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许世兰也知这些贵女的习性,乖巧地送上了添妆后便颇有眼色地束手躲到了一旁。只可惜……
“都怪你这丧门星,早知道就叫你在家中带着,凭得无端带出来丢人,还连累了我!”
周芙仙受了一肚子气,刚准备出来消消气,一出屋子就见许世兰躲在王语嫣院中凉亭里正自在喝茶,当下更是气得不行,径直冲到许世兰面前抢过她手中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
上京城就这么点大,同龄的女子也就这么几人,谁不知道镇国公府有两位表小姐。一位是位高权重的江南大官张寅的千金,还有一位则是镇国公府三房夫人的破落娘家的侄女,且还是个进过女狱的侄女……
众人不待见许世兰,连带着连跋扈无礼的周芙仙也受了厌恶。
“是世兰的错,”许世兰逆来顺受地低头认错,看着倒是十分诚恳的样子。
见她这样,周芙仙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加生气了。奈何到底是别人的地盘,周芙仙就是再气不过也不能如何,到后头干脆直接带着许世兰连招呼也不打直接回了镇国公府。
“家妹年幼无状,叫诸位笑话了。”周芙玉听到这二人自己离开的消息后,只能站出来僵笑着打圆场。所幸在场的人都清楚周芙仙的德行,到没有人真去与周芙玉二人计较,反而暗自唾弃镇国公府三房的教养不好。
却说此刻的镇国公府。
“娘!”周芙玉将许世兰带回了院子便不再管她,反倒自己气呼呼地跑去找许氏撒气了。
“你今日不是去给王家姑娘添妆去了?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许氏乍见到周芙玉回来心里登时觉得有些不妙,“你不会又耍性子自己回来了?”
“还不是那个许世兰,您非要我得带上她,她做了些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日子带着她,连带着女儿也要看人脸色。”周芙仙一阵心虚后难得没立刻发火,反倒抱着许氏撒娇道。
都说知女莫若母,许氏虽已猜到周芙仙是受气回来的,但听到她肯定的回答还是忍不住窝火:“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可知这么做的后果?!张清胭与二房那丫头回来了没有?”
见周芙仙心虚摇头,许氏顿时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没站稳。
“你可知你来年就及笄了?除了大房的那两个姑娘,周瑞祥一成亲马上就要轮到你们下面的这几个姑娘了,你偏生在这个时候给我整出这么一档子事情来!”许氏气白了脸,扬起了手本想打周芙仙,半响还是没舍得下手,叹息道。
“上京城就这么点大,谁人不知咱们三房得罪了大房?这个时候你还这般意气用事,你当谁还会惯着你不成?旁人只会在背后议论咱们三房的姑娘没有规矩!”
许氏膝下只有一子一女,比起被她一贯溺爱的周瑞祥,可以说周芙仙倾注了她最多的心血,没曾想她亲自教养了这么些年,却把周芙仙养成了这样,这叫她怎能不气?
周芙仙鲜少被许氏这么骂过,更少见许氏生这般大的气,当下被吓得很了,连哭都忘了,只知道不停跟许氏认错:“娘,仙儿知道错了,真的,仙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许氏沉默不语,看周芙仙天真的模样越看越觉得失望,到底是亲生的女儿,半响后只听她苦口婆心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镇国公府再也不是咱们三房一家独大,你也收收你的大小姐脾气,上京这些人家那个不是捧高踩低的,仅如此你就受不住了,日后老太太没了,再无人能庇护咱们时你又该如何?”
周芙仙被许氏口中的讯息吓到,红唇微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趁我现在还有口气,还能庇护你,日后长点心思罢……”许氏心知一时半会要周芙仙改掉这大小姐脾气怕是不能,再次叹息了一声,“你去把世兰叫过来吧。”
周芙仙自然不敢不应。
许世兰早就料到自己被周芙仙拉回来以后,定要承受一番许氏的怒火,是以压根没有回自己的客卧,反在主院外坐着等着,正好也省了周芙仙再跑一趟找她。
“我且不跟你计较先前青云寺的种种,今日那种情况,仙儿不懂事拉着你回来,你身为表姐的,难道还能不懂规矩?无端叫人看咱们三房的笑话!亏我先前一直觉得你是个好的,识礼数的,不曾想也是这般不堪……”
许世兰低头,默不作声地随许氏骂,许氏直骂道口干舌燥后才终于进入正题。
“世兰,你扪心自问姑母可有苛待你们兄妹二人?你可知为何你们兄妹二人做了这般不堪的事情,我还留着你们二人?”
“世兰不知,”许世兰低头冷冷一笑,声音却依旧恭顺温和,“姑母大度,您对世兰兄妹二人的恩情,世兰没齿难忘。”
“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咱们许家这些年是个什么光景,我也一直惦记着,”许氏没有看出许世兰的异状,见她上道才又半真半假地忧伤道,“我们三房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姑母本意是想要替你与世言寻两门好亲事,可如今……”
“我与你说的,希望你能好好记着,日后如何且看你自己了,姑母能为你做的便到这里了。”许氏终于与许世兰说完了自己的计划,见许世兰没有抗拒的意思,这才假仁假义地叫她下去。
“承蒙姑母提携,世兰铭感五内,没齿不敢忘记姑母恩情。”许世兰乖巧恭顺地答应。“帮我把你兄长再叫过来。”趁着许世兰未走,许氏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吩咐了句。
“是。”许世兰乖巧答应。
许氏轮流将许家兄妹二人都召到身边说了许久的话,可惜这个时候张清胭与周芙玉还在王家,并不知晓这些。
入夜。
“姑娘,天气越发寒凉了,您要出来好歹披件外衫,若是病了叫三夫人知晓还不定要怎么责罚奴婢们呢。”香草看许世兰单薄的身影劝道,只是语气中多少带了些不满。
“知道了,你先回去屋内吧,我再坐会儿就进去,”许世兰语气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我会注意身子的,断不会叫姑母责怪你。”
“不过是个遭人厌弃的货,还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香草讪讪嘟囔了句,终究没再说什么。
许世兰坐在客院的凉亭中,望着菡萏院隐隐可见的灯光,目光幽暗难辨。
她自许家带过来的碧心早在遭遇山匪的时候就没了,现在这个香草是许氏后拨给她的,说是照顾她的起居,其实不过是派过来盯着她的眼线。
“我的好姑母,直到这个时候还想榨干我的利用价值呢……”想到今日许氏“苦口婆心”与自己说的计划,许世兰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阴森的笑,“亲情真是好东西。”
张清胭却不知三房这一日的热闹,因着许世兰在马车上那一番阴阳怪气的言论,她已经一整日都心不在焉不在状态,自王家回来后便缩回了院子里。
所幸添妆后周瑞祥的亲事也提上了日程。
自大房的两位姑娘出嫁后,镇国公府已经有数年不曾办过喜事,是以府上早早地就忙碌了起来,连带着三房的许氏也被分配了不少的活计。
而就在众人为了这桩亲事忙碌的时候,镇国公周霄自边城指派过来专门护送玉氏母子的属下也在这其间抵府。众人这才知晓,亲事过后玉氏便要出发去与边城的周霄团聚了。
二房自攀上了大房后早就今时不同往日,更何况周瑞祥自己还是个有本事的,下人们自然清楚日后当家的会是谁,办差更加尽心尽力。
老太太一贯不喜周瑞祥这个庶子生的长孙,可后来竟亲自出场,吩咐众人必须好好操办这场婚事。众人不知,玉氏与赵氏几人却心知肚明。
原来周霄早就叫他的属下给老太太私下送了信,信上只道若是老太太再一味偏袒三房,过多干预除三房之外两房的事,他便要分家。
镇国公府如何也算是上京中数一数二的勋贵人家,老太太又是出了名的要强,如何能接受分家的要求?奈何周霄态度强硬,表明了不容拒绝,老太太免了几房的请安,一连把自己关在千禧堂中数日,这才在婚期的前一天将众人一并招来宣布——今后再不干预府上的大小事。
老太太的原话是:“老婆子年纪大了,许多事情爱管也没人愿意听,凭白叫你们厌恶了我,倒不如日后就在这府中含饴弄孙,做个闲人,省得遭人厌烦。”却是隐瞒了自己受周霄威胁的缘由。
玉氏二人自然清楚老太太为何放权,但这无疑对他们而言是个好消息,两人自然也不会戳破老太太最后的体面。可他们两房高兴了,三房却不肯了,他们本就狠狠得罪了大房二房,若是老太太再不管他们,三房上下哪还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