“你要是真遇到靠谱的人，可以考虑，离开这一行。”那顿饭接近尾声的时候，迟卫东突然道。
乔安安当时包了满嘴的饭菜，听了这话，将注意力从桌子上移到他脸上，好不容易将那口饭吞下去，撇嘴，“师父，你刚不是还担心我不做替身了吗？现在又让我找人嫁了，离开这一行，你到底是要我走还是留，我都被你弄糊涂了，你是担心我嫁不出去了吗？”
“是吧，我自己也糊涂了。”迟卫东自己也笑了。
“我曾经特别希望你们在这一行做出成绩，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为自己也好，为家人也好，出人头地，也可以为武行的其他弟兄们争口气，鼓舞士气，让所有人知道只要肯努力肯坚持武替也是可以出头的。”
“一定会的。”
“那个信念曾经那么坚定，现在，我希望你遇到合适的人就别干了，离开这一行。是不是很奇怪？”
乔安安的手腕上青紫的一块块，是上一场戏留下的纪念，武替除了完成一些特技动作，就是花式挨打，不管对手是不是专业的，失手都在所难免。
也许真是年纪越大越感性，迟卫东的注意力定格在那里，慢慢失去焦距，目光变得幽深，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柔软。
“这些年，苦了你们了。”他叹了口气。
乔安安第一次见迟卫东这个样子，暴脾气突然改走温情路线，莫名地鼻头一酸，“师父，你怎么了？”
“我说真的，尤其是你，这行不适合女孩子。离开了也好，算得上脱离苦海了吧。”
“师父——”
“我大概还是太自私了，自己没有实现的梦就要求你们有一天能完成。”
“不是，师父，不是你要求我们的，这也是我们的梦。”
仔细回想起来，迟卫东并没有这么温情地跟她说过话，以前即便是关心的话，他说出来也是炮弹似的，直来直去，跟对师兄弟没有两样，突然听到这一句，乔安安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毒舌的人突然温柔起来真的很致命，铁汉柔情大概说的就是这一种吧，直教人热泪盈眶。
“师父，你说得我都要哭了。”
迟卫东无奈地看着她，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哭鼻子了？”
“师父你怎么不说自己变得煽情了呢？”
迟卫东无声地笑了笑，“是吗？我大概真是年纪大了，糊涂了。”
乔安安更想哭了。
岁月真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东西。迟卫东是她师父，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成了亲人般的存在。她印象中的迟卫东对他们呼来喝去，个性强势，永远都是中气十足的样子，而现在，他说他老了，那么沧桑感慨又无能为力，像极了成年人拼命努力过后对生活的妥协，他好像是真的老了，眼角有细纹，皮肤日渐松弛，连头上都多出了那么多她没发现的白发。
可是他今天不提醒，她就从未想过老去这件事，她以为只要她不去想，它们就通通不存在，就仿佛她还小他还年轻。
“师父，你还是别走这种温情路线了，我还是比较习惯你骂我。”乔安安哽咽地道。
“德性。”迟卫东无语。“对你好好说话还不行，非得我骂你是不是？”
“可不就是，大概是被你骂习惯了，以后你就一直这么骂下去吧，用力地骂，一直一直，永远不要妥协，永远不要放弃。”她仰着一张脸，贱兮兮的，眼底分明有泪。
“你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