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沐不明所以。
“有多大？”
殷六壬没有太过做作，声音低沉道：“地狱之门。”
“还是我来说吧。”
抱朴子领着一位道人打扮的老者缓缓走来。
他俩虽然步履缓慢，行进速度却一点都不慢，话音刚落就已经到了众人面前。
出声之人正是被抱朴子带来身着道袍之人。
“贫道登明，见过八王爷，见过大皇子，见过勾魂使，见过……”
道人长眉善目，立定之后，两手抱掌前推，身子磬折，挨个对着众人行礼，众人也一一还礼。
赵沐开始有些喜欢这些礼节了，你想，这刚一见面，就文绉绉的来上这么一长串。
就是原本抱着吵架的心来，一大串礼节下来，自报家门之后，情绪也会平复不少。
“之前多有怠慢，还望道长海涵。”
风长空等几人挨个见过之后，对着登明老道双手抱掌前推，抢先回话。
登明老道一挥衣袖，洒脱笑道：
“无妨，有大皇子这句话，老道便是有再多的不满，也随之消散。”
“道长大度。”
别人可以不在乎祁城起末，他风长空不行，一国皇子又是长子，危难关头方能见得真章。
燧明的帝王需要坐镇朝堂，风长空在这种时候被委以重任，可见一般。
但凡涉及到神鬼之事，没有那个朝廷会不放在心上。
遇到这种事情，轻则引起动乱，重，则动辄就是覆灭的危机。
登明道长得了风长空的态度，袖袍一挥，道：
“我还是给诸位说说地狱之门的事情吧。”
殷六壬挥手做请状，登明道长点头，继续道：
“这事还得从佛教说起，佛教认为，极乐天界、无道炼狱都在生死范围的轮回之中。”
赵沐眉头一皱，又是佛教。
不过他没有插言。
“佛教相信，只要不出生死的界限，天、地两界人人都有经历的可能，甚至可以说人人都有可能曾经去过天、地两界。”
登明道长顿了顿，空处一些间隙让众人理解，没有一股脑全部说下去。
略作停顿后他继续开口：
“佛教对地狱的观念和吾所修之道不同，佛教认为，善着清，故死后登天，恶为浊，故死后沉沦，入无间地狱。”
“我们脚下这片大地，是天地两界之门，开阳绝阴，魂灵以肉身为舟，踏其上，肉身死后依据魂灵特性，善者登天，死者坠地。”
登明老道故意放缓语速。
“一般修行有成之人，或者可以不是人，他们所寄存的躯壳死去之后，灵识可以暂时留存在这片世界。但也不可过长，否则天地规则介入，会直接抹去其灵识，削掉修为，会被直接送入轮回。”
“难道打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这句话真的是有着依凭不成？”
孙药师年老，这些话题他之前接触过，却并不在意，也没有去做太多考究。
这种不在意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在意，而是之前他所接触到的，都不是登明道长这般，能力受到大家认可之人。
眼下登明道长既然说到这方面，他肯定是要问上一问的。
毕竟就连能凭借肉身凌空虚渡的赵沐都听的一脸认真，想来登明道长所说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对，就是这个无间地狱，只不过这个永世不得超生当不得真。”
登明道长点头。
“如今佛教早已不显，这些教化流传只留只言片语，依照佛教所传，纵是一个人在人间有了恶行，宣判他堕入地狱这可以理解，可佛教也宣扬善业功过。”
孙药师若有所思。
“如果从佛教的观点来看，已经堕入地狱的人只要以他的善业功过和过去时的一样，自然就可以获得解脱。”
“所以说……”孙药师沉吟道，“地狱之门不是没有钥匙的！”
“对！”
登明道长投去认可的眼神。
“无论是人教、佛教、道家、圣教，他们都认为地狱是暂时的地方，无论是谁，都没有任何理由，让任何生灵永久性的存在于地狱之中。”
“等等！”
赵沐忽然出声。
“我想明白了！”
众人投去疑惑的眼神。
赵沐盯着风长空，叮嘱道：“千万千万，不要去掘开护城河！”
“为何？”
殷六壬不明所以，唯有掘开护城河才可以破开迷雾大阵。
“方才我一直在疑惑，为何腐尸突然间就做出了如此离奇的行径，现在想来他就是为了落入护城河中。”
赵沐语速缓慢。
“为了在我们面前，众目睽睽之下落入护城河之中！”
“难道是……”
八王爷迟疑。
“对，没错！”
赵沐点头道。
“它就是为了让我们不要掘开护城河，想想先前小河神的死状，想想那些离奇死去的仵作。”
“这么说来掘开护城河的确可以破去迷雾大阵。”
风长空看了一眼殷六壬，又一手指向祁城城墙。
“它本可以悄无声息的让腐尸带着黑色物质混入河水之中，之所以让我们知晓，只是为了让我们投鼠忌器。”
殷六壬沉吟，道：“如此看来，它应当就是在祁城内筹谋开启地狱之门无疑，唯有地狱的气息才能让腐尸再次恢复行动之力。”
登明老道闻言，急切道：“这里的腐尸已经具有自主行动的能力了？”
“暂时还不清楚。”赵沐寻了块石头坐下，“我先前觉得腐尸太过恶心，没有仔细感知，也可能是被魂念操控。”
“如果说魂念只是居于其表那道还好说……”
登明老道看了看祁城城墙，入眼的只有迷雾中虚幻的轮廓。
“如果说魂念已经可以渗入尸身，操控自如，那怕是地狱真的已经出现缺口，地狱之门即将开启。”
“可它打开地狱之门究竟是为了什么？”
赵沐是真的想不明白，难道阳间会比地狱还适合灵体生出？
如果是这样，那么就不会有灵体离了肉身之后迫切的寻常新的宿体了。
而且寻常灵体根本不能在失了肉身之后久存，用登明老道的话来说，魂灵失去肉身之舟以后，就必须面临抉择。
上天，或者入地。
否则，拖的时日过久，会有天地规则强行介入，摸去灵智，如普通未修行之人死后一般，浑浑噩噩中被送入它们该去的地方。
与其这样，还不如自行前往，至少不枉修行一场。
如果保留灵智，即便是死后亦会拥有无限可能，生死是天地的规则，从来就不是界限。
当然，如果贪念凡尘，第三条路就是重新寻常躯壳，再活一世。
“进入地狱的灵体大多都是无法在大地之上，或者说阳间久留的，它们本就是耗光了最后留存在阳间的时光，才会堕入地狱。”
赵沐像登明老道和殷六壬投去求证的眼神。
“按道理说，它们就是破开界域归来，也照样无法长时间出现于阳世，否则天地规则介入，瞬间摸去其灵识，白白丢了一场修行。”
登明回道：“为了重活一世，重开一局。”
赵沐闻言投去目光，登明老道背过双手。
“存世，或者说死后仍旧保存完整灵识的灵体，都是修行有成的生灵，他们不会在无法寻找新载体的时候，将仍旧能留存阳间的时光耗尽，一般都会提前进入地界。”
登明老道说道这里，特意又看了一眼众人。
“至于为何不说天界，那是因为天界本就是骗局，根本无人能直接进入天界，想要进入天界，只有一个办法。”
孙药师不确定的问道：“修行？”
“对！”登明老道点头，“修行！”
“修行的程度就是生灵对天地，对道的感知程度。唯有到了一定境界，才会脱胎换骨，升华生命层次，进入传说中仙佛神的居所，天界。”
“而今天界还真的存在吗？”赵沐轻笑一声。
至少他是不信有着绝对完美的天界。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其一。
就连这个世界都不完整，又哪来的绝对完美。
登明老道语气十分笃定：“我可以十分肯定的告诉你，没有！”
殷六壬点头道：“金门一脉，彩门一脉追溯本源，原本应当同属一脉。”
“没错！”登明老道接话，“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金、彩二门原本皆属上古修行宗门：遁一门。”
“这遁去的一，就是天机，是故我们这一脉也曾叫天机门。”殷六壬道。
赵沐迟疑道：“难道你们这一脉还留有源自上古的传承？”
“当然没有。”
登明老道叹了口气。
“这些都是我们依靠现存门内古籍，加上毕生所学，推演后还原出来的部分真相，这也是我们水金一脉居无定所、云游四方的原因，我们想要追溯。”
登明道长阳台叹道：“追溯上古文明消失的原因，追溯灭世的真相。”
“你们何止是居无定所，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要你们有心潜藏，举国之力都难以翻出任何一位修行有成的水金道人。”八王爷无奈道。
登明老道笑了笑，继续道：
“这些都是题外话，咱们回到当下的问题上来，其实这数百年不止一次有人想要开启，但都已失败告终。”
“甚至有一次，地狱之门被成功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