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都是些爱来不来的人,走了就走了吧。
李荀叹了口气,也知道从此之后他们这一派和别的相声圈的人就算是断了,当然,从来也没连起来过,所以断了就断了吧。
她想了想,想到以后过年过节也不必再劳心伤神地想着这帮人腆上去送礼问候,不知轻松多少,竟然不知什么心情地轻笑了出来,甚至于重重松了口气。
老赵啊,本来还担心你走了之后,麻烦事都要自己这个妇道人家来做,现在可好了,你的乖徒弟可替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行,就当是你显灵,心疼自己,所以让宋元鸣突然这么能说会道吧。
李荀突然一声轻笑,然后又重新叹一口气,轻松与无奈交织,觉得自己这一生到这里差不多已经尘埃落定,以后啊,就都是孩子们的天下了。
宋元鸣还当这声叹息是因为李荀觉得自己做得太过火,不管刚才到底有多觉得自己英雄,这会儿也服了服软:
“师娘……我错了……”
李荀却微笑拍怕他的肩,对他说,也对所有人说:
“你们师父,他是没有心事地走的。他对你们每一个人都放了心才敢走的,所以,你们每一个人,都让师父和师娘感到骄傲和欣慰……”
大家互相看看,表情都很肃穆,师父走了,以后就剩下他们一起了,要负责,要团结。
赵琪阮又再落泪,哭得浑身颤抖,李荀把她抱到怀里,眼神则温和而坚定地看向宋元鸣,宋元鸣同样报以坚定的眼神。
周秦榆和梅若瑶可能是和赵老先生最亲如父子的两个徒弟,心中哀恸不言而喻,只是肩上的责任太重,不允许他们低头哭泣。好在,身边都还有知心的人,薛青青和范一鹿各自握住他们的手,灵前总算还有一丝人世温暖。
而作为头上有三位师兄替他扛起责任的赵琪笙,也控制自己不能哭。如果说父亲离世前还有什么遗憾,那应该就是对自己。还没有长成他希望的那样,但是今天之后,他会让他放心的。
朱柒柒也想像薛青青那样握住赵琪笙的手,于是小心翼翼地伸过去,清晰地感觉到他迟疑了一下,虽也合拢了,却是冰凉的。
人死如灯灭啊……
人这一辈子就是急着求生,忙着求死。
葬礼一出小插曲,断了日后的麻烦,却似乎又引发了别的麻烦。
不过现在先按下不表,且说宋元鸣闹了这么一出之后,自己都不敢相信他苦苦追小师妹这么多年,最后竟然是靠着这顿嘴炮最终成功的。
第二天小师妹看他的表情就不一样了,带着哀伤与羞涩,宋元鸣还有点云里雾里,傻乎乎地凑上去问了一句:“小师妹你今天看我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赵琪阮瞪他一眼,却没有跟以前一样张口就骂,反而愈发憋了什么话不能说的样子。
宋元鸣受苦受难惯了,一下子翻身做主人真是当反应不过来,还眼巴巴地问:“小师妹你是不是病了?你不要太伤心,要节哀,师父他走得无牵无挂,你不要让他担心……”
以至于周秦榆真是看不下去,怼了他一句:
“我看你才有病吧?”
“大师兄你老是欺负他干嘛呀!”
赵琪阮这时候倒是开口了,周秦榆眯了眯眼睛,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真是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有朝一日宋元鸣这货还真能得偿心愿?这不是赢在不要脸上了吗?
造孽啊……
果然是许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
但紧接着宋元鸣在赵文仲葬礼上的一段爽气的话,抱得美人归,别的麻烦也来了,先是一点一点的来,跟蚊子似的嗡嗡嗡叫两声,再无关痛痒地咬两口,然后蚂蚁似的细细啃你的肉,再接着猫狗一样重重挠一下,大家终于被惹毛了。
“最近这粉丝里绝对混入黑粉了!我甚至有理由怀疑她们是有组织,收了钱的职业黑!”
刘贞赫盯着后台数据在经过周密分析计算后得出结论,就这两天,又是恶评又是抹黑,还挺会来事儿,说不是收了钱的他都不相信有人会这么无聊。
周秦榆一扫屏幕,看了刘贞赫点给他看的几条,神情倒是有种早有预感的坦然,就前两天宋元鸣那么一闹,那帮最看重面子的老人家不整出点事来他都不相信,现在终于动手了,他反倒是放心了。
黑料主要是搜集了各种证据说他们如何如何包袱低俗,有辱传统,内部不和,加上又两天之后这几位老人家抱团发了条官方说明,证实元禄社就是相声界的地痞流氓。观众们或许看不懂相声,但也害怕相声大师的名头,一见什么大师什么艺术家的证明都出来了,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觉得元禄社好笑是品位低下,都在屏幕后头保持沉默。
要是人可以钻过屏幕,倒是也想问问这些观众他们到底是信某某大师某某艺术家的名头,还是相信他们觉得好笑的心中的直观感受。更想把那些又充当粉丝又充当艺术家的老家伙们揪出来,这时候他们的演员素质倒是上去了,不光能说会道了,居然还学会一人分饰两角了哈!
薛青青这两天正好又撞上个拍卖,知道有人黑元禄社的时候已经有一段时间的信息延迟,甚至已经有些年纪小的粉丝已经转粉为黑。
但她的第一反应也和周秦榆一样。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我觉得不破不立吧,捧得越高摔得越狠,以前反正没多少人知道你们,好坏都没大影响,现在么——疯狂的粉丝捧你的时候是真捧你,要黑你的时候也是真黑你。就像裴霆,说凉就凉,你当那些整天在下面跟着的粉丝能有多喜欢你?只不过就是喜欢的动静比较大而已。那些粉丝当初有多盲目地捧你,现在就回有多盲目地黑你,其实也并不见得是一件坏事,粉丝泡沫过滤之后,剩下的就都是死忠粉了。对于筛选出真正的粉丝,有一些些的挫折,绝对是好事。”
她在电话里跟周秦榆说,周秦榆想了会儿,点点头。
“你说得对。”
或许还真是旁观者清,他想了好几天才想出来的道理,他家青青竟然一会儿功夫就理出来了,而且还跟他想到一起去了。
黑他们的人现在会有,以后还会有,故意的有,无意的更有。人当然是该听取别人的意见,但不代表要用所有的精力去听没有意义的评价,要想自证清白,最好的方法就是用事实说话。
如今元禄社的责任已经全部压在他们这一辈身上,他们要如同当年学艺那样,一步一个脚印才能走稳,证明自己的过程也是这样,慢而稳。一点一点地让大众明白清者自清,他们不需要太多随大流的粉丝,有拥有判断能力的人愿意相信他们就够了,主要还是将全身心投入到把师父交给自己的东西传到自己徒弟的身上,这就叫继承。
能够继承下去,就是最好的证明。
其余的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用一次次艳惊四座的表演,告诉大众,什么叫做艺术。
除此之外,感谢生命中出现过的人,珍惜陪他一路走过来的人。
守护手中说学逗唱的文明,守护身边一日三餐的人。
后记
1。
话说朱柒柒在赵文仲的葬礼之后,曾经莫名消失了一段时间。
薛青青问了她好几遍,她才终于支支吾吾地说:“我觉得,赵琪笙或许……或许只是为了冲喜才娶我的。”
“朱柒柒,大清朝已经亡了几百年了。”
薛青青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不由感叹,但是人家就是表示我明白,但是我不听。
“可我就是想不通嘛!”
朱柒柒同学一想不通呢,就把精力投身到事业上去了,没多久就把比什么都难考的注册拍卖师给考了出来,终于能像她的偶像薛青青那样拿着小锤子站在台上。
“大家好,我是国家注册拍卖师朱柒柒,我的注册拍卖师证编号是057xxxxxx,本场拍卖由我为大家主锤!”
然后台下,最远处坐着个带着口罩一看就是年收入上亿的买家,姓赵名琪笙,全程疯狂举牌,就为了夺取老婆的注意力。
朱柒柒的老婆做得也很称职,把握住节奏让赵琪笙一样都没举到。
拜托!
男人在外面怎么能乱花钱呢?难不成自己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就是这么随心所欲的吗?不行!她今晚就得回去!
不对,她……她本来就没离家出走嘛!只不过身为新时代的女性,谁说结了婚就不能干事业了?家庭要与事业并重!
2。
宋元鸣和赵琪阮本来是还不想结婚的,虽然宋元鸣年纪不小,可是赵琪阮年纪还小啊。
但是什么叫做事出意外?什么叫做变化总在计划外?
就当大家都以为还要等几年才能吃到小师妹和二师兄的喜酒的时候,希望突然就成真了。
宋元鸣一个个打给大家邀请的时候笑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我要结婚了哈哈哈哈……”
梅若瑶关爱智障儿童似的问他:
“你病情又严重了吗?”
“不是!阮阮她真有了!哈哈哈哈……这回是真的!”
梅若瑶这回可以确定不是宋元鸣疯了。
“骗子!挂了!”
3。
杭州西湖。
小船儿荡起双桨,唇红齿白的公子哥儿打着玉子板素手如玉。
“杭州美景盖世无双,西湖岸桃红柳绿四了季的清香……”
白衣胜雪的姑娘在船头煮茶,茶水泛起鱼眼,好一派远山如黛的画面。
如此美好,就差什么不合时宜的东西来打破。
“诶,鹿鹿,我怎么瞅着你裙子紧了,是不是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囊揣了哈哈哈哈……”
范一鹿:
“玩儿你妈蛋介!”
4。
几年之后周秦榆终于也成了一位艺术家,不过当然和那些位艺术家不一样,一次难得接受采访,主持人赶紧激动又八卦地问这位老艺术家一些接地气的问题:
“周老师,听说您的艺术生涯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曾经有一段特别难过的时候,那时候您是怎么过来的呢?是什么力量支撑着您呢?”
周秦榆一笑,顿时清风朗月,春光明媚。
只听老艺术家不要老脸地这样说:
“那段时间……都是靠我老婆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