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在其他人如复制粘贴般的错愕目光下,夜以雅同白连翊旋即闭了嘴。
紧接着,夜以雅就收到了白连翊不满、责怪、生气的眼神,眼神的含义很明显:你多嘴干嘛?有你什么事儿?一边待着去!
夜以雅无意识地舔了下唇瓣,视线飘到莫不才那儿,幸好怂得插不上话的莫明府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让她不至于太难堪无措。
白连翊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宣传这部分就需要县衙主导了!希望莫明府与林县丞多多费心,大肆宣传县学优惠政策和儒学大道以及鼓励男子走仕途之路等等,我相信定有不少喜爱读书人士会欣然入学!”
“没错!”钱老板情不自禁地拍案道,“只要人人向往功名,轻风县有生源保证,那私塾方面自然也不会落下!”
赵孙李等老板也都被说服,左顾右盼地点头时,眼神里对教育那块肥肉的垂涎之色显露无疑。
夜以雅沉默了一会儿后又及开口道:“即便县衙尽心尽责地宣传,这宣传效果如何,恐怕还需要各位老板起带头作用!”
赵老板笑容和气道:“夜小娘子此话怎讲?”
“各位老板在轻风县影响至关重要,百姓们大多马首是瞻,宣传伊始若没有你们的配合,百姓也会犹疑不定,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呃……
众人交头接耳了一番,也觉得这话也颇为有理。
李老板:“那……夜小娘子有何办法?若是对办学有利,我等义不容辞。”
“县衙宣传得再高调,也不过是空口之谈,各位需要用行动来迎合才是,比如,将族中适龄男子送入县学!”夜以雅不紧不慢道。
席上各位又习惯性地用眼神交头接耳了一番,各自勉强点了点头。
李老板:“那行,既然关系到我们轻风县的仕途,以身作则是必然!我们愿意将族中适龄男子送入县学!”
白连翊此时不小心打翻了酒杯,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绊。
“哈哈哈哈,莫非白二郎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入县学了?”孙老板冲他打趣道。
诚然,若其他家族皆响应县衙的宣传,白二郎作为白家独子,又在学龄范围内,理应首当其冲。
白连翊在席上讨论时一直占据着主导地位,若是现在退缩不干了,不就是临阵脱逃吗?之前那些努力也就前功尽弃了。
一般人懂得趋利避害,事到临头唯有见风使舵被迫应下,白连翊虽然也逐利但毕竟个性鲜明直接,被人按头答应这种事与他实在不搭。
夜以雅突然担心局面会因为他的翻脸而不受控制,她正暗自后悔应该私底下与宗族乡绅交涉,那样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的酒席上弄得难堪。
不料,她再次又想多了!
白连翊回头极其不爽地剜了她一眼,但在面向其他人时立刻变脸为春风化雨的淡笑:“孙老板说笑了,某还不至于如此急不可耐,县衙的宣传工作一到位,某立刻入学,责无旁贷!”
安静如鸡的莫不才竟也被他的反常震惊了,连连赞叹:“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有了白家二郎带头,其余家族也就不敢只说空话不付诸行动了。
这场以“商议办学”为目的的酒席也算圆满结束,杜离对此结果更是非常满意,“人才、办学”于他而言不过是幌子,可若“无心插柳柳成荫”,那也能成为他在轻风县逗留时的政绩,表面功夫做得好回去之后也能得到不少好处。
杜离欣慰地举杯敬向众人,道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随即一口闷尽。
他刚饮尽,宽袖就被身边的曾照偷偷摸摸地拉扯了两下。
“何事?”杜离蹙了下眉。
曾照小声提醒道:“杜长史,你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是监督安如是,现在是不是跑偏了?”
“曾司马,你也别忘了,我们用的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法,明面上的东西都做不好,暗地里憋坏水还不被人一眼看穿?”杜离一面对着众人微笑,一面咬牙向曾照解释。
曾照愣了愣,无话可说地松了手。
这时,观察良久的白连翊见杜离终于得空,赶紧殷勤道:“杜长史,曾司马,二位初来轻风县不知住得可还习惯?我白家在通文坊有一处别苑,环境清幽、风景宜人,若不嫌弃不如移居那里,某也自当派奴前往伺候二位的饮食起居!”
杜离这还没暗示呢,白连翊就这么红果果地献礼,未免太懂事了吧?可是,在这时提起好像太高调了,其余人都循声望向他们,目光聚精会神。
夜以雅偷笑地摸了下鼻子,预料到白连翊的马屁会拍在马腿上。
果不其然,在座之人谁不是擅长察言观色、不露痕迹溜须拍马中的佼佼者,怎么能让白连翊一个人抢风头献宝?让其他有钱人情何以堪?这种场合坚决不能被比下去!
“杜长史、曾司马,我们钱家在秀林坊就有一处小院儿,里面一应俱全,而且离衙门近非常安全!”钱老板立刻马屁道。
孙老板不甘示弱:“杜长史、曾司马,我们孙家在升平坊有一处五进的院落,吃喝玩乐都非常方便!”
升平坊是轻风县各大秦楼楚馆的集聚地,孙老板这么一提,其余人立即心知肚明,有的还忍不住窃笑。
杜离:“……”心痒痒但不能表现出来。
赵老板:“杜长史和曾司马乃正直之人,怎么可能住进升平坊惹人话柄?”
杜离:“……”不,我可以!
“我们轻风县人杰地灵,当属通文坊文运最盛,县学也坐落于此,恰巧我赵家别苑与县学对门对户,两位督学使住那里再合适不过了!”
“孙家在通文坊也有房产,对面就是轻风县第一酒楼,酒楼也是孙家产业,绝对可保证二位的美食供应!”孙老板机警道。
“我们李家在通文坊的别苑占据风水优势,前些年李相公还在那里住了一晚,之后就平步青云……”
“我们张家在通文坊也有院子……”
“我们林家也有……”
“……”
大家为了拍马屁,纷纷贡献出自己的院子,在席上吵得不亦乐乎。
白连翊挠了挠耳朵,不耐烦地傲娇道:“各位,明明是我白某先向二位特使提议,要比房产,你们有我白家多吗?凡事也得有个先来后到!你们还是靠边站吧!”
“咳咳,”被包围奉承的中心人物杜离有意咳两声,成功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大家都殷切地看向他,等待着他一锤定音的答案。
没想到,杜长史竟然高风亮节地决定道:“某与曾司马既然是为督学而来,自然不可因私废公,个人享乐事小,学子前途事大,我们俩住进县学即可,也不必劳烦诸位派家奴伺候,那样实在有违初心,况且我们是奉王太傅之命来此,不可损害他的英名!”
杜离这么一说,其余人自然偃旗息鼓不敢再造次献殷勤。
宴席终了时,夜以雅跟在莫不才身后走出兰堂阁,她注意到杜离看向白连翊的眼神有几分可惜,他本来想在轻风县吃好喝好玩好住好,可低调为上策,整得那么高调还怎么维持他正直不阿的形象?
被白连翊这么一搅和,他至少在“好住”方面没戏了,但“吃喝玩乐”事关重大,一定不能够打水漂!杜离又看向白连翊时唇角露出一抹转瞬即逝的阴笑。
估计白连翊现在还没弄明白为啥杜离会拒绝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