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头把女姝和琰安带上了楼,二人来到二楼的一个较偏远的位置落了座。
浮生堂是京都远近闻名的戏堂,入堂可见一张装饰华丽的戏台子。
今日请了名角儿知南风和挑云来,唱的是他们的经典曲目《梁祝》里的经典桥段《十八相送》,在座的皆是慕名而来的人,其中不乏达官贵人和远道而来的外乡人。
浮生堂共有三楼,呈四合环建,依栏处依次摆放着桌凳,每桌间用竹帘隔开,各不相扰,每个位置都能看到戏台位置,只不过观戏的最佳位置一早就被人给定下了,女姝此去的时间稍晚,只有一个相对较偏选的位置。
虽说台上戏尚未开场,不过观戏的人皆已入座,自女姝和琰安在二楼坐下后,往后陆续有人进来,不过他们可没有女姝这般幸运,只能在场内站着,更有甚者自带了了凳子前来,很快楼下满是熙熙攘攘的人头,叽叽喳喳聒噪得厉害。
一个小厮上来在女姝和琰安面前布了两杯茶水,还有一盘花生米,然后恭敬退下。
浮生堂多是讲究人,所以这里招待客人的茶水皆是顶好的新茶泡制而成,虽比不得宫里的,但放到民间也是极珍贵的。
凡人饮茶诸多讲究,不过女姝刚吃了多数零嘴儿,嘴里干得厉害,哪管珍贵不珍贵,端起茶水就咕噜咕噜地牛饮一番。
至于味道什么的,她一向喜欢甜食,对于这种略带有苦涩味道的实在喜欢不起来,再是细品也品不出师父师姐那般的雅致来,再名贵的茶泡出的茶水对她来说仅是解渴之用而已。
牛饮过后,女姝连呸了两声将误灌入口中茶叶啐入仅剩细碎茶叶的茶杯里,然后小眼神落到琰安面前的那杯上。
琰安瞧出她的心思,淡笑一声,把面前的茶往她面前推了推,语气颇宠溺,“慢着喝,别呛着。”
说着,招了招手,唤来小厮又要了一杯茶水。
女姝不客气地抢了过来,畅快地又牛饮了半杯,这才停下,一边吃油纸包中的甜糕,一边还左观右望,对这里的装潢很是新奇,甚至暗暗记下,打算以后回华清宫后把自己住的那间屋子也装扮成这幅艳彩夺目的样子。
她才不喜欢哪哪都是晃眼的白,瞧着就压抑得紧,看这里的五颜六色多好,瞧着心情都美好了了不少。
因琰安过于惹眼的装扮,对面楼层注意到的人皆对这里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着什么,不过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动作,琰安也早已习惯,不甚理会。
小厮又端上来了一杯清茶,琰安接过,道了一句多谢,小厮惶恐退下。
琰安端来茶水小饮了一口,细品后心情颇好地道:“入口甘冽,香馨醇厚,是为上好的云雾茶。”
“甘冽?”女姝瞧了他一眼,“莫不是你这杯与我这两杯不一样?”
说着,直接动手将他还未放下的茶杯夺了过来,掀开杯盖又饮了一口,脸色一皱。
“什么嘛,一样的味道,哪里甘冽了?”
说着,又把茶水还给了他,紧忙吃下一块甜糕,这才把口中不喜欢的味道掩盖。
琰安哑然一笑,就着她喝过的茶水又饮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确实甘冽。”
这一幕,引来对面关注着这边的人一阵惊叹。
这女的穿的像大家闺秀,却举止粗鲁。这男的穿得像作奸犯科之辈,不想一举一动都有自己的风度,更像是个儒雅的君子。
这俩人坐到一起,实在奇怪。
不多时,台上铿锵一声,预示着台上好戏即将开场。
这一声后,刚才还聒噪的楼里顿时鸦雀无声,女姝被突然的安静吓了一跳,东张西望了下,见所有人都瞧着装饰华丽的高台处,便也抬眼望了去。
女姝这个位置相对较偏,一眼望去只能看到台上一半,另外一半她怎么也瞧不见,顿时有些心急。
知南风和挑云换好戏服踏上台去,刚一出现,顿时台下楼上掌声雷动,大声叫好。
“书房门前一枝梅,树上鸟儿对打对。喜鹊满树喳喳叫,向你梁兄报喜来……”
婉转高昂的咿咿呀呀声在整个浮生堂回荡,楼上楼下的戏迷皆随之轻敲打着节拍,女姝觉得新奇,奈何位置不好,仅能见到台上之人的半片衣角,实在无趣。
为了能观全貌,女姝在趴在栏杆处眺了眺,半个身子都伸了出去,依旧未能如愿,还险些栽了下去,幸而琰安及时将她拉住才没有让她落入楼下人堆里。
经此意外她非但没有半分收敛,就仗着琰安在身后保护着她,身子越发往前,琰安奈何不得她,只好打起了精神在旁护着她。
这时候大多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台上去了,倒是没几人关注这边。
捕捉到了一抹清澈又明亮的目光,琰安抬眼看了过去,发现这抹目光的主人竟是个十岁有余的小姑娘,随即诧异了一瞬。
小姑娘身材娇小,皮肤白皙,颊上的婴儿肥尚未褪去,像一个精雕玉琢的泥娃娃。
她坐姿端正,身子微侧,身着衣物颇素雅,不过所在位置是二楼观戏最佳的位置,后侧还跟着好几个护卫,应当是个有身份之人。
她看向这边的眼神带有些许趣味,不过并无恶意。
小姑娘察觉对方注意到自己,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大方地示以了一个微笑以示友好。
琰安歉意一笑,目光又重新落到女姝身上,生怕一不留神让她落下楼去。
没过一会儿,一个护卫模样的来到这边,恭敬道:“叨扰二位一下,我家主人请两位过去坐坐。”
女姝和琰安一同回过头来,在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后,女姝疑惑问道:“你主人谁呀?”
那个护卫解释道:“姑娘放心,我家主子并无恶意,只是瞧着这个位置观戏实在不便,邀二位过去一同赏戏罢了。”
琰安见他衣着有些眼熟,转头朝着刚才看着他们的那个小姑娘望了去,她果然也在看着这边,微笑着点了点头,在示意是她请他们过去的。
听完这个护卫的话后女姝眼睛亮了亮,“这么好吗?你家主子在哪儿快带我去!”
说着,没有丝毫怀疑,临走前还把桌上的花生米和装着甜糕的油纸包一块带上,直叫这个护卫带路,然后屁颠屁颠地跟着去了。
琰安本欲拒绝,这无缘无故地突然把他们邀了过去,实在奇怪,不过女姝这会儿已经跟去了,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他也就只好跟上。
“青青荷叶清水塘,鸳鸯成对又成双。梁兄啊!英台若是女红妆,梁兄你愿不愿配鸳鸯……”
台上咿咿呀呀仍在继续,女姝和琰安被护卫带到这边来,当女姝瞧着他所谓的主子是个长得颇精致的小娃娃时,她还以为来错了地儿,直至把她带来这里的那个护卫恭恭敬敬地跟小娃娃施了一礼并站在她身侧后她才敢相信。
“小娃娃,你多大了?”女姝惊讶地道,把手中的甜糕和花生米往桌上一放,顺势坐到她面前的位置。
她对这小娃娃实在喜爱得紧,不等她回答她赶紧把甜糕拿到她面前去给她分享,“来,小娃娃,吃甜糕?”
她身侧的护卫对她这般放肆的举动颇有微词,刚要制止被小娃娃挥手拦下。
见她一直举着甜糕,俨然一副你不吃我就不收回来的架势,小娃娃只好失笑解释道:“是甜糕呀,唯容以前也爱吃,不过唯容近日牙疼得厉害,医师嘱咐唯容得忌一忌这些,实在是吃不得了。”
她是小孩模样,声音也格外稚嫩,不过说话时却像是一个小大人一般,瞧着心性竟比女姝这个活了两万多年的还要成熟。
当然,像女姝这种过了这么久还这么幼稚的,也是世间少有了。
“不能吃甜食呀,真可怜。”女姝把甜糕收了回来,同情地看着她,“你这个年纪应该很喜欢吃甜食吧?连甜食都吃不了该有多无趣!”
小娃娃掩嘴轻笑一声,道:“小女名唤唯容,唯一的唯,仪容的容,姐姐可直唤我阿容。”
女姝展开一个笑颜,“好的小娃娃,我叫女姝,你叫我阿姝或者就叫我姐姐也行。”
小娃娃笑赞道:“静女其姝,姐姐这个名儿取得真不错。”
女姝干笑两声,“过奖过奖。”
女姝这名儿是她刚入华清宫时师父给她取的,静女其姝,意为娴静文雅的姑娘,不过很明显,她辜负了师父最初对她的殷切期盼。
这不,连这小娃娃听到她名儿都能随口念出一句诗句来夸赞一下,然而她也就只能来几个哈哈哈来打个圆场,脑筋转了一圈都没能想出半句有用的诗词来商业互吹一下,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那啥,后面一句是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