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哪里拐来的良家男子
红摇2019-08-16 10:103,593

  清醒过来的宋渊脸色格外差,疲惫感忽地袭来,头也有些晕眩,膝一软险些摔倒。墨不语扶了他一把,蹙眉道:“你一直这样吗?每每睡着就梦行,如此疲累,天长日久怎么受得了?”

  他摇摇头,低声道:“阿姐有办法让我安睡。”嗓子已经哑了。

  她还是在他上一次梦行症发作时听到“阿姐”这个称呼的。问道:“阿姐是谁?”

  “阿姐在八面崖负责看管我。她会给我焚安神香,唱歌给我听……我便能睡得安稳。若是一日无香,梦行症便会发作。”难得的,宋渊说出一段连贯的话。提起阿姐时,他的语气都变温柔了。

  看来,只有聊他放在心上的人或物,他才会话多一点。比如阿姐,比如二呆。在他被囚禁的年月里,有这一人一兽陪伴他,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她欣喜道:“既有办法解决就好。那你有没有带出一点安神香?”

  他摇摇头。

  “没事没事,回家后,你就是要一箩筐安神香,你大哥也能给你弄来。”

  回家,大哥。冰天雪地里,这两个词忽然如一点火星在他心上小小地烫了一下。一直拢在脑际的迷雾似乎散了一些。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要回家了。可是,为什么,之前自己一门心思想着朝相反的方向逃跑?为什么不愿回家?

  他抬头望了望天,太阳不知何时出来了,阳光刺得脑仁一阵刺痛。

  看他神情时而明白、时而糊涂的样子,墨不语心道不好,赶忙道:“我们别呆在这里,万一追兵来,躲都没处躲。你这样下去也会累垮,得找个地方休整一番才好。前面不远就有个羊肠村,我们过去歇歇脚。”拉着他的手便往前走。

  冰冷的手指被她温暖的手握住。八面崖五年,宋渊远离礼仪道德的熏陶,倒不十分在意男女授受不亲这类的规矩。只是他不知多久没有与人如此亲近地接触了。就连对他最好的阿姐,表面上也总是一付凶蛮模样,极少有直白温情的举动,他已不习惯与人肌肤相触。

  下意识地想把手夺回来,却贪恋那一丝暖意,晕头晕脑被她拉着走了一段,才如梦初醒抽回手,落后几步跟在她身后。

  墨不语又记起一事:“那村口暗布兽夹,二呆最好不要跟着。”

  宋渊瞅了狼一眼,下巴微微扫了个几不可见的弧度,二呆便心领神会,知趣地自行狩猎去了。她不由感慨:辛苦小狗子了,跟着这样的主人,竟学会了哑语。

  那小村看着不远,走过去的山路却分外曲折。墨不语好像不是第一次来,走得熟门熟路。

  宋渊只跟着她走就绕得晕头转向。心中有些迷惑小小村子这何如此难进,偏偏自己的葫芦没嘴,想问问她也鼓不起勇气。

  她又时而停下脚步,拨开枯叶杂草遮盖的地方,将不知何人藏在那里的兽夹打开。她一边忙活一边说:“这些兽夹只有夜间才打开的,为防追兵,我且把它们都打开。”

  总算是走进小村时已是晌午,几座小屋在雪窝窝里冒出炊烟。两个人来到一座小院前。墨不语拍了拍柴门:“有人在家吗?”

  屋门一响,走出个老妇:“做什么的?”

  “过路人,能否借婆婆家歇个脚?”

  老妇昏花的眼神扫到宋渊身上时,忽地精光一闪,严肃地板着脸:“小小年纪不学好,这是从哪里拐来的良家男子?”

  墨不语笑嘻嘻道:“我这不是看他长得好看吗。”

  宋渊被这突如其来的犀利对话吓得手足无措,苍白的脸憋得通红,几乎要逃跑。却见老妇哈哈一乐:“不开玩笑了,吓着这位小公子了。门主可是有日子没来了。”

  门主?听到这称呼,宋渊不由看了墨不语一眼。

  她笑道:“周婆婆身子可硬朗?”

  “硬朗着呢。看你们身上湿的,快进来,我给你们找干衣裳换上。”

  一刻钟后,周婆婆忙活着给他们煮饭,两个年轻人已经换上干净的粗布衣裳和鞋袜,被老妇安置在火炉前,手里各自捧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炉边的宋渊头发重新理清楚,整整齐齐绾着,脸也已经洗干净了,墨不语这才发现这小子洗去尘灰之后,露出的眉眼墨绘一般,宋公子原来是个十分俊秀的少年。

  他眼角却挂着心事,看了墨不语一眼,又看了一眼。炉火的光映在他脸上,消减了苍白憔悴之色,倒添了几分生机。

  她终于忍不住一乐,也不逼他开口,自行解答他眼里那几乎要冒出来的疑惑:“我们邵平郡地处边陲,匪祸不断。这个村子原先饱受流匪侵扰,我偶然路过,帮他们绕着村子规划了几条路。自这几道小路修好后,外人想走进村中十分困难,受到的骚扰也就少了。自打帮了他们这个小忙,我每每路过此处,就有了个免费落脚、蹭吃蹭喝的地头。”

  宋渊没听明白,脸上迷惑之色更重。不过没一会就自行想通了,憋出三个字:“鬼打墙?”

  就是前一夜害得他绕着一棵枯树转了无数圈的那妖术!

  墨不语扑地一笑:“还真与鬼打墙有些类似。我先让他们按我画的图纸开辟些曲曲折折的道路,夜间时把关键的路口伪装遮挡,让外人走着走着就绕出去,难以走到近前,试几次便以为撞邪,吓得逃之夭夭。久而久之,便传说此村有神鬼相护,没有歹人敢来招惹了。”

  宋渊听得稀奇,眼睛微微睁大,露出专注的神气。

  却见她促狭地瞅他一眼,“前日我也是这么整你的。”

  他的嘴巴一抿,绷成一条线。

  她笑道:“其实这是一种最简单迷阵术,村里人见小路曲折如羊肠,便称为羊肠路,村名也跟着改成羊肠村了。我还会其他许多阵法,你想看吗?来日有机会我可一一展示给你。”语气中藏了一丝诱惑。

  甩钩便上的宋渊,脸上又不禁流露期待的神气。端了两碗荞麦宽面送过来的周婆婆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不堪地摇了摇头。心道:墨门主看着长得甜,心眼其实比那村口的羊肠路还弯弯绕,骗你个年轻小子简单易如反掌。

  周婆婆见这少年一脸不经世事的模样,心中有所不忍。但转念一想,墨门主于羊肠村有恩,她有什么心愿,自该毫无条件地助一把力。

  因此,当墨不语提出他们两个要借周婆婆的暖炕歇一会时,周婆婆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但当她抱了一床干净被褥送进去时,见墨不语正将少年按在炕上捆起手脚,终于忍无可忍:“墨门主,这便过火了,万万使不得。”

  却见那被捆得如待宰的羊儿的少年,睁一双澄澈的眼睛,轻声道:“是我自愿的。”

  周婆婆老脸一红,一语不发退了出去。你情我愿,那也无话可说。

  墨不语心眼再多,毕竟是个少女,并没有理解周婆婆老脸一红的深意,只站在烧得暖暖的土炕旁边,又试了试绑在宋渊手上的绕骨柔:“勒不勒?”

  他摇了摇头。

  “这样捆住,或者你能睡个安稳觉。”她在他脑袋下塞了个枕头,替他盖好被子,自己也爬上炕去,蜷到土炕另一头的一角,将绕骨柔的一端绕在指上。

  本来脸朝外的宋渊吃力地翻了个身。

  她道:“折腾什么,赶紧睡,等天黑了我们还要赶路呢。”

  他仍是睁着眼发了一阵呆,眼睫才沉沉一阖一阖,直至睁不开。而墨不语忽然意识到一事:他费力地翻过身来朝向她这边,难道是为了视野余光之中有她的身影?

  虽然他记不清梦境,但每一次噩梦里的远行,都是孤单恐惧的吧。

  墨不语也困倦之极,却难以入眠,胸口不知为何跳得厉害,总觉得十分不安。倚着墙角半睡半醒时,手中忽然一扯。她猛然惊醒。只见宋渊四肢挣动着,颈上青筋爆起,蔓陀罗纹的胎记已蔓延上来。双眸半睁半闭,牙关咬破了嘴唇,一缕血线沿嘴角溢出!

  墨不语低叫一声“不好”,看来用捆绑的方式克服不了梦行症,搞不好还要把他困顿出个三长两短来!

  她也不敢解开绕骨柔,他这等疯状,冲出去岂不是要吓坏周婆婆!

  情急之间,她突然记起上一次他是咬了她的手才清醒过来,那一次只好……心一横,眼一闭,将完好的左掌盖在他的嘴巴上:“二呆他哥,咬吧咬吧!”

  意外地,手心没有传来预期的剧痛,只有他急促的呼吸扑在她手上,一点点、一点点地缓下来。

  她小心翼翼睁开眼,发现被她的手遮得去一半的脸已恢复平静,眼睛仍闭着,只是长睫仍在颤抖,哆哆嗦嗦扫到她手掌边缘。

  她试探着唤道:“宋渊?”

  没有反应。他没有醒,却睡得安稳些了。她松口气,想把手撤回来,他的脑袋忽然碾转一下,将她的这只手压在了脸下。

  她怕惊到他,不敢贸然撤回,索性挨坐在他身边,任他枕着自己的手心睡。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人微微一动。她低眼看去,只见宋渊醒了,目光中带着睡饱后几分绵软的混沌,糊糊涂涂地仰望着她。

  过了一会他才意识地自己侧脸压住的是什么,忽地往上一起,因手脚被捆,又闷摔回枕上。那神气,好像多嫌弃枕着的东西似的。

  她讷讷把手缩了回来:“你梦里似想吃肉,我都大慈大悲准备让你咬一口了,多谢不咬之恩。”

  他微微愣怔一下,忽然记起噩梦末尾的一点情形。他仿佛被困在满是妖魔鬼怪的地府,没到膝盖的湿冷泥泞困住他的双腿,冰冷的鳞甲手爪掐住他的喉咙,让他几近窒息,正濒死挣扎,忽有一片暖意如失落的阳光碎片落在他的唇上。

  他下意识地想咬住它汲取唯一的温暖,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丝细细的声音:“不能伤害她。”

  一瞬间妖魔退却,似是抓住那片温暖脱离了地狱,终于睡了多日来唯一的好觉。

  他的目光移了一下,悄悄落在她的手上。有点不舍,又不敢靠近。

继续阅读:第9章:双人连环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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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生如故之云渊数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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