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府。
一场急促的秋雨，洗去了不少夏日遗留在人间的灼热，天气陡然转凉，让万物分外不适。暗绿的树叶最先受不住，飘飘荡荡，落在花圃旁边的水洼里，像浮在上面的一叶小舟。
“所以，象棋是越下越少，围棋是越下越多。围棋的斗争和‘气’是息息相关的，即便他落子将你包围，也不代表你就无路可走。这个时候要静下心，从中寻找到‘眼’，作为突破口，方能起死回生……”
凉亭里，响起柳婔语沉着冷静的声音，她正铺了一盘棋子，耐心地为邱秋解释着。
“你看就像这里，这几个地方你都可以走，但是结局却大相庭径，在对应的时候，千万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万万不可自乱阵脚……邱秋，你明白了吗？”柳婔语顿了顿，问道。
见她停了下来，邱秋适时地端起桌上的茶水，乖巧地递在了柳婔语手里，并道：“明白了。”
“恩。”柳婔语看了看邱秋的神色，感觉哪里不太对，却又说不上来，只好伸手接过，又为了她剖析了一番，才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时辰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好。”邱秋二话不说，立即起身，一路送柳婔语到府邸门口，在她即将踏上马车之际，邱秋抱拳诚恳道：“婔语，这些日子劳烦你了。等弈会结束，我请你去旺鑫楼吃挂炉山鸡。”
听见她的话，柳婔语踩着上马石的脚略一迟疑，犹豫片刻，她还是回过头，问道：“明日的比赛，你准备好了吗？”
“恩，准备好了。”邱秋不假思索地道。
是了，就是这份不同往日的从容和淡定，令柳婔语心中疑窦丛生。没有多想，她脱口而出道：“可有把握？”
说完，柳婔语便懊恼地咬咬舌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邱秋是输还是赢，谁的心里不是锃儿亮，又何必多此一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嘲讽呢。
未料，邱秋并不在意她微妙的小表情，而是咧嘴一笑，宽慰似的道：“就像你说的，尽人事，听天命，都走到了这里，我有没有把握，结果不还是那样吗？”
这本是柳婔语用来安慰邱秋的话，不曾想竟是反了过来，她反倒成了被安慰的那个。
谁也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练成一个围棋高手，邱秋一没有天赋二没有光环附体，这几日下来战绩平平，也只是有了一点长进。
柳婔语认认真真地打量了邱秋一眼，确认她没有遗憾、不甘、暴怒等一系列负面情绪后，才担忧道：“若是输了，你……”
又该如何是好？
“嗨，你不会真以为我能赢吧？”邱秋半是玩笑半是打趣道，“只可惜这一场没有什么悬念，赌坊都不开盘，不然我都要去给夏黎昕下一注，小赚一笔。”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柳婔语哭笑不得，弯腰进了马车后又从轩里探出头，小声道：“话说，那香好像挺灵的，要不你再试试？”
邱秋噗嗤一笑，爽快道：“好啦，我知道了。这天灰蒙蒙的，瞧着怕是又要下雨，早些回去吧。”
“恩。”柳婔语点了点头，重新缩了回去。
目送着马车消失在人流中，半晌，邱秋才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回去吧。”
“小姐，去上一炷香吗？”身旁的婢女犹豫道，“奴婢觉得，柳大人言之有理，不如……”
“总不能次次都寄希望于好运吧，总会有用尽的时候。”她嘀嘀咕咕道。
街沿上，市灯一盏一盏亮起，邱秋眼中的光却一点一点寂灭。
略冷的风吹过，裹着一点冰凉的细雨，她驻足，回头对着婢女微微笑道：“宫里有个聆雨阁，如果在那里听雨赏雨，肯定是件绝妙的事。粥粥，你猜这雨会下到何时？”
婢女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才道：“应该一会就停了，小姐你觉得呢？”
“我觉得，应该会下很长一段时间吧。”她轻声道。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