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是事实,还不让人说了不成!”见周围围观的人都是站在她这边的,杨梓容也渐渐挺直了腰板,满脸不惧强权般的怒容,“早些年我们两家关系还是很好的,可他父亲这两年晕倒不错,连连高升,最后渐渐断了与我家的来往,到最后也是只闻新人笑,不知旧人哭了。”说着,还可怜兮兮地拧着帕子拭了拭眼角,眼眶跟鼻头都红彤彤的,一副才哭过的样子。
张清胭让王语嫣在边上候一候,自己上前去人群外围打听,她虽与王语嫣交好已久,但她甚少在外人面前出现,少有人知道她与王语嫣直接关系甚笃。
听说是那杨梓容在宴席上突然哭了起来,豆大的眼泪不受控似的,只一会就是泪流满面的可怜模样,与她同行的女子一问才知道,她是因为与王怀文两小无猜,却因父亲官职不如王廷院的高,与王家人提亲被拒,一时感伤罢了。
张清胭谢过告诉她情况的女子,转过身后就忍不住反感之意,也顾不上不雅,只想狠狠翻个白眼。
她回去与王语嫣简单说了下杨梓容对外的说辞,气得王语嫣旁的什么都不想管顾了,气冲冲走上前拨开一众围观的女子,指着杨梓容的鼻头就是一通骂:“您若是会演就去外头找戏班子,那里头可有许多唱不完的戏呢,轮不到你在我家的屋檐底下给我演这等拙劣的悲情戏!”
这是拐着弯骂她是个戏子呢,虽说在这里围观的多少些不明情况之人,对杨梓容所说的多少有些动容,但听王语嫣这么一句喝骂,还是隐隐憋着笑,更别说杨梓容,听了这话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
“你是不是个女人?说话怎的如此粗鄙!哪有张口闭口骂正经闺阁女子为戏子的!”杨梓容又气又急,眼睛里的泪水又开始打转,只这么看倒是我见犹怜得很。
但已经看透了她真面目的王语嫣可不吃这一套,冷笑着开口讽刺她:“哪家正经闺阁女子动不动就将别家男子的名讳挂在嘴边,如今是冬天,年节都没到呢,怎么有些人的春天来得这样的早?”
若方才只是有人偷偷嗤笑,眼下已经有许多人忍不住笑了出来,还有些比较矜持的女子不至于这样失态,到底那微微耸动的肩头还是出卖了她们。
王语嫣暗讽杨梓容的春天来得早,可不就是嘲讽她正发春呢。
杨梓容被她的话气得几乎整张脸都要拧到一起去了,心下也愈发确信王语嫣这样口不择言地羞辱她,正是想与她彻底掰扯干净,越是这么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实是正理,正要抬手指着她再骂,却被她满脸的冷笑给刺了一下,一时竟也不太敢再同她硬碰硬,抽了抽鼻头眼泪又滚落下来了。
“行了行了,也不是多大的事,何必拿那样难听的话来说与她听,平白伤了和气。”有人开口劝和,这话却让人听着很不舒服,好似杨梓容哭得那样伤心是她王语嫣故意而为之,甚至还有直指她说话难听没有官家小姐气度之意。
说白了,会站在这里听杨梓容说这等混账话的,有哪些不是眼红她王家步步高升,说是来道贺来与王家交好,但实际上还是恨不得将王家拽下泥潭,眼看着他们在沼泽中挣扎才痛快哩。
王语婧也是冷笑,抬眼一个个扫过周遭围观的女子,将她们的容貌、是谁家的人,都一一记了下来,一个不落统统记进小本本里,必要绝了与此等人的来往!
事实上真正的明眼人就不会来凑这等热闹,有喜欢看热闹的人来这里打听了一耳朵,聪明的一听说里头的人在编排主家,立马就远离了这一片,那些人才是真正有心与王家交好的人,哪像这些人,也是扒高踩低罢了。
听了那么许多,张清胭也是咽不下这口气,只觉得这人简直是无理取闹:“你说王家人忘恩负义,说王二少见异思迁,请问所谓的‘异’在何处,所指何人,又有何证据?不会这个所谓的见异思迁都是你临时编出来的吧?”
张清胭当时去打听时,确确实实听了见异思迁那么一词,这可与之前从王语嫣那里听来的坊间流传截然不同,因此张清胭还特地多问了一嘴以确定此事,那人非常确定地告诉她杨梓容确实说过这个词,只是对方是谁却绝口不愿提了。
她当然知道杨梓容为什么不愿意提及对方的名字,才不是她冠冕堂皇地说不提伤心事那么简单,而是她自己也不敢瞎编排他人与王怀文,先不说彻底惹恼了王家,再无可能进王家门,说不出对方的名字,到最后这事儿要是成了,还能说当年只是一场误会。
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盘算!
本来这边的矛头都直指王语嫣了,这头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杨梓容气得是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只狠狠地蹬着她,语气里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又是谁,你可不是王家人吧?这么替王家人说话,不知道王家人认不认养了你这么条走狗!”
这话就十分难听了。
张清胭还怕她不骂人呢,只要她那头失去理智恶语伤人,她就有办法让她一分理也占不到:“您这话可真新奇,家父官职远在江南,小女只是客居与京中的母亲娘家里,若我此番真是要攀关系,再怎么攀炎附势,难不成王尚书还能罩得住小女远在江南的父亲了?”说着,又往前站了两步,看起来像是将王语嫣给护在了身后,但从杨梓容的角度来看,张清胭往前迈的这两步却更似是挑衅。
但她说的这倒是大实话,王廷院只是个刑部尚书,再怎么有意攀附,到底是与她远在江南任职的父亲毫无关系,那就只是与王语嫣交好了?
杨梓容还没来得及转过这个弯,远远就看见张清胭身后走来了许多人,打头的就是王语嫣那与她年纪相仿的二哥王怀文,看着王怀文满面正色地朝她的方向走来,一时间杨梓容竟也有些失神,她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王怀文的正脸了。
虽说较之前朝,盛安朝在男女来往一事上已是不那么严谨了,但为了女子的闺中名誉着想,多数时候男子还是会尽量回避与外家女子单独相处的。
王怀文之所以会出现在后院的宴席上,是因为在杨梓容这头才闹出点动静时,就有机敏的下人觉出不对,想找主子回禀一声,但是王家主母已经回屋歇息了,她家大小姐和三小姐此时又不知去了哪里,最后只得跑到前院去找了王怀文来处理此事。
与后院不同,前院有许多官老爷是冲着王廷院来的,一个是来替他的小女儿贺个生辰,再一个就是与王廷院套套近乎,之后的官途还盼着他能多提拔提拔,这些小官员之中就有许多人的妻女在后院宴席上看王语嫣的热闹,即将被王家人拉进黑名单了都犹不自知。
王廷院那头那么忙,那些官老爷们又都不好怠慢了,他肯定是走不开的,他的大哥王怀谦也已经步入官场,正与几个官场中的同僚说事,索性王怀文就亲自往后院去了一趟。
说起来,王怀文到底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还不到束发的年纪,实在没法拿他当个成童来看待,因此除却早一步告退回去了的周瑞祥,白景睿等人倒是也跟着他一同去了后院,顺便借着这个由头,早些告辞回去歇息了。
张清胭见她完全无视了自己,不免有些火大,又往她的视线方向走了一步,在她面前摇了摇手:“怎么?词穷了就装无事发生?哪来这么便宜的事哩!”
杨梓容被她突兀伸出来的手吓了一跳,抬手就将她拨开,张清胭也没想到她突然上手,一时没防备,吓得退了一下,却被边上的人群绊住,身子倾了大半,眼见就要摔倒在地。
最后张清胭还是没有摔倒在地,而是被正好走过来的王怀文扶了一把,但也只是止乎于礼,将她扶稳了之后便松了手,张清胭向他矮身行礼道谢,眼角瞥见一个熟悉的面孔,细一看,竟是发现萧丛也在来的几个人之中,一时也忘了转过去向杨梓容兴师问罪。
这一幕在杨梓容眼里却会错了意,才收敛了几分的眼泪又开始夺眶而出,指着王怀文与张清胭的方向就是一通指责:“你还道是父亲远在江南,攀附王家也与家中无意,但……你若是攀附上王二公子,那不也就是与你有利了!”
此话一出,且不说萧丛就拧了眉,阴冷着一张脸满心不痛快,就是那好歹与杨梓容幼时有过些许交集的王怀文也觉得这话实在太过混账,就这样将一个姑娘家的名誉置之不顾,又把他也扯进其中搅了趟浑水,好端端地被扣上一顶这样的帽子,又让人如何能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