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数刻后,沐风渐渐松开了无真,他茫然的看向自己的身体,末了又看向四下,突然丢开众人缓缓向一条小路行着。
沐风越行越快,他不管身后凤凰和青龙的呼唤,也不再顾无真,只一味疾行。
沐风不知该去何处,他焦急的飘荡着,似是在寻着什么人,他穿过一条条的小路,口中不住的呢喃着什么。
“风,别走了。”青龙一把扯停沐风,轻声劝道,“帝君在等你。”
“是了,帝君。”沐风恍然回神,他直视着青龙,握了握手掌,抚掉额上的冷汗,转头茫然的看了无真一眼,朝着那人略略点头,转而随着凤凰和青龙向来时的路折返行去。
凤凰下意识的回首探望无真,见那人仍是停于原地,视线一直追随着沐风,一动都不动,她心下又生出几股心疼。
沐风在回程中十分乖巧,半分异常均无,便连话语都极少,直至见到安破时,他才若有若无的动了一下眉梢,却也随着凤凰行至其身旁,等着那人的嘱咐。
安破看了沐风良久,末了从怀中掏出素帕,轻轻拭擦着沐风尚有泪痕的眼角,转而挽住他的手腕,看向青龙,“我们走。”
青龙颔首,拉着一直藏在身后的凤凰,坐上安破召唤的流云,极速前行。
安破虽是前行着,却不停暗暗打量沐风的反应,沐风也看出安破的打量,不觉困惑道,“为何看我?”
安破勾唇,他摘下腰间的酒,拔下塞子,浅饮一口,不答反问,“风,可否接受无情?”
沐风摩挲着手指节,看向前方,摇头,“大抵不可。”
安破抚了抚沐风墨黑极长的发丝,“若有情,我便无法为你重塑七魄。”
沐风抿紧素唇,他的视线倏然移到下方的邪雾上,眉间一紧,焦急的看向安破。
安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无妨,此邪雾于我而言,并非困难之事。等回至蓬莱,我便化出黑沼,将这些邪雾封印于其中。届时,中州之祸可破。”
黑沼是世间极为阴暗,恐惧的地方,也是安破惯常封印十恶不赦抑或极为棘手的物什的所在,现在的邪雾虽然不被安破放在眼中,可若想彻底消灭此物,仍是极难的事,故将此物封印是最好的方法。
沐风颔首,他随着安破坐下,抱紧膝盖,看着四下不断闪动的白云,喃喃道,“黑沼消失了,如何能召唤。”
青龙见沐风忘却人间事后,状态好了不少,心下也安,他轻声道,“风,黑沼何尝消失了?只是此物威力极大,帝君甚少使用罢了。你忘了,上次两位上神就是因为不慎,才被黑沼反噬吸尽修为,不得不自戕以防魔化,可见此物的…”
“我记得。”沐风重重按了按眉间,他朦胧的看向安破,问道,“帝君,黑沼不是被上神封印住了吗?你能召唤此物?”
安破饮了口酒,掂着酒坛,视向远方,道,“原本无法,幸而你携来上古长琴,可助我一臂之力。但当务之急,是为你除去情根,重塑七魄,否则你支撑不住多久。”
沐风颔首,他缓缓伸手,拿过安破手中的酒,抬首饮下一口,被呛的连连咳喘,沐风张开口,轻轻摆手,“好辣!”
安破笑着取过那酒,打趣道,“从前就不能喝,可每每见我喝都抢上一口,这个习惯都过了几千年还没改。”
沐风笑了,他朝向安破伸出手,“给我吧。”
安破无奈一笑,转而驭起一个咒术,手掌中立时现出一根玉笛,这笛子和浅华当初送与沐风的一模一样,只是原来刻着宣字的地方改为了‘安’。
安破将玉笛递与沐风,转而唤出长琴,直视着沐风,道,“可还记得曲谱?”
沐风笑了笑,他侧身横起长笛,笛口轻触素唇,沐风抿了抿唇,瞬时,一声沁人心脾的悠扬笛声飘入四下,顿时让人心绪宁静。
安破听了听,勾唇一笑,手指略勾,开始随着沐风的节奏弹奏起来。
琴笛十分默契的合奏着,半分不合拍均无,安破与沐风对视一眼,双双溢满对彼此的赞赏。
一旁的青龙攒了攒怔然的凤凰,视线一点那极为默契的红白二人,压低声音轻笑道,“凤凰,我说过,风只配属于帝君,至于无真,你便不必再介怀了,他虽没有风,可有风留给他的孩子。便够了。”
凤凰掐着手指节,听着这堪比天籁的琴笛和鸣,一时无语。
安破一面弹着,一面细细打量沐风。其实安破从未见到沐风为男子的模样,在他的记忆中,这灵玉也一直是以苏婴的女子之态现出的。
故自打见到沐风伊始,安破就一直想着将沐风化为女儿身,他知道自己存有私心,毕竟,有些事只在男女之间能做。这些私事虽在从前与沐风的相与过程中未曾做过。但安破知道,每每与那人心意相通时,他自己心底却一直有这个念头。
安破勾唇,他挑了挑丹凤眼,又将沐风男子之态打量了一番,那人面目白皙,文采精华,眼底透着令人股平静至极的触动。每每与沐风眼神相接时,安破均无奈一笑,暗叹此人眸子的蛊惑,虽无甚所为却让人生生动心几番。
‘和从前别无二致,倒是比女子之态多了几分英气。’
安破正思量间,沐风倏然止了笛声,转而打趣道,“帝君,为何弹错了?在想什么?”
安破双手轻轻抚住琴弦,缓缓起身,负手踱步,末了双手抚在沐风腰间,道,“玉柱有贯穿将来之力,我融合那一魄时,玉柱也恰恰破碎,带我去往将来。”
沐风收起长笛,将此物别在腰间,并无问询,因为沐风从安破轻吻着他脖颈的所为便已感受到安破要说什么。
安破从背后轻轻环抱着沐风的侧腰,轻声道,“风,未来我会与你成婚。你可否愿意?”
凤凰一惊,她激动的探向青龙,青龙按下她,示意她冷静,随即携着她退至流云尾部,为他们二人的所为留下空间。
沐风笑道,“帝君,你愿意和一个无情的男子成婚?”
安破板过沐风的肩膀,极美的面容上勾起笑意,“彼时不知自己为何会与你成婚,但此刻好似知晓了些。”
说着,安破将沐风揽入怀中,轻声道,“等为你断情后,我便为你重塑七魄和肉身,之后与你成婚。
一生得一知己极为难得,风,我极珍惜你。”
沐风踌躇了几刻,双手倏然回抱着安破,“但须先唤出黑沼,封印邪雾。”
安破虽然之前对沐风态度不甚好,可见他此刻已正常的很,下意识的就收起从前的那副冰冷面孔。
携着沐风回到蓬莱后,开始按照沐风的所求召唤黑沼。
黑沼召唤起来极为的麻烦,也很危险,若是一招不慎,便会受其中暗黑术法反噬,安破身上有内伤,故须先疗治几日,才能驭使那术法。
行此对于安破而言,倒是其次,他只是想尽快为沐风塑造肉身与七魄,可沐风却屡屡推辞,言自己尚且能坚持,先救护中州为要。
推辞的多了,安破的耐性也就少了很多,他恐沐风出事,故而也不顾他的拒绝,先以玉珏为沐风化出女子肉身,让沐风寄居其中。
沐风知道安破的忧虑,也就不再推辞,故回至蓬莱的第二日,就化成了苏婴。
这一日,沐风正在自己屋室内翻阅典籍,安破突然推门行了进来,沐风见那人面上现出几分激动。
沐风惯常问询安破身体如何,安破摇头不回,他只揽紧沐风的腰肢,轻轻拥吻着那人,
沐风竟典籍轻轻阖上,轻声道,“帝君,召唤黑沼的过程极为艰险,你那时不得分心,不得为外人打搅。我会为你护法的。”
安破额角轻轻触碰着沐风的额角,口内的热气不断喷洒到沐风面上,“风,明日便召唤那物什,今日可否能断情?”
沐风摇头,“莫要耗损修为救护我。帝君,我说过,此事一毕,我便安心听你所言,你不必担心的。”
安破颔首,他歪头轻轻叼住沐风的唇,“你不必事事听从于我,我只要求两件,一是你的性命,另一件便是我们的大婚。这二者…”
沐风颔首,他靠在安破怀中,轻轻抚着那人的后背,“帝君,我记下了。你我间的心意彼此知晓,这些不必多言的。”
安破勾唇,正欲再言,却被沐风笑着赶出屋室外,“帝君,你今日好生调理内息,明日黑沼之事需要耗损你极大的修为的。”
好不容易将安破送走后,沐风又开始去书桌上探一本书,他翻运手指,那本新书上的化形术瞬时散去,这新书转眼间变成一本极为古旧的牛皮卷。
沐风轻轻打开牛皮卷,指尖划过一行字,‘黑沼血海,染灵入魔。’沐风将其后的秘法暗暗记下,随即驭起术法将这牛皮卷燃烬。
沐风看来那灰烬半晌,缓缓起身,将窗扉窗帘关上,见四下里无人,便拿出四术之一的鬼魔两珠,驭起十成修为,将这二物中的气劲提了出来,屋室内立时现出诡异的红光。沐风未有片刻犹豫,便将那物引入自己体内,吸取其中的鬼魔之气。
沐风看着鬼魔两珠,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