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狗奴,你主人呢
心千结2019-07-14 18:182,275

  轻风县由一条主干道和两侧二十六个里坊构成,里坊间街道纵横交错,将各坊分隔成一个个整齐划一的豆腐块,护城河绕外墙流淌,轻盈玉带就像是美人肩上的帔子。

  夜以雅此时身处县廨所在的秀林坊里,秀林坊位于县城北面,是城最大的里坊,里坊东边有小河穿城而过,石拱桥横跨清冽河面,一畔杨柳成列,杨花柳絮翻飞似雪,一畔临河商铺鳞次栉比,与码头相对,人流如织。

  坊门向西面开,主街与东面的滨河街形成“丁”字形,街上也是热闹非凡。

  “人中黄、木犀香,金汁两桶小心提防!”一名身着粗麻斜襟短褂、头戴补丁毡帽的男子嗓门洪亮,挑着前后两粪桶在人群中疾步如飞。

  夜以雅摘掉幂篱,露出清秀婉丽的容貌,她将帽檐那一圈黑纱取下来折叠整齐藏进怀里,手臂间抱着编织草帽,脑海里思绪万千,身边纷乱的热闹似乎与她毫不相干。

  “夜小娘子今日这么早就回城了呀?”挑着扁担的小郎君笑嘻嘻地向她打招呼。

  夜以雅没理,面无表情地继续向前走。

  “夜小娘子今日又比昨日美了三分!”另一卖煎饼的小贩摇手招呼,殷勤地笑出一口大黄牙,“夜小娘子要来两张饼吗?”

  夜以雅还是没理。

  “夜小娘子,衙门的庖人可有好些日子没来我这儿买肉了,是不是你这月没给他们伙食费啊?”羊肉铺的朱老板不爽地质问她。

  可她仍旧充耳不闻,掐指腹诽道:这宫里的人来轻风县作甚?还有旁边那侍卫也不像是善茬,难道莫老头犯了什么事?宫里的人是要来捉拿他的?

  “不对呀!”夜以雅自言自语地摇头,心中否定:若是来捉拿他,必不可能只派两个人前往,而且其中一个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可如果不是来捉拿他,那应该就是另有所谋吧?

  她想到此处忽然一个激灵,眼眸一亮:这两人来轻风县不管目的是什么,他们都得在轻风县逗留一段时间,只要与衙门通了气儿,那他们这段时日的吃穿用度定会记在衙门里?

  夜以雅正是在县衙当差,是轻风县的捉钱人,所谓捉钱人也就是专门负责给衙门营里赚钱的人,她拿衙门的本钱做生意,每月赚的钱一部分收入囊中,一部分与县衙众人的日常生活品质息息相关。

  轻风县衙没什么油水,县令莫不才又秉持“两袖清风”的为官之道,若长安来了两人,用脚趾头想,夜以雅就能猜到这笔钱会算在谁的头上。

  “坏了!”夜以雅右拳击打在左手心,心痛不已,“他们俩是要在这里待多久呀?”

  这时,行云流水、左进右突的小郎君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夜以雅没注意吸了一鼻子臭气,那味道足以熏倒一头牛。

  什么钱?什么花销?什么宫里来的人?这些问题立即在她脑海里消散如浮云,而此刻不小心荡洒在她鞋面和裙摆的粪水更加锥心刺骨。

  “站住!”夜以雅转身愤怒地指向那位小郎君。

  小郎君蓦地停步,担子两头的粪桶逐渐停止了晃荡。

  “夜小娘子!”他笑眯眯地回头,一张稚嫩的脸上挑衅和赔笑参半。

  夜以雅一看到白丁这态度就气不打一处来,白丁是白家的奴隶,而白家是轻风县首富,以挑粪行业起家,然后做大做强,承包了全轻风县地界的公厕,接着卖给庄园农民当肥料赚取高额回报。

  如今,白家涉及的产业不仅仅是为人们所看不起的污秽剔粪业,他们已经延展到绸缎布庄、胭脂美妆、珠宝玉器等等。

  虽然白家已经跻身高档生意,但发家的挑粪行业始终没有丢弃,毕竟这行利润颇高,在轻风县也早就形成垄断。白家家主白唯义自然舍不得这行当,一直坚守在剔粪第一线,哦不对,他家的剔粪奴一直坚守在剔粪第一线。

  白家与夜以雅的关系亦敌亦友,“友”是因为合伙做生意开心赚钱,“敌”是因为当地首富理所当然是当地捉钱人的头号剥削对象。

  如果把敌友成分精确到白家最有话语权的两个人,那又得另当别论。白家家主识大体,夜以雅也不会为难他,双方保持着微妙的利益关系,而白家二郎白连翊,仗着大哥垂髫之年就隔儿屁,他成为了白家唯一的男儿,家族产业的未来继承人,妥妥的富二代。

  白连翊还有一个尚在豆蔻之年的亲妹妹,可惜性别错误,年龄局限,一出生就与白家庞大的家业绝了缘。

  白连翊和夜以雅尤其不对付,他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吃的是炊金馔玉,喝的玉露琼浆、穿的是绫罗绸缎,佩的是秘制百合香,品的是龙井碧螺春,赏的是千娇百媚花,人长得也是俊俏昳丽惹人嫉妒。

  总之,白连翊这个人和“粪”、“脏”、“臭”等污秽的字眼压根不沾边,所以他极其反感别人提到他们白家的起始创业经历以及各种下等词汇,而夜以雅就是去年不慎触到这位“香公子”的逆鳞,以至于香公子怀恨至今,两人只要一见面,周遭气氛就即刻剑拔弩张。

  此时此刻,在街上堂而皇之路过夜以雅的奴就是白家的人,而且还是辛勤拍白连翊马屁的马屁奴——白丁。

  越是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人越是嗅觉灵敏,懂得如何察言观色见风使舵,明白抱谁大腿才能扶摇直上,白丁年仅十二岁,已经深谙此道成为了马屁精中的佼佼者。

  夜以雅牙疼地盯着他那张清纯干净的脸,干净利落地吐出俩字:“赔钱!”

  “哟嚯,夜小娘子,这可不能怪奴呀!”白丁无辜地皱了皱眉,粗略扫过她被弄脏的鞋面以及裙摆,冷嘲热讽道,“奴这一路过来边走边在提醒大家当心这桶里的秽物沾了各位的衣物,大家都知道掩鼻避过,就夜小娘子你毫无反应,如今被沾上这些东西,又怎能怪奴呢?”

  “一是这桶里的东西没长眼,二是奴也并非冒失撞上了夜小娘子,是夜小娘子你没有避开才会惹上这晦气!若要赔钱,恐怕你还得去找我家二郎!”白丁撂下粪桶,显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所谓。

  反正他没钱!

  “白莲花在哪儿?”夜以雅脱口问道,她可不想和一个小奴在大街上纠缠不清。

  “兰堂阁!”白丁露出一口得逞的小白牙。

继续阅读:003 二郎,你转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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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很够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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