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天上乌云密布,似是又要下雨,
浅华转首看了眼身后的男子,知晓甩他不过,故提议道,“师兄啊,下雨了,让阿婴和风儿都歇会儿吧。阿婴的状态着实不好,”
无真心内的怒气难以复加,
浅华见宇洛冥未跟随,欣喜更甚,他复道,“师兄,你现在也就勉强与我打个平手吧,分不出高下的,别折腾了,我们寻个落脚的地方歇息会儿如何?”
无真不回,
浅华知晓他的脾性,也不再多言,携着苏婴落地,寻了一间客栈,行了进去,
浅华驭起咒术现出形体,给了掌柜银钱后,便携着苏婴向楼上行去,无真攒紧了身体越来越冷的沐风,亦紧紧随着,
浅华进了屋室后,便将门扉打开,没有宇洛冥在此,他倒也不在乎无真,毕竟,每每与之对打,胜多败少,
他只是急需一个落脚之地将苏婴的魂魄身体处理好,毕竟魂魄回身未多久,不稳的很,
甫一将苏婴放至床上,无真便行了进来,亦将昏沉的勉强只有一口气的沐风放至其身旁,
浅华看着有趣,不免打趣道,“怎么,师兄,你想通了,要把风儿的一魂一魄也送与我了?”
无真一掌掀开浅华,而后去抚苏婴的脉息,
浅华自是不允,连忙相阻,
无真又挥出一掌,冷冷启唇,“你想要风儿以尸鬼活着?”
浅华心虚,低咳一声道,“谁让我娘子这般,若不是你一直占着风儿,我能去祸弄阿婴的尸身?”说着他行至床头,见沐风与苏婴的状态均不好起来,也觉不妥,
“大师兄,怎么阿婴魂魄屡屡有消散之势?”
无真心内恨毒了他,也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恨的牙根痒痒,也只不停向苏婴体内灌入灵力,全力安稳其魂魄,
过了数刻,苏婴状态才好了些,醒转过来,
“阿婴!”,“阿婴,”
苏婴只感双手一热,便见两只手轻轻抚住自己,她下意识得到甩掉无真,握紧浅华的手,暗暗思量现下这无真的目的,她明白此人是想抓自己,让自己和浅华分开,
无真蹙眉,神情稍稍恍惚,
“娘子,别怕,”浅华推开无真,握紧苏婴的手,一拍胸脯,道,“有我在,他绝不能将你抓走。”
无真从怀中取出聚灵石,驭使灵力,里面立时闪出沐风被封存的记忆,
浅华见状又一掌击开无真,而后驭使内息打开结界,沉声道,“大师兄,我已经求过你了,你便成全我与阿婴吧,阿婴是爱极我的。”
无真身体微颤,深呼一口气,驭起术法与之抗争,
苏婴躲在身后,视线落在一旁卧着的沐风身上,她抚了抚那人的胸膛,见其呼吸越发微弱,连连扯了扯浅华,“夫君,这个唤作风儿的快死了,”
无真道,“风儿若身死,便永远以尸鬼之态活着,你忍心?”
浅华眼底黯了黯,逞强道,“当然不忍心,可风儿脾性犟的很,他若恢复记忆,又该离我而去,”
无真看了看沐风越加阴翳的面色,知晓不能再耽搁下去,只让步道,“且让他魂魄归体,风儿的身体撑不住多久。”
浅华心虚道,“你会不会趁机为他恢复记忆?你且将那聚灵石上的记忆销毁,我就…”
“夫君,此人好像没有气息了,”苏婴焦急的扯了扯浅华,急道,“胸膛也发冷了,”
浅华一惊,无真趁浅华分神之际,驭起十成修为将结界打破,而后极速行至沐风身前,
浅华动了动喉结,暗暗驭起内息,抚着苏婴的后背,
无真急忙揽过苏婴,轻声道,“阿婴,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于你。”
苏婴点头,视线一点一旁安静的浅华,
无真将苏婴轻轻推倒,复慰声道,“阿婴,你听我认真说,你现下是尸鬼,会受苦,我将你回归风儿体内,再恢复记忆…”
苏婴乖巧点头,“我明了了。”
无真急忙驭使内息唤出苏婴的魂魄,而后灌入沐风体内,
虽见沐风的情况好转,可无真总觉得浅华肯轻易同意此事不甚妥当,故而他视线更多的是落在浅华身上,生怕其又暗暗行什么不妥事宜。
但浅华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神色平静的很,丝毫反应均无,
无真蹙眉,又仔细的看了浅华一眼,见着实未有不妥,也便放了心,他从怀中妥帖的拿出聚灵石,其上存着沐风的所有记忆,
突然,沐风睁开了眸子,藏于其体内的浅华元神飞升出来,极速的向无真发出一掌,而后将聚灵石夺了过来,他看着那聚灵石,嘴角的笑意越发明媚,
‘糟了,’
无真心下极沉,正欲向其一击,却发觉身体已然动弹不得,他狠狠咬紧牙根,连忙驭起内息破除定身咒,
浅华元神迅速折返于自己体内,握紧聚灵石笑了笑,不由的加大了手劲,笑道,“只要毁了这小石头,风儿的记忆就没了,”
无真大急,道,“聚灵石联系着风儿的性命,你别破坏此物!”
浅华笑了笑,推开无真,抱紧了再次陷入昏沉的沐风,他把玩着聚灵石,轻笑道,“此物不过是含了风儿的记忆罢了,看你说的这般严重…”
无真握紧手掌,全力冲破桎梏,冷冷盯着那个把玩着聚灵石不羁笑着的浅华,道,“琴心和灵心已伤,只能凭此物修补,若其有损坏,你觉得风儿会如何?”
浅华一窒,诧异道,“风儿灵心破碎过?”
浅华连忙探沐风,仔细看他的魂魄,果见其中的灵心由于无聚灵石的缘故,已现破碎之势,魂灵也渐渐不稳起来,
‘难怪阿婴前番魂魄屡屡不稳,竟是这个缘故,’
浅华重叹,看了看沐风,深呼一口气,没了反应,
……
与此同时,宇洛冥也已借由轮回盘回到上次游历之处,
这时的中州已变了不少,
苏婴早就被浅华带走,湛言已疯了近五十年,南朝也已大统,而穆然则成为了不老不死的皇帝。
一切似乎都化为平静。
然宇洛冥知晓,一切其实才刚刚开始,此时那个唤作穆然的人魔功已然大成,第一件事,便是分尸了他的妻子——南朝公主,而后掌管了中州南朝的实权。
宇洛冥行至皇宫内院,看着那一袭红衣的阴冷男子,从前的回忆再一次复苏了几分,他明了彼时自己的心绪,
想要寻回苏婴,寻回所爱,然后,再宰了所有逼迫过、欺侮过自己的人。
他知道穆然这些年受过剐骨之苦,是比起疯了的湛言还要百倍的苦痛,
湛言日日活在苏婴尚活的幻影中,而穆然,却时时处于苏婴死去的沉重打击下。
穆然知道,苏婴的死与自己脱不了干系,准确的说,是自己一次次的放弃了救护苏婴的机会。
无论是苏婴被关入天牢,抑或不得不小产乃至于成婚,自己均能救,
只是没有救。
就连苏婴难产在车辇上将死时,他也有法子救下苏婴,
那时他存有一颗魔血,能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但代价十分之大,而穆然这些年也已受尽这魔血之苦,深知其中利害,故而更难将这苦痛给予苏婴,
犹豫再三,最终错过了救护她的良机,也让其最终被湛言救走,
穆然从怀中掏出那红色物什,他犹记得当时喂与自己的魔血的红衣男子,
彼时穆家被湛言全部屠尽,而自己,也在那场浩劫中被乱刀砍伤,气息奄奄,
便是那时,那个笑的极诡异的男人将此物什给自己灌了进去,言此物能助自己活转,助自己报仇,
而之后自己确也将仇恨一一报下,
逼疯了湛言,灭了北朝,
只不过,却害死了苏婴,
大仇得报后,一直忘不了那个女子,忘不了那个心甘情愿爱自己却断送了性命的苏婴,
悔恨,以及彻底明了自己对她的心绪。
门倏然被轻轻敲响,
穆然将那一颗魔血收好,细细打量看着那胆颤的女子,柔声道,“别怕,抬头,让我看看你。”
那女子勉强抬头,却见一温润如玉的红衣男子,和人们口耳相传的食人皇帝不甚一样,
温柔的很,
穆然点头,拉着她坐好,轻轻抚着她的眉眼,柔声道,“你的眼睛很美,很像她。”
那女子颤如筛糠,感受着那细长白皙的指节摩挲自己时的温柔触感,但女子却骇的一动不动,生怕自己的下场和前几日那名女子一样,
“不像,性情差的太远。”穆然轻叹一口气,缓缓起身,关闭了门扉。
一声骇人的尖叫声,
不久后,门外久候的几名侍从就听到门内的传唤声,他们推门而入,麻利的收拾着女子被挖去双眼的残骸,
穆然擦了擦手掌的鲜血,视线一点在一旁一直坐着的红衣男子,轻声道,“如何了?可寻到阿婴的魂魄了?”
那男子邪笑一声,轻轻点头,“寻是寻到了,但你也该履行承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