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家,虽然有那个赌约在你急于倒卖这口棺材,但也不至于这般吧?你把这口棺材做抵押买了那位小兄弟,连点成本都收不回来,咱们现在又紧缺银钱,你这般咱们还做不做生意了?”
关于那个赌约,元恭本就不抱有任何希望,只恨当初太过得意忘形答应得太快,到头来坑害了自己。
元恭不是没善心,不过大发善心也得看时候,他是个商人,所以第一时间自然要为自己的利益着想。
如今店铺生意全都仰仗这口棺材了,以成本价卖出去都好,结果偏偏被送了出去。
这下可好,本来就没银钱再做其余棺材出来,再把这棺材给送了,那这棺材铺还开什么开?
元恭是言辞恳切为铺子着想,女姝听得明白,于是从怀中掏了掏,唰的一下拿出一大把银票出来,给元恭递了过去。
“呐,钱!”
元恭盯着那一大把白花花的银票惊讶得嘴巴能塞下一整个鸡蛋。
“这这这……”
他不可置信地抽了一张出来仔细辨了辨,在确定了这个确实是货真价实而非伪造的之后,他脸色一变,赶紧手忙脚乱地把这些藏了起来,再偷偷摸摸地往后看了两眼,把女姝拉到了更角落里,还是不放心,又把拉着女姝蹲了下来,这才悄悄咪咪地问道:“小东家,你刚才是去抢钱去了吗?”
见他一副做贼心虚的做派,女姝有些懵,听着他的低问后她认真想了想,点头道,“算是吧!”
“算是吧”三字是为不完全肯定,不过仍有肯定的意味在。
元恭想通了这三字的深意后顿时被吓得小脸煞白,强作笑意道:“小小……小东家,你在跟我开玩笑是吧?”
女姝上挑着眼角看着他,语气中带了些许不耐烦,“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元恭顾不着会得罪她,猛点头:“像!”他宁愿是她在跟自己开玩笑!
女姝挫败,难道她的话就这般没有可信力吗?
这钱确实是她抢来的,不过并不是从方士成那里,而是刑奇那。
至于她刚才为什么回复的是个不那么肯定的答案,因为在她看来,刑奇已经算是她的这边的人了,拿自己人的东西能叫抢吗?
当然不算!顶多算是压榨而已!
想起刚才,她不过嘀咕了一句要他给房费,他立马从他破烂衣服的里兜里摸出一大沓银票来,并且爽快地抽出一张甩给女姝。
不过女姝哪有这么好打发?在收下他甩给自己的那张大面额银票后,她眼疾手快地把他准备收回的那一大沓银票给抢了过来,然后死死不撒手。
在琰安这个强助攻的协助下,刑奇只好在女姝淫威下屈服。
所以刚才入门时刑奇那副忧郁样子并不全是装出来的,个中心酸只有他自己明白。
女姝把银票拿到手后试了试厚度,不由得咂舌,这一沓可足足有方士成那一沓的两倍,且面额也大了不少,难怪刚才方士成利诱他时他仍不为所动。
感情别人来卖身葬父是身不由己,他来卖身葬父是来体验生活的?
女姝初想通这点时实在郁闷,有这么多银钱放着不用,反而蓬衣垢面地跑来大街上卖什么身葬什么父,这不占着茅坑不拉屎吗?这钱拿来卖甜糕糖葫芦蜜饯它不香吗?
所以她决定大发慈悲一下,与其让这些钱财放他那里积灰积汗,不如让它发挥它原有的价值,从而造福这京都的各个街巷。
啧啧啧,可真是一个大功德呀!
女姝正是用以上说辞说服自己,心安理得,甚至毫无负罪感地把钱给抢了过来。
思绪回来,她并不打算给元恭一个合理的解释,只安慰他一般说道:“你放心,这钱虽是抢来的,不过却是干干净净的。”
元恭无语,抢来的钱能有多干净?
元恭不懂女姝为什么连敷衍他一下都懒得,不禁暗暗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他现在和她是同一条绳上栓的蚂蚱,哪怕他已经大概清楚了女姝的底细,还是不免担忧。
这不靠谱的神仙要是真的做出了大乱子来,到时候直接躲回天上去就完了,只能坑害他这个普通凡人罢了。
他本打算在这里养老的,只怕这点小心愿很难完成了!
女姝没等他缓过神来,数出十张银票来塞给他道:“你路子广,拿着这钱去多置办几副棺材回来,摆在铺子里撑门面。”
“小东家,你发誓,你是真心要做生意的!”他突然道,语气和眼神都格外认真,可以说他对生意上的事都是如此认真。
“我确实不是真心要做生意!”
女姝坦言道:“生意之道我并不懂,所以才交由你来经营。这间铺子我是买来玩玩,顺便想在这看一下人间疾苦。听说人死的时候才是最能看透人心的时候,所以我才开了这间棺材铺,想见识一下连话本里都没有的真实情感。我生来如此,想到了什么便做什么,没那么多顾虑。不过你放心,我意不在此,除了现有的这些,其余的你都可以自行做主,我不会过多干涉。”
听了女姝这一段语重心长的话,元恭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他知道她虽然话里说着不会过多干涉,实际上只要她想,仍少不了会指手画脚,偏偏他只有服从。
这时候他当然不会傻傻地去质疑什么,他知道,她愿意说出这番安抚自己的话已经算是看得起他了,他自然不会这么没眼力见地跟她作对。
他考究好利弊后不再为这银票的来源做纠结,爽快收下。
另一边,在琰安的帮助下,刑奇把“父亲”的尸体裹着破草席安置到了漆木棺材内。
这具尸体自然不是真的尸体,其实是他用稻草人施了个障眼法做出来的而已。
只不过事到如今,做戏需得做全套。
元恭不知其中关窍,想着左右现在钱多,见刑奇实在可怜,索性直接帮人帮到底,专门出去雇了个马车来,请了几个吹着唢呐,抬着棺材,一路浩浩荡荡地把这棺材运至郊外葬了。
这不是元恭第一次办葬礼,他那妻子去世时也是他在从中操办,一回生,二回熟,这葬礼办的确实有模有样,至少成功向外界宣示了他们这间“瞅见鬼”铺子确实是间棺材铺,而不是捉鬼驱邪的道馆。
经此过后,在女姝执意在门口放了两串鞭炮之后,“瞅见鬼”终于正式开张。
又相安无事地过了这几日。
女姝以为凭桃二初见刑奇的敌意后来几日会给他使绊子,却不想桃二后来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
果然,女人心,海底针。
或许是因为刑奇“父亲”出丧那日他装出来的一副哀悸模样触动了她哪根神经,后面这几日桃二看他的眼神一直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女姝发现她居然没怎么粘着自己了,甚至经常会盯着刑奇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女姝甚至怀疑,这丫头是不是动了什么春心。
因为桃二面对她总是一副殷勤样,女姝一度怀疑她是不是对她的桃一姐姐起了不好的心思,所以才会对她有所疏离,想以实际行动告诉她她们俩不合适,怎知她竟突然转变了态度,这个反转倒是来得猝不及防。
不过,能让她转移下注意力总是好的,能让她消停下来更好不过了!
日子总不会一直这么平静下去。
这不,麻烦又来了!
这一日,天色暗沉,乌云密布,似有一场倾盆大雨即将落下。
这是在刑奇到来后的第五日,或许是由天气烘托出的气氛太过沉重,受话本中得到的启发,这种天气之下,必有大事将要发生。
女姝抓起一把瓜子坐门口边嗑边观望着,等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对面铺子里果然发生了大事。
“啊……你们还我儿性命!还我儿性命!你们这群庸医,庸医!”
“瞅见鬼”和济世堂门口正对而立,女姝站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对面药铺里的热闹。
济世堂内,只见一个半老徐娘的妇人推搡着一个身着墨绿色衣衫老头,像是撒泼一般,又扯头发又扯衣服,尖利的指甲刮在老头干老的皮肤上,留下不怎么好看的红痕。
丫鬟小厮一拥而上,护人的护人,拉人的拉人,好不热闹。
这一出,不知道的还以为捉奸呢!
“啧啧啧……”女姝咂舌,“世人所说的母老虎怕就是指这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