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有一家百年老字号的早摊点，虽然店铺不大，但客人络绎不绝，去晚了根本没地方落脚。
即使夜以雅有莫不才的面子也无法找到个称心好位置，毕竟，莫县令的面子最多值两个胡麻饼钱。
夜以雅对老板娘抠指甲的动作心领神会，早饭钱多付了一倍才让身娇肉贵的安如是屁股落了座。
老板娘给他们腾出的位置在店铺最中间，安公公虽然享受惯了被人簇拥的风光，但还是首次体验被乌烟瘴气包围的喧哗。
由于小店不大，一个人稍微提高一点嗓门就能被邻桌听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是乱作一团的七嘴八舌？
“就没清净一点的地方吗？”安如是用标准兰花指挠着耳朵。
夜以雅赔笑解释道：“安公公，清净的地方味道不好！人越多吧，就说明这里的东西越好吃！”
“难道不是因为便宜吗？”安如是怀疑地盯着她，一语中的。
夜以雅轻咽了咽口水，目光虔诚道：“这回真不是！”
“安公公，你看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我想夜小娘子应该没有说谎！”李沂忠适时帮腔道，表情一如既往地谄媚。
安如是瞄了一眼他，爱答不理地别过脸：“这些匹夫怎能和本使相比？还有，你们俩给本使记住了，今上让本使要亲近百姓，与民同乐，所以我们要低调，出门在外就别叫我公公了，就叫我大郎吧！”
“是，大郎！”夜以雅反应灵敏道。
“三位，你们的胡麻饼和肉羹齐了！”老板娘端着托盘眉开眼笑地放下三碗肉羹和一叠胡麻饼。
安如是眼角瞥了这其貌不扬的村妇一眼：“动作这么慢！知道我们是谁吗？”
夜以雅被他这话噎得一阵猛咳，李沂忠也“噗”的一声差点喷出鼻涕，这安如是能别出尔反尔得这么快吗？
真特么够作的！
“大郎，低调、低调！”李沂忠顺毛地拍了拍他的小手臂。
安如是没再多言，双手端起肉羹优雅地喝了一小口。
老板娘登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甚明白地用眼神请示夜以雅。
夜以雅“额”了小会儿，胡乱回道：“莫明府的大舅！”
安如是、李沂忠：“……”
“这样呀！”老板娘掩口笑出乌鸦般的笑声，“妾还当是哪里来的大人物呢，原来是莫令公的亲戚，哈哈哈哈，他大舅，你慢用，哈哈哈哈！”
老板娘带着嘲讽的笑声转身走开。
汗！
“好吃好吃！”李沂忠极其赏脸地吧唧嘴。
夜以雅的小心脏略微好受了一丁点。
然而，刚打发走不明真相的小老百姓，安公公就又开始矫情了，他用自身携带的玉箸夹了一块胡麻饼，品尝性地咬了小口，毫不给面子地吐了：“夜小娘子，还有你李帅，这就是你们说的味道好？”
夜以雅懵了：“不、不好吗？”嘴上来掉着一抹油。
安如是翻了个白眼作回应，旋即又轻轻摇了摇头：“唉，这轻风县呀，真不是什么好地方，民风彪悍到青天白日下还敢拦路抢劫，百姓也是粗俗不堪毫无礼貌，小小胡麻饼都做不好！本使真是看错了，还以为莫大郎的才干足以管理这区区弹丸之地，唉！”
昨晚才哔哔不在乎口腹之欲，今早就因为一个胡麻饼闹别扭，不男不女的品种比女人还难伺候！
“大概是今日老板身体不舒服，手抖导致佐料撒得不均匀！”夜以雅斟酌着挽尊道，“不如大郎先凑合着？一会儿我们随意逛一逛，挑一些你喜欢的东西？”
“好吧！”安如是端正了坐姿，勉为其难地重新端起肉羹，手里的玉箸也没闲着，直接把盘子里的胡麻饼两片串在了一起。
李沂忠和夜以雅对视一眼，眼里说不出的惆怅。
这安如是分明就是来故意找茬的，为了配合他尊贵的朝廷特使身份吗？
早饭吃得差不多后。
“大郎，妾在这穷乡僻壤孤陋寡闻，想向你请教一些事儿！”夜以雅充满求知欲地睁大了眼睛。
“有屁快放！”安如是尴尬地举着无处安放又油腻腻的漂亮左手。
李沂忠赶紧有眼力劲儿地奉上绢帕。
夜以雅：“您千里迢迢来我们轻风县巡抚考察，一般要待多久呀？”
安如是神经抖了一下，丹凤眼瞟到夜以雅脸上时有了几分盛气凌人的味道，他弯了下眼尾笑道：“夜小娘子，你也说本使是千里迢迢而来，这一路长途跋涉多辛苦呀！肯定要多考察考察你们这儿，比如风土人情、县令政绩等等，才能不虚此行呀！”
“那我们衙门需要怎么做？才算合格呢？”夜以雅小心翼翼地问道。
安如是眼角微微上翘，转而露出明媚好看的笑容，温馨提示道：“说实话，你们莫明府从昨晚到现在，所作所为都不怎么合格，欠了些许火候！”
他边说着，右手拇指和食指互相搓了两下。
所以……这是在暗示送钱吗？
夜以雅盯着他的小动作，心中虽然懂了那么三分，但为避免误会，还是厚着脸皮确认道：“呃……大郎可以明示一下下吗？”
不料安如是却偏头扫向李沂忠，李沂忠马上转头看向别处，这两人的动作在夜以雅眼里显得奇奇怪怪的。
“不可以！自个儿琢磨去！”
安如是甩下这么一句话就兀自起身走向店外，他理了理衣袍上绣着繁复藤纹的衣缘，外面阳光舒适温柔，暖绒地倾泻在他的身上。
夜以雅和李沂忠跟出来站在他左右。
夜以雅恭敬问道：“大郎，接下来去哪儿吖？”
“找住的地方！”安如是不客气道。
“啊？”夜以雅摸了摸头，这县衙住得不舒服吗？
安如是：“啊什么啊？跟上！夜小娘子刚才不还说让本使逛一逛，挑一些喜欢的东西吗？”
夜以雅无语，东西和房子是两个概念好伐？这公公脑子被驴踢了吧？
哦不对，她向这么个反复无常的家伙作承诺才是脑子被驴踢了！
安如是一路走走停停，走路又慢又要东张西望，闲散地逛了半个时辰才走到东市的东坊门，他仰头看向一座重檐飞脊的古亭，手心搭在额前，眯眼问道：“那里是何处？”
夜以雅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哦，那是白家的别苑孤鹤园！”
“哦，本使想住那里！”
夜以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