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河仔细交代了几件事，让柳新儿去调查。
柳新儿走后，他便一直保持沉默，郭正和李警官都没有再来提审他。
审讯室里的时间过得异常漫长，沈千河进来之后，手机和随身的东西都已经被收缴，现在外面的情况他大致了解清楚，但有关那封邮件，他一直都没想明白。
那个假设脑洞太大了，他自己都不相信。
审讯室外，郭正一直坐在监控视频前观察沈千河，沈千河现在这个情况，为什么突然想要会见一个实习律师，他是想通过这个实习律师达到什么目的吗？
虽然郭正已经派人跟着柳新儿，但他还是不放心，毕竟沈千河身上背的案子实在是太大了，之前抓捕秦德正之后，他就预感到了有点什么不对劲，却没想到，沈千河的案子这么快就浮出水面了。
“郭队！刚才刑侦那边来了电话。”一个小警察神色匆忙的走了进来。
郭正掐灭手上的烟蒂，“说。”
经侦大队办案，经常会跟刑侦或者其他部门合作，所以这个时候刑侦来电话，郭正也没多想。
“千和金融的写字楼上，有人跳楼了，死者的身份已经核实了，罗小波，男，47岁，是一个老股民，之前投了不少钱在千和金融，千和金融出事，他赔得血本无归，找到千和金融去，发现人去楼空，以为是被骗子公司骗了，绝望之下……跳楼自杀了。”
金融案件牵涉的人员甚广，数额又特别巨大，动辄就是几亿几十亿，如果不是查无实证，警方不会贸然动手，而一旦查证属实，金融公司被控之后，也有一些人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轻生的。
郭正沉默了片刻，又摸出一支烟点上，深吸了几口之后，他点了点，“我知道了，你去通知小王，让他立即发布官方通知，通告案情，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不用我教你吧？”
“是，郭队！”
郭正摆了摆手，那小警察快步离开了。
郭正又将目光放回监控上，表情有些复杂。
他从警察学校毕业之后，就加入了经侦大队，从愣头青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他早已经过了血气方刚嫉恶如仇的时代，否则他早就冲进去暴打沈千河一顿了。
他以为自己冷血冷肠，不会再为这些事难过，但那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了，说没有一点难受是假的，但他必须隐忍和压制，因为他是一名警察。
他一直都痛恨那些所谓的金融巨子，痛恨他们把无中生有说得天花乱坠，将那些无辜的人引进骗局之中，他曾经发誓，他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金融罪犯，他一定会亲手将他们绳之以法！
一支烟抽完，郭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清晰的玻璃镜面里，倒映着他那一身庄严肃穆的警察制服，他耳边回荡着当初进入警校时宣读的誓言——
我宣誓：我志愿成为人民警察，献身于崇高的人民警察事业……
郭正站了片刻，冷沉着脸道：“来人，继续提审沈千河。”
再一次被提审，沈千河已经平静了许多，郭正却并没有急着讯问，他给沈千河倒了一杯水，平静的看着沈千河。
“沈先生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那个时候，沈先生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郭正开口，问的却是与案情无关的问题。
父母早亡，是沈千河心底最深处的一道伤疤，这道伤疤永远都不会愈合，但也不会再强烈的痛了。
“郭队长所问，与案情无关，我有权拒绝回答。”
“是，你有权不回答与案件无关的问题。”郭正说，声音不怒不喜，“但今天，有一个6岁大的小孩，因为你变成了孤儿，他的父亲是千和金融的客户，将平生积蓄都投了进去，在千和金融签了一堆借款合同，现在贵公司被鉴定为诈骗公司，他手里的合同变成了废纸，这位父亲承受不了这个打击，已经跳楼自杀了，他的孩子从此成了孤儿，一个家庭从此破碎。”
郭正突然盯着沈千河，语调依旧平缓，“因为你们，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们在笑着喝庆功酒的时候，不会觉得喝的都是他们的血，吃的都是他们身上的肉吗？沈千河，你也是从最低层爬起来的，可你为什么可以做到这么丧尽天良，害死了他们，连认罪的勇气都没有？”
字字泅血，惊得沈千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郭正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沈千河的解释，他阴恻恻的冷笑一声，“我始终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沈千河，我会亲手将你送进监狱的。”
“借款合同？”沈千河终于回过神来，“千和金融名下，从来都没开展过借款的业务！”
千和金融的每一项业务，都是他亲自过手的，他绝对不会记错，千和金融名下，根本就没有这一项业务，又何来害死人这一说！
沈千河突然觉得，他像是被人推进了一个无尽的旋涡之中，而这个旋涡卷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好，很好。”郭正冷笑，“沈先生果真是精英人才，都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的将罪名都推得一干二净，但是，法律和正义不允许你这样作恶，你迟早会遭到应有的惩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