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按下叶尖，朝露顺势落下。
卯时三刻，晨星失去光泽，朝阳洒落光辉。
夜里抱朴子黄仲康陪着八王爷黄太康在营门前就这么看着静止不动的赵沐，没过多久风长空也静立门外，陪着两位大夏的王爷。
如果不是大夏两位真罡境王爷强大的感知力，感知到赵沐气机平稳，恐怕两人早就炸了锅。
没办法，谁让刀神剑圣都不在，赵沐此刻可以说暂时顶替了二人的地位。
晨光打破了赵沐空灵的状态，他的意识渐渐清醒，极其细微的抽动了一下小指。
这种细微的举动被几人察觉，他们迎了上来，没有出声。
渐渐的，赵沐身体的掌控权恢复，尚未睁眼，就感知到了四周的光线变化。
传入脑海的声响和画面，比用眼睛观看时更加直白，更加清晰。
虽然就这么站了一夜，赵沐却丝毫感受不到疲惫。
随着思维重新凝聚，他心头泛起的，是无法言语的复杂感觉。
“降临！”
赵沐抬起右臂，合掌虚握，一道浅薄的墨色光影浮现于体表。
不同于阿融周身宛若实质的赤红色霞衣，这道光影有些虚淡，但也已经肉眼可见。
随着光影一同泛起的，还有湿润的水汽，虽然肉眼范围内空气中并没有太大变化，可外露肌肤的触感告诉在场几人，空气比之前更加湿润了。
好像有水汽凭空聚集。
赵沐看着不明所以，神色之中有关切意味的几人，笑道：
“我没事。”
八王爷其实看到赵沐周身泛起墨影，就知道是虚惊一场，勾魂使者的特色就是乌漆墨黑，能冒点黑气的勾魂使就是能用的勾魂使。
抱朴子也是如此，他和赵沐的接触可以说不比八王爷少。
赵沐看着明显松了一口气的风长空，念力扫过临时校场上整齐划一的军阵，道：
“何时出发？”
卯时未到，营地内的副官早就请示过了风长空，此刻军阵已经集结完毕，随时等候出发的指令。
大夏驰援的数百武林人士也已经在副官的带领下，被排入编制，他们并非抱团或者独立行动，而是需要配合兵卒一同入城探索。
此行并没有动用燧明国自身的绿林势力。
一是这类人嘴长，一是需要给燧明百姓一个一切安好的表象。
风长空听到赵沐发问，挥手招过守候在营门外的副官，副官得到招呼，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
风长空肃声道：“可整备完毕？”
“早已整备完毕，等候皇子诏令。”
副官单膝跪地，声音洪亮。
“嗯。”
风长空点头，又转头看向赵沐，征询他的意见。
赵沐自然是没有别的指示，一切本就该按照昨日说好的，今日天明入城。
“准备出发吧，我先来破开城墙，看看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得了指示的副官行完军礼，朝着校场的方向一路小跑，前去传令。
赵沐也大踏步走到河岸边，微风吹动他周身虚淡的墨影，居然发出了细微的火焰牵曳声。
“绝对冰封！”
赵沐控制心脏鼓动，加大真元出输出，元力汇聚双瞳，两道锥形波动自双眼散发而出，轰击城墙。
有白霜自他脚下蔓延，护城河开始结冰，缭绕城墙之上的雾气也开始凝结下落。
护城河上冰面咔咔作响，冰层居然开始上升。
这是底部河水都开始凝结的征兆。
“东涿浪，西涿浪，天光渺渺，沧海迷茫！”
随着赵沐低吟，有涛涛水势凭空涌现。
赤水河之水！
巨大的水势裹挟赵沐的意志，一往无前，冲刷城墙，城墙早已承受极度低温，哪里还能经受冲刷。
墙体刚一接触水势，如阳春白雪，顺势消融。
“老黄头，咱们先站在浪头上去瞧一瞧。”
赵沐被水势托起，对着站在地面的两位王爷出声招呼。
黄太康黄仲康两人也不矫情，凌空踏起，一左一右站在赵沐两侧，招出飞剑严阵以待，防患未知变故。
黄仲康武道修为略低一些，刚站上浪头，就不自觉的打了个摆子。
实在是有些冷。
能冻酥数丈厚的城墙，温度可想而知，这还是赵沐刻意收敛的结果。
此刻他们脚下的浪潮内部急速转动，以高速的流动来阻止低温的凝结。
如果不然，恐怕三人脚下的水流早就变成了冰坨坨。
赵沐有些好笑的看了两人一眼。
八王爷虽然已经渐渐适应，也还是时不时的打个摆子。
抱朴子虽然没八王爷动作幅度大，嘴角也还是偶尔抽搐一下，像是极力的维护高人形象。
“龙卷雨击！”
赵沐操控水流升腾，化为漫天雨幕斜着射入空中，射入更远处的浓雾之中。
没有高楼广厦，容纳百余万人的城池，占地面积何其之广，被寒流影响，雾气消散的只有赵沐他们附近的这一片区域。
更远处依旧是浓雾弥漫。
他想着用这种方式来驱散一些雾气。
这种方式也的确起到了作用，凡是被雨幕轰击的雾霭，皆开始消散。
实在是这些雨幕太过冰寒，密集的雨幕带去了足够的冷气，让浓雾再也无法保持升力，凝结下沉。
赵沐没有继续动用储备的赤水河水，三人脚下的水位开始下降。
从校场内赶到的士兵，即便他们已经是百战精锐，见到这种场景也还是发出了细微的嘈杂声。
很短暂。
虽然短暂，却足以证明眼前景象的惊人。
三人如谪仙一般，傲立数十丈高的水面上，两柄飞剑盘旋飞舞，护持周身。
更有违反常理，带着破空声，射入半空的雨幕。
雨幕在朝阳的映衬下，散射晶莹的光辉，密集且声势浩大。
就连登明老道都不由未知禁声，眼神中不可遏制的生出向往，有希冀之光闪烁。
这就是他一直所追求的，一直向往的仙道！
朝闻道，夕可死矣。
哪怕是此行毫无所得，能一观如此盛景，已经无憾。
眼前的景象，更加坚定了他继续寻仙问道的决心。
人生在世，蹉跎岁月是一生。
乘风驾雾，逍遥四海，也是一生。
如能更进一步，长生久视，不畏浮云，冯虚御风，畅游天地，这才是大自在、大逍遥！
登明老道甚至激动的有些颤抖，心绪久久不能平息。
殷六壬也是胸中无端生出一股浩然气。
意欲指点山河，操天地为基石，布往生之阵。
孙药师到是没有他们想的这么多，他眯眼细看，嗒吧了两下嘴唇，没有出声，精明的眼神之中居然生出了几分浑浊。
也不知是好是坏。
杀猪匠一门见到此情形，集体沉默，周身气机尽敛。
这是一群有时嗓门能吼穿半条街，有时能安静到如死物一般的群体。
内心的想法常人无法揣度。
小河神和赶脚之类好无战斗力一众根本不在今日之列，不然他们若是见到，恐怕早就两股战战。
场上唯一的另类，当属巫为乾。
这货仰头朝天，张大嘴巴，直接就秃噜出了一句：
卧槽，好牛逼！
声音甚至还不小，不过眼下这种场面，根本没人会在意。
不过细想，虽然只是简短的两句，却十分精辟的概括出了内心的惊讶，崇拜，不可置信等等一系列的情绪，可谓言简意赅。
其实，巫为乾这样也不能算是特例。
场上数千人都各自进行着私密的内心活动，具体想写什么也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足足一刻钟之后，赵沐几人的高度也不过下降一半，水量仍旧堪称恐怖。
此刻的日光已经渐渐强烈，赵沐决定不再等待。
原本是想站得高看得远，没曾想入眼的全是茫茫一片的水面。
他回头看了一眼仍旧抬头看天的数千人，心念一动，止住了裹挟寒气激射而出的雨幕。
大袖一招，水流分成两股，盘旋冲天而上，升腾数百丈。
“息！”
简短的一字出口，水流停止运动，还未来得及回落太多，寒气激发，水柱瞬间化为两道百丈之高的冰柱，宛若天门。
冰柱极为粗犷，日光照耀下，折射出耀眼的光泽。
其间间隔近千米，无任何阻挡之物，数千大军可从容跨过冰门入城。
赵沐再次踏在地面之上，看到的只是空寂的城池，入眼的只有结冰的地面。
很大一片范围，青石地砖都被水流搅碎，光华的地面皆是水流凝结而出的平坦冰层，一直蔓延像远处。
“好了，可以入城了，寒气可能有些重，可以让后勤去取些衣物补给。”
八王爷知会风长空，这种时候没有什么主次。
风长空点头，大手一挥。
“进城！”
指令各级传达，很快做出回应。
兵甲齐动，整齐划一的步伐，踏的地面都发出颤抖。
有了神迹一般的开场，这些兵甲士气十足，沸腾的气血甚至让他们短暂间察觉不到寒冷，雄赳赳气昂昂！
迷雾笼罩之下百日有余的祁城，困扰燧明皇室百余日的诡谲即将被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