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了一段，顾曜的电话打了进来，沈千河刚接起电话，脸色就沉了下来，压低了声音，不可置信的道：“你说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下意识的从后视镜里看了后座上的柳新儿一眼。
柳新儿看上去十分疲倦，小小的脸微微有些发白，因为是闭着眼睛，让人无端的就放下了所有的戒心，只把她当成一个邻家小妹妹看待。
电话那一端，顾曜的声音裹着闷雷一起砸了下来，他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道：“柳新儿的身世有问题。”
沈千河感觉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另一支手不知不觉的捏紧，他道：“继续。”
顾曜道：“沈哥之前让我去重新查他们的身份，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这一点线索，柳新儿的确从小就是孤儿，简历大部分也都是真实的，但有一点她撒谎了，资助她完成学业的人，不是你。”
沈千河的呼吸都跟着变得急促起来，握着手机的手在微微发颤，道：“不是我？”
顾曜道：“虽然你不知道自己这几年到底资助过哪些学生，但基金会那边有专门的资助登记表，这个登记表原本是为了方便财务登记，以及为历年的各项事宜开支做佐证的，但是现在却正好派上了用场。”
沈千河额头已经起了一层冷汗，道：“你直接说重点。”
顾曜道：“你资助的学生名单里，没有柳新儿的名字，我查过所有的档案，都没有柳新儿这个人的记录，之后我又让人去查了柳新儿提到过的孤儿院，虽然那家孤儿院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倒闭，但相关的记录还能够查到，这家孤儿院保存的孤儿名单里，也没有柳新儿的名字。”
顾曜顿了顿，道：“也就是说，柳新儿的身份有问题，至少，她在这个问题上撒谎了。”
在经历过赵慕卿和苏家庆的背叛之后，沈千河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一个自己之前并没有任何印象的陌生人，可是，如果这个“陌生人”跟自己有着相近的身世，是从最底层摸爬滚打起来，还在最关键的时刻救了自己呢？
他如何不对这样一个人放松警惕，放下戒心！
沈千河后背都被冷汗濡湿了，可他面上却是没有露出半点破绽，道：“还有呢？”
顾曜道：“我还查到一个可疑的地方，柳新儿念大学的时候，连续4年都拿到了学校的一等奖学金，而这个奖学金的赞助人，是吴之山，吴之山很少露面，但柳新儿毕业那一届，吴之山曾亲自出席了学校的结业典礼，还曾为柳新儿颁发过优秀证书，相关的照片和查到的实证，我都发到你邮箱了。”
沈千河涩声道：“嗯，我知道了，你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联络我。”
顾曜听出来沈千河的意思，知道沈千河现在说话不方便，便也没有再多言，挂断了电话。
沈千河死死抓着手机，指骨处微微泛白，他极力控制着自己情绪，尽量不让自己去看后座上的柳新儿，他实在想不到，看似美好善良的柳新儿，竟然会隐瞒了这么多秘密，而顾曜最后那一句话，明显是在暗示他，柳新儿或许是吴之山的人。
细思极恐，头皮发麻。
沈千河浑身紧绷，好在车内光线比较昏暗，郭正在专注开车，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只是随口问了一句，道：“有什么事吗？”
沈千河勉强笑了笑，道：“没事，我有点累了，先睡一会儿，前面到了有厕所的地方你停一下，我想去一趟厕所。”
郭正道：“嗯，那你先睡，到了我叫你。”
沈千河“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可仔细听他心跳，会发现他心脏跳得特别的快。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郭正把车子停在一个镇上的公共洗手间前，沈千河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雨，道：“再往前很远才有洗手间，郭队，我们一起去吧。”
顿了顿，他忽然从后视镜看到后座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柳新儿，沈千河语气平静的道：“柳小姐要一起去吗？”
柳新儿微笑道：“不用，你们去吧，我在车上等你们。”
沈千河点了点头，道：“嗯。”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柳新儿那一抹笑容里有阴冷的光闪过，他不动声色的拿了伞，先绕到驾驶的位置，等郭正下车。
郭正本来并不想去上洗手间，可沈千河刚才的话明显意有所指，此刻人就站在车外，分明是不给他拒绝的机会，郭正不由得提高了警惕性，顺手拉开车门下了车。
两人共用一把伞，沈千河生怕郭正淋到雨，尽量把雨伞往郭正这一边斜过去，两人背对着车子越走越远，一进入洗手间区域，沈千河立即从洗手间镜子里往身后看了一遍，确认柳新儿没下车，他这才飞快的道：“郭队，里面说话！自然点！”
郭正不愧是老警察了，一听沈千河的话，再加上沈千河刚才在车上的行为举止，当即明白过来沈千河的意思，从容不迫的跟着沈千河，一起走进了男厕。
一进男厕，沈千河平整的肩膀一下就垮塌下去，郭正上前检查了一下厕所里是否有其他人在，这么恶劣的天气，小镇上除了几家小卖店开着门之外，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大门紧闭，更没人会冒着大雨出来上一趟厕所的。
郭正检查完了之后，这才转身看着沈千河，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沈千河把顾曜来电的内容一五一十跟郭正说了一遍，郭正脸色越听越沉，这一路下来，不只是沈千河没有怀疑过柳新儿，连郭正这个老警察，都忽略掉了柳新儿这个人。
柳新儿表面上看着斯斯文文的，尤其是戴上眼镜之后，是那种扔在人堆里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人，所以，他们都大意了，从一开始就没有去怀疑柳新儿。
郭正听完之后，分析道：“按照你的意思，如果柳新儿是吴之山的人，那么她从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你的，骗取你的信任，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呢？换句话说，吴之山到底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