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风裹紧了衣物,等着他启唇,
烨康踌躇了半晌,轻声道,“你可知你腹中的孩子会如何?”
沐风眯着狡黠的眸子,歪头抚着小腹,轻轻点了点头。
烨康似乎没料到他这个反应,亦是不大相信他知晓自己与孩子的情况,他直视着那人半晌,却见暖红的火光温柔的打在沐风面上,同着那人同样温暖的笑意,不由的失了神。
烨康知晓这人爱笑,便连当初他身处那般的苦境中也仍挂着笑靥,
他记得彼时沐风还是一个普通人,那时他被一群人欺侮,他本已脱逃,但他的弟弟沐宣却被那群收债的抓住,
沐风见状未有片刻犹豫便折返回来。他当时抚着受伤的小腹,惊慌无措的很,但他看着沐宣被那群人粗鲁对待,仍是壮着胆子,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朝着那群人行了过去,
烨康就站在一旁,他屡屡想帮他,奈何有令,不得轻易插手百姓之事,徒增因果,故而屡屡犹豫。
他担忧的看了一阵,见一个这般瘦弱的人还要跟那群穷凶极恶的人动手,暗暗为其捏了一把汗,
沐风行至那里后,挥刀骇住几人,随后将沐宣抢了过来,牢牢护在身后,道,“他去你赌馆赌钱,输了无钱还你是他的不对,可你们不应这般欺侮他,我是他的兄长,自会拼力为他还债。
即使你们不愿,也可告上府衙,提我们上堂,不该以私刑惩罚他。”
那收债的几人听笑了,又见沐风女子相,且这般护全沐宣,边行边嘲讽道,“你长这副样子,哪里是他兄长,恩,小美人,”
烨康看了看,深觉不好,正欲相助,这时,听袖中言铃响了起来,随后传来了玄英紧急传唤的声音,
烨康蹙眉,不得不就此离开此地,但却没料到只是几个月的光景,再见沐风时他却已是濒死之态,
彼时,中州数个小村落爆发瘟疫,极多人因此而死,受辰阳玄英所托,烨康去寻他上古时的大哥禅修,随后几人去中州四处行医救人,
当行至沐风所在的村落时,他似是有感应般,一眼便见到那人,这时的沐风已经瘦的脱了形,踉跄去赌坊寻沐宣,却被那人推将出来,
烨康远远的一见他,便知此人肺部存有沉疴,已是将死之躯,心急之余去救那人,却立时被药王相阻,
药王再三嘱咐,“这时他的第十世,命该受此,若你强行改变,他受的苦会更多。”
烨康蹙眉,正欲启唇再言,药王又道,“命定之事极多,你眼睛看到的也有限的很,你见他是在受苦,却看不见他受苦后的甘甜,劫数一毕,就此便了,若对他好,别去掺和才是。”
烨康握紧手掌,又去探沐风,却见那人连行走的气力均无,只靠在树干旁艰难的喘息着,呼吸困难至极。
药王拍了拍烨康,示意其跟上,去救一旁感染瘟疫的村民,
烨康探了一眼药王,见那人面上一丝变化均无,心下又生出数丝不妥心绪,暗念虽与他同胞,可对于药王所做的很多事,他均不能理解,只觉其凉薄,视万物如刍狗。
“村民的命是命,他的命就不是命了?!”烨康推开药王,向着那男子行去,便走便怒道,“为何就该救村民,而不该救他?!”
药王大急,连连拦住他,急道,“烨康,你不能掺和他的事情,否则你的命数便与他就此关联,就此就结下因果,你…”
烨康反手推开他,道,“大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推演他与你的命数,你二人命数已然连上,你自己尚且不避讳,现在又来管我?”
药王沉了眸子,道,“你不知因果,我从前曾误伤于他,害的他魂飞魄散,自此我便欠了他人情,故而才助他修行十世,现在他已为第十世,只要度过这劫数即可成神,你别耽搁他。
而且,他命数已是混乱诡谲的很,你别掺和进去,听我…”
药王看着那人急匆匆前行的背影,知晓无法相劝,只得一甩衣袖,重叹一声,直道命数难改。便是昨日,他为沐风推演命数时就发现胞弟与沐风命中相伴,且于彼此均极不好。没想到今日就现了出来。
这边,沐风拼命的按着胸膛,拼力去呼吸,却也堪堪,身体也越发无力,他听见前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抿了抿发紫的唇,抬眼去探那人,
却见一个衣着华丽面容俊朗的金衣男子,
烨康连忙搀扶住他,一探那人一直按压的肺部,见已出血,心下大急,连忙放倒他,从药箱中拿出止血药物,随后去剥开那人的衣物,
却见白皙的身体上现出一极大的刀口,狰狞的伏在肺部之上,
烨康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多耽搁 ,立时为那人疗治起来。
沐风细细打量那人,倏然握紧那人的手,温暖笑了笑,虚弱道,“你…真好,他们均觉…得我有病,无人愿…愿意碰我的,”
烨康按压着沐风的胸膛,轻声道,“别说话,保存气力才是。”
沐风乖巧的点头,轻笑道,“你是个好人。”
“你是个好人。烨康,”
烨康猛地回神,去探那笑着视向自己的人,下意识的勾唇回应,道,“我何曾是好人?”
沐风抚了抚小腹,眯着狡黠的眸子,“你此番挟我出来便是想救我和孩子的,所以是好人。”
烨康起身,将自己已烘干的衣物披到那人身上,搓着沐风冰冷的手,为其保暖。
沐风觉得不妥,连忙抽出手,却被那人握的更紧,
“我曾经为你疗伤事碰过无数次,也暖过无数次,你放心,我对你没什么的。风儿,你若介怀,那只能说你对我存有…”
沐风蹙眉,迅速抽出手,伸向篝火取暖,默了半晌,觉得二人间尴尬,挑起一个话题,笑道,“孩子长这般大,定是有问题的。
即使你此番前来不跟我说原因,我也是知晓的。只是我夫君极想要孩子,我便就此为他诞育一个,若以后我不在了,孩子也能陪着他。
烨康你也不必担心,于孕期,我定会好生保护他,绝不让鬼魔之气侵入孩子体内的。我也有这个能力护全他和…”
“谁说你会不在?!”烨康倏然怒吼一声,无半分平日的沉稳,
沐风嘴角一抽,干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罐酸梅,递与那人,道,“烨康,你吃不吃?”
烨康深呼一口气,知晓自己失态了,默了半晌,才又道,“你可知无真和药王的计划?他们便是希望借助这个孩子来除去你体内的鬼魔之气。”
沐风挠了挠小脑瓜,笑了笑道,“知道的。所以我才没有出去,你和他们不一样,我知道你尊重每一个性命。”
烨康垂首,他并不喜欢这句话,他本心里却是希望自己和他们一样,可一收到沐风写给自己的信,却又习惯般的去听那人的话,
沐风在来往药王谷的途中就偷着写信让烨康在皇城中等着他,言最近由于一些原因会与无真分开一段时间,且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届时希望那人能收留他。
烨康摩挲着袖中已抚了无数遍的信件,他在收到这封信时激动的不成样子,恨不得马上到那人身旁,
虽是沐风让他在皇城中等着即可,却也忍不住想见那人的心绪,故当晚出发,很早就到了,在药王谷四周躲避多日方才等来那人。
烨康低咳一声,道,“风儿,我们天亮就出发。”
沐风此刻正思量什么出神,恍若未闻,
烨康看着那人黯然的眸子,知晓他又在挂念着一些事,大抵是觉得这般躲避会让无真焦急,看了那人几刻,慨然暗道,‘他的性情着实不妥,从前就是这样,每每均为他人揉碎了心,现在又是…’
“烨康,走吧,”沐风突然起身,将身上的衣物取下,递与那人,笑道,“你应该留下误导他们的证据了吧。”
烨康点头,“药王看见我留下的玉珏,定以为我携着你去了皇城,现在他们大抵已经去往那里了。”说着他接过衣物披好,然一穿好,一股清香味就袭了过来,他下意识的嗅了嗅衣物,心内又是一阵悸动,
‘他可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