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姝忍不住心中一阵抽痛，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钝钝地疼，压抑着她的呼吸，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怔怔地看着那一幕，那一席白衣终究沾染上了斑驳血色，如白布帛上用朱砂红书画的红梅，凄凄咧咧，又如一张断了线的纸鸢一般轻然往下，没入无底深渊，最终消失不见。
然而她，什么也做不了！
女姝满心悲悸，沉痛之下，一时竟难以辨清，眼前这一幕，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境。
那可是她的师父啊！
相处了整整两万多年，哪怕有时候她总爱在心里把她的师父用毕生所知的脏话翻来覆去地骂，可与此同时，她又是打心眼地明白，她的师父是真心实意待她好，而她也是真心实意地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亲人，在心里占据了最有分量的位置！
脸上冰冰凉凉，凉意浸到了骨子里，不觉间泪水已经布满了整张脸……
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哭，是为师父的死，还是因为琰安的背叛，是恐惧，是歉疚，是失望，还是绝望，女姝已经无力深究。
她突然觉得好累，好累，好想沉沉睡去，再沉沉死去，什么也不想去想，什么也不想去做，这样就可以什么也不用去面对……
师姐师娘还有景修弦那边战况如何女姝已经没心思去看，如今她的眼里只有琰安，只有那个她深爱着，而又背叛了她的琰安。
看着那个把玩着她师父血淋淋的心脏诡邪笑着的琰安，女姝觉得他那样陌生，那样的让人恐惧。
而就在她看他的同时，琰安却突然看向了她，并朝她这边俯身飞了过来，握着那颗心脏，献宝似的捧到女姝面前。
此时的他非是刚才那副诡邪的模样，只不过双瞳依旧猩红得可怕，可眼里尽是孩童一般的纯真，仿佛刚才夺心杀人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女姝当然不可能收下那颗心脏，她看着眼前这人，只觉得他陌生得可怕，如同一个恶鬼……不！便是鬼界忘川底下镇压的那些怨气深重的恶鬼也绝对做不到像他这般狠厉！
女姝很想问他，为什么要杀她师父，为什么明知她的师父是她那么重要的人，还要这般不留情面，用这种狠决的方式杀了他！
可她问不出口，因为她还是不能说话，无论她想怎样嘶吼，她依旧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狰狞着一张脸，不断有泪水夺眶而出，而琰安也不再管她，拿着那颗心脏，当着她的面，如同面对多美味的美食一般，开始异常专注地小口小口地啃食着。
女姝突然觉得有些恶心，反胃，想吐，想弯腰干呕，可她又浑身冰冷，僵硬，什么动作也做不得，只得愤恨地瞪着他，眼里又不乏对他的惧意，还有绝望。
琰安呐，她的琰安呐，明明是一个那么温顺谦和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女姝想不明白，眼泪都快要淌干了，她想蹲地放肆大哭，放声嚎啕，可是依旧说不出话。
满腔悲悸无法发泄，她只觉得好疲惫，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疲惫过！
不知过了多久，琰安终于啃食完了那血淋淋的心脏，抬眼看着她，却见她这般模样，顿时慌了，扬着手就要来给她擦拭眼泪。
他的手上，是血的红色！
那浓艳的色彩仿佛在提醒着女姝，就是这个男人，是他杀了她最重要的师父！
女姝害怕，恶心他的接触，要躲，却没法躲。
泪眼模糊下，女姝辨不清他的神色，她不知道这些血最后有没有糊在她的脸上，只知道在他动作甚是轻柔地给她擦去泪痕后，他突然抱住她的肩摇了摇，声音一如之前那般温润谦和。
“阿姝，醒醒！”
醒？
对了，她好似确实是在做梦！
女姝艰难地从噩梦中抽/离，一声又一声地小声抽泣着，迷茫地看着隔着相近的那张脸。
眼前这张脸明明和梦里那个是同一张脸，却完完全全给女姝两种感觉。
“琰，琰安？”女姝还未从刚才的梦里反应过来，害怕地在他怀里挣扎了下。
琰安并不撒手，给她擦了擦满脸的泪痕，环着她拍了拍她的背，道了一句，“我在！”
灰白瞳本该给人以一种凉薄之感，少有温度，可琰安偏偏就是能淡化这种凉薄，眉宇间又带着女姝熟悉的儒雅风度，让女姝放心，眼前这个琰安和梦里那个琰安是不一样的，这个琰安是绝对值得信赖依靠的。
“琰安……”
女姝继续在抽泣着，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这一声唤得，带了三分委屈，三分庆幸，剩下的尽是依赖。
“做噩梦了？”琰安问。
女姝委屈吧啦地眨了眨眼，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