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丛气急败坏地对着空无一人的密林叫骂了半天,眼见暗卫竟然没有一个敢站出来承受他的怒火,当下更是生气:“暗一,给本王出来!”
暗卫首领暗一弱弱地应了声“是”,下一秒在同伴们同情的目光中出现在了萧丛跟前。
“本王钦点你为暗卫首领,给你赐名暗一,不是为了让你‘安逸’的。你可明白?”看着眼前跪得笔挺,认错态度十分良好的暗一,萧丛眯了眯眼睛。
暗一脑门上溢上了细细的汗水,弱弱地应了声“是”。
暗卫虽说是萧丛隐在暗处的影子,但暗一却与一般暗卫不同。是萧丛当年的近身侍卫,与萧丛的关系说是主仆,倒不如说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后更是为替萧丛分担主动隐于幕后,成了这支暗卫的首领。
也正是因为暗一与萧丛的情分与他人不同,他才敢在这种事情上偶尔擅作主张。只是暗一本以为萧丛是对张清胭有男女之间的好感,但看现在这情况……
萧丛也不出声,静静望了暗一许久,直把暗一盯得一脑门的冷汗。
“今日这事,干得不错……”萧丛拍了拍暗一的肩膀,暗一原本僵直的背脊更因他这个动作紧张了几分,直到听清了萧丛话中的意思,望着萧丛难掩轻快的背影,整个人才慢慢瘫软下来。
“下次莫要再自作主张了!”萧丛背过身,没再看暗一,“当年让你担当暗卫首领,不仅是因为咱们之间的情谊,更是因为你敏锐稳重,最明白本王的心思……”
萧丛忽然说起过往,暗一不明他的用意,一时间只觉得方才放下的心又高高提起,衣衫下的寒毛又齐齐竖立起。
“你觉得,今日那位张家姑娘如何?”萧丛似不知暗一心思一般,浅笑着问道。
“张姑娘秀外慧中,机智聪明……”暗一再度默默替自己捏了一把汗,主子的心意难测,他敢说张清胭半点不好吗?
萧丛转过身,似没看出暗一的忐忑,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既觉得张姑娘为人不错,那本王便将你派到她身边如何?”
“啊?”饶是暗一做了多年的暗卫首领,见过各种各样的风浪,此刻还是被萧丛的话吓得不轻,“主子,您是说,要派小的去监视张姑娘吗?”若说监视的话,派他一个暗卫首领去,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是也不是,”萧丛本想解释,画风一转反道,“镇国公府远比本王所料中的复杂,让你过去,除了让你监视这些,必要时也需你护好那丫头,毕竟是张寅的女儿。本王想拉拢张寅,倒也不差再卖他一个好。”
“此间若是遇上为难之事,暗卫随时听从你的调遣,必要时无需过问本王,全听你自己做主。”
“是”暗一虽震惊萧丛竟然给了自己这么大的权利,但听萧丛解释得分明,倒也没做他想,恭敬地应下。却是忘了,以萧丛的秉性,何曾给他人解释过什么,此番倒是有些欲盖弥彰。
青云寺中。
“小姐的脚怎地扭得这般严重?”钱嬷嬷拿了药酒,正帮张清胭揉着伤处,期间还不忘埋怨地自责边上的几个丫头。
雾霭几人心知是自己几个的失误,才让张清胭受了这罪,当下半点意见不敢有,全都乖乖的低头任由钱嬷嬷指责,小模样像极了挨罚的小朋友。
“明日方丈便要替夫人主持法事了,姑娘伤成这样,明日若是不得歇,还不知要受多大的罪呢!”
“好了,嬷嬷莫要指责她们,也是我自己不小心,玩闹太过失了分寸。”看几个丫头可怜巴巴的样子,张清胭忍俊不禁,笑过之后还是替几人说好话,“我这不过是寻常的扭伤,也就这会儿看着红肿吓人,上了药,休息一夜,明日便好了。”
“姑娘就惯着她们吧,迟早给惯坏了不成!”钱嬷嬷无奈。张清胭见钱嬷嬷让步,这才娇笑着插科打诨地揭过了这一出。
第二日的法事会上。
整个青云山上都回荡着晦涩难懂,却十分神圣的佛音。青云寺的高僧全都盘坐在庙前的空地上,虔诚地吟诵着经文,经幡在山风吹拂下轻轻摇摆。
张清胭虔诚地跪在僧人中,随他们一道吟诵着往生咒。众人已经整整跪了一个上午,张清胭自己都能感受到,膝盖下的双腿酸麻得快失去知觉,却依旧虔诚不改地跪着。
“如此规模的法事只怕不出三日无法结束,小丫头的腿上还有伤,三日时间强撑下来,伤不了根本只怕也是够呛……”萧丛站在青云寺的高塔屋檐,静静地望着空地上的诸人,目光却一直未从那抹娇小的身影上移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暗七!”习武之人眼力好,萧丛已经注意到了张清胭逐渐苍白的脸色,当下不敢犹豫,焦急唤出了暗卫,“把这个药给钱嬷嬷送去。”
暗卫接过萧丛递过来的药瓶,脸色却在看清药瓶后瞬间一变:“主子,这药太过贵重,张姑娘不过是扭伤,用此药……”
“未免大材小用是吗?怎地,本王如今竟是吩咐不动你们了吗?”
“属下不敢!”暗七跪在地上,额间瞬间溢满冷汗。
萧丛似笑非笑地看着暗七:“本王竟不知何时起,暗卫竟敢质疑本王的决策了?还是说,暗一就教了你们这些?”
“是属下失了神志分寸,竟以下犯上,请主子责罚!”
暗七被萧丛这突然的诛心之语吓到失神,又被萧丛凛然的气势吓得瑟瑟发抖,差点就要自杀谢罪了,才听萧丛淡淡道:“把药送过去,回去时自去刑堂令罚。”
不仅是暗七,连隐匿于暗处的暗卫也默默松了一口气,到了这会儿,他们若是还看不明白底下那张小姑娘是主子这儿不可碰触的逆鳞,倒真的该去死一死了。
萧丛却不知,他竟是无意中在暗卫中替张清胭立了不小的威,以至于日后张清胭在暗卫眼中的地位更甚于萧丛本人……
钱嬷嬷收到暗七送来的药时还有些感慨,没想到自家小王爷不动情则以,一动情竟连如此贵重的救命药都送出来,仅仅为了姑娘的一处扭伤。但一想到萧丛既然知道给小姐送药,想必应该是于情爱一途上开了窍……
钱嬷嬷顿感老怀欣慰,当夜便急急地将萧丛的心意给张清胭用上。
有这秘药在,随后两日的法事张清胭确实轻松了不少。白日繁忙的法事累惨了她,是以张清胭竟是一点没有察觉到钱嬷嬷换了药,还只当是自己伤的不重,身体康健。
三日的法事很快过去,张清胭一行人启程离开。
她们已经离开府上足有小半个月,一听说张清胭回来府上诸房都遣了人过来问候,就连老太太那边都遣了心腹嬷嬷过来问候。
“青云寺景致极好,胭儿谢过祖母挂心了,有劳嬷嬷跑一趟,待胭儿修整后便去给祖母问安。”张清胭乖巧地应付着老太太身边的易嬷嬷。
“青云寺的景致确实好,尤其那处荷塘,风光像极了江南水乡。”易嬷嬷也乐得与一向没有架子的张清胭多说几句,“老奴记得姑娘刚进府时,三太太曾有意将新修的那个小院拨给姑娘,那处院子也是按着江南风格修筑的,姑娘闲来无事倒是可以去走走……”
“胭儿谢过嬷嬷好意。”张清胭柔声应道。
看来她不在府上的这段时间,许氏又重新执掌了府上的大权。单从老太太身边的婆子如今都不动声色地替许氏说话这点就可以看出……好在张清胭从未小看过许氏,如今见她重新复起,倒也没如何失落。
简单梳洗了一番,张清胭这才带着钱嬷嬷去给老太太问安。
老太太拉着张清胭的手,絮絮叨叨地询问了她在山上的起居及法事的过程,过了许久才恋恋不舍的放了张清胭离开。周瑞年那小魔王倒是也在千禧堂中,奈何张清胭身后一直站着长公主赐下的嬷嬷,他倒也有眼色,不敢上前碰壁。
“要我说,有钱嬷嬷在,倒是真替小姐挡了不少事情。”离开的时候,翠羽一脸欣喜,“看二少爷那忌惮的样子,想想就觉得畅快呢!”
张清胭娇嗔地瞪了翠羽一眼,却没有反驳她的意思:“翠羽说的是,今日确实多亏了嬷嬷,否则还不知又要闹出多少糟心的事来。”
平日里只要是府上,张清胭都躲着周瑞年这小魔王。先前周瑞年被周霖揍了一顿,这才沉静了这么些日子,看来在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周瑞年却是随着许氏的复起又开始出来作妖了……只要不再来招惹她,张清胭倒是愿意与他保持虚伪和平的表象。
“小姐抬举老奴了,府上众人不过是忌惮老奴身后的长公主罢了,哪有老奴这张老脸什么事?”钱嬷嬷笑得谦逊,一点没有因为主子的高看而自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