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你什么时候抓我进监狱？”
“放心，我比你更急。”
张金道跟警察的对话寥寥几句，说完，他就闭上眼睛，继续在病床上睡觉，直到被一通电话叫起来。
来电显示：薛梦吟。
张金道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两只手死死抓住手机，就像溺水的人死抓住一根稻草。
“梦吟，我自首了！”他急声道，“警察说了，很快就会把我抓起来！”
对面传来几声咳嗽，像故意掐着嗓子。
“梦吟，你怎么了？”张金道听见了，关切地问，“你声音有点奇怪，感冒了吗？”
“我没事。”对方说，虽然腔调有点奇怪，但的确是薛梦吟的声音，“对了，你是怎么跟警察说的？”
“就说是我跟李寻鹤吵了架，失手把他推下海了。”张金道说，“全是我一个人的错，跟你……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哦……”对方长长哦了一声，“我没让你这么说吧？”
张金道楞住了：“可，可我以为……”
我以为你虽然没有明说，但打了几次电话来，字里行间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在你心里，我是这么绝情的女人吗？”对方笑嘻嘻道，“仗着你喜欢我，就让你当背锅侠？”
“梦吟……”张金道感动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爱着薛梦吟，也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直白点——她就是个贱人。
挥霍着他的钱，却连一根手指头都不让他碰，在把他最后一块钱都榨干之后，还要废物利用，让他当背锅侠。
但他比她更贱，明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还心甘情愿让她利用。
“这次我跟你站在一起。”对方说，“你跟警察说实话吧。”
“你说真的？”张金道抽了一口气，然后拼命摇头，“不，不，你马上要当大明星了，怎么能跟我，跟这件事沾上关系？”
“你不听我的话了？”对方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行吧，当我没说，以后不会联系你了，你也不要联系我，挂了。”
“等等！等等！”张金道立刻就妥协了，他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钱，没工作，没家庭，眼看着还要坐很久的牢，余生所求不过是她偶尔一次垂怜，一个电话了，“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别挂我电话。”
“那好。”对方这才笑了起来，“你现在就跟警察说，我听着。”
“好，好。”张金道满口都是好，一转头就跟警察说，“警官，之前我说谎了，现在我说实话。”
他们的对话声沿着手机，传入另一个房间内。
明明是白天，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以至于屋子里黑如深夜。
一个少年握着手机，两腿高高架在电脑桌上，听着听着，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梦吟。”张金道疑惑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一丝讨好，一丝小心翼翼，“我这么说可以吗？”
“可以。”少年另外一只手摆弄了一下鼠标，调整着电脑里正在运行的变声器，声音穿过手机，变成了薛梦吟的声音，“你真听话。”
说完，他像是再也按耐不住，挂了电话，摘了耳机，然后大笑起来：“哈哈……”
旁若无人的笑了一会，他就像失去了兴趣一样，把手机丢到一旁，修长手指在键盘上按了按，一个页面重新跳出来。
“你也要听我的话。”他朝屏幕笑，“我的小姐姐。”
屏幕那头，龚甜为难的皱了皱眉头。
她身前放着好几个箱子，每一个都是不同的名字寄来的，但是收件人都是她。
“你最近发财了？”冯宝月在她身后舔着冰棒，“买这么多东西。”
“不是。”龚甜摇摇头，“都是别人送的。”
“谁啊，送了什么？”冯宝月主动拿了剪刀过来，“快拆开看看。”
作为一个每天都要在淘宝上购物的人，冯宝月的拆包袱技能绝对已经超过八级了，龚甜觉得自己就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咔嚓咔嚓把箱子都给裁开了。
然后，冯宝月从箱子里提出一件豹纹胸罩，抖了抖，看向龚甜。
龚甜：“……送你了！！”
冯宝月在自己身上比了比，满意点头：“嗯，的确是我的风格。”
比完就把胸罩还给她：“但这是别人送你的，我可不能拿。”
“可我拿着有什么用啊？”龚甜简直崩溃，“我又不会穿这个！”
某人最近，真的是越来越变本加厉。
龚甜把内衣以及同款内裤压进箱底，然后回了电脑前，刚坐下，记事本就跳出来，不高兴的问：“你怎么把我送你的礼物都收起来了？”
“你别太过分。”龚甜也有点不高兴了，“为什么要送我这种东西？”
“什么叫这种东西？”对方辩白道，“这可是《狮子王》周边，上面有辛巴头像，很贵的！”
……你果然是个迪士尼爱好者吧！上次是阿拉丁，这回是狮子王！
“我不管它贵不贵。”龚甜咬牙回道，“反正我是不会穿的，给个地址，我退给你！”
对方没给地址，接下来的时间也没再出现，“这可是《狮子王》周边，上面有辛巴头像，很贵的”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几天，记事本上再也没有多出来一个字。
但这样也好。咖啡馆内，龚甜咬着吸管，偷偷打量吴磐的侧脸，觉得他还是这样比较好。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龚甜说完，才发现对方不是在问自己。
发问的人是冯宝月，她单手撑着脑袋，问坐在她对面的李子豪：“你干嘛老盯着我们家甜甜瞧？”
龚甜跟吴磐一起看向他，李子豪连连摆手：“没，没什么。”
他明显在掩饰什么，但是无论怎么逼问，对方都不肯说。
奇怪的是不止他一个这样，龚甜在学校里走动，偶尔与人擦肩而过，认识的，不认识的，同院系的，不同院系的，总有那么几个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都是男孩子。
“不好了！不好了！”终于又过了两天，冯宝月风风火火的冲进图书馆，把她拖到外头没人的走廊上，压低声音对她说，“你照片被人发到网上去了？”
龚甜一头雾水：“什么照片？”
冯宝月转头瞪了李子豪一眼：“你来说！”
李子豪硬着头皮说：“就是，我一个朋友，平时没事喜欢逛逛那种美女论坛啊……”
冯宝月一翻白眼：“说的就是你自己吧。”
“没有没有，我这个人好吃不好色，真没逛过那种论坛！”李子豪急忙解释道，“宝月你信我！”
冯宝月：“放尊重点叫我冯女士！”
龚甜被他们两个吵的头疼：“算了，你们把网址给我，我自己看吧……怎么是个宠物论坛？？”
龚甜一开始以为是他给错了网址，后来仔细一看，才看出端倪。
说是宠物论坛，但每个帖子发出来，炫耀的不是猫猫狗狗，而是一个个女孩子。
标题各异，像标明猫猫狗狗的血统一样，标明了女孩子们的特征，比如《98年的护士妹妹》《00后混血小美女》，《28岁高冷女老师》。
龚甜从里头发现了自己，《不听话的小姐姐》。
标题是这个，但是视频里的她，却很听话。
“戴上耳环。”
视频里的她略略皱皱眉，看起来有些不情不愿，但最后还是拉开抽屉，将里头的小礼盒拿出来。
泪滴耳环一左一右，静静躺在红天鹅绒上。
她把耳环戴在耳朵上，还特地转动了一下脸，让两边耳环跟着晃动起来：“怎么样？”
下头的评论不堪入目。
“我可以用我的98年护士妹妹跟你换吗？”
“我就喜欢这种不情不愿，还不得不照做的小表情。”
“我认识这妹儿，我一个学校的，想知道她具体信息的人加我好友。”
龚甜翻了翻评论，越看越气。
“别看了，别看了。”冯宝月用手挡住屏幕，恶狠狠瞪李子豪，“说，这网站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那个嘛……有些有钱人找小女朋友，或者小男朋友，然后给他们买衣服啊，首饰啊，叫他们穿给自己看……”李子豪支支吾吾道。
“包养是吧？”龚甜冷冷道。
李子豪急忙转头对冯宝月道：“这可不是我说的！”
不是他说的，但却这样想的。
多半论坛里其他看见这帖子的人，也是这样想的。
这些是什么人？也许是远在另外一个城市的陌生人，也许是这些天与龚甜擦肩而过，然后用奇怪眼神看着她的同校学生。
“甜甜才不是这种人！！”冯宝月怒而叉腰，发出财大气粗的怒吼，“衣服也好，首饰也好，她不能问我要？我缺这个钱吗？？我，家里有矿！！”
“宝月……”龚甜感动地看着她。
“……我，我跟站长联系一下，看能不能把帖子删了吧。”李子豪急忙安抚暴怒中的冯宝月，摆弄了两下手机，他突然咦了一声，“奇怪，网站突然打不开了……出来出来了，咦？帖子没了？”
龚甜跟冯宝月凑过去看，可不，帖子没了，无论是《98年的护士妹妹》《00后混血小美女》，《28岁高冷女老师》，还是龚甜那个《不听话的小姐姐》，全都消失不见，整个论坛干干净净，空空荡荡，像个白色墙纸。
“站长刚刚发通知了。”李子豪的手机qq响了一下，“说刚刚网站被黑客攻击了。”
“原来如此……等等。”冯宝月狐疑地盯着他，“你怎么跟站长这么熟，你不是说你从来不逛这种站，都是你朋友逛的吗？”
“……我刚刚假冒我朋友问的！！”李子豪垂死挣扎。
无论如何，这个结局还算完美。
狠狠批斗了李子豪一顿后，冯宝月双手合十，满眼都是憧憬：“这么有正义感的黑客真少见，好想知道他是谁啊。”
“是啊，他是谁呢……”龚甜在一旁笑笑。
之后她借口去洗手间，避开两人，打了一通电话。
“是你干的么？”她沉声问，“吴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