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这种事情向来是没有确切规律的，指不准哪日运气不好，喝了一口凉水都能发热到头昏脑涨。
好巧不巧的是，这种事情就这么落在了顾敛的头上。
沈瑜是去药堂拿驱蚊香囊的时候和几个药修聊天，有个正在包药材的药修说待会儿得去竹居送退烧药。沈瑜听着是竹居，又是退烧用的，便多嘴问了一句是谁。
没想到就这么歪打正着的，知道了顾敛发热的事情。
“顾敛？”沈瑜听到这么名字后很是不信，他是个火系修士，几乎没有生过病。冬日里他的手心都是暖的，还嫌披风太沉，干脆就换做了薄的。
这样一个身体好的人，怎么会因为淋了一场雨就发热了呢。
“确实是竹居丹心殿的顾敛，我没有记错的。”那个药修点点头，轻声说道，“烧得还不轻，可能还得多开几服药。”
药修嘀咕着便又抓药去了，沈瑜握着那驱蚊香囊，倒是忆起了自己发热时，顾敛来看她的清静。那时候沈瑜烧得有些糊涂，和顾敛说看他的时候能看见叠影。顾敛则是一面笑着，一面舀了一勺，吹了吹气。
沈瑜说：“看过了就快些回去吧，叶长老说这发热会传染。”
“我一身正气，可不是你说传染就能传染给我的。”顾敛不依不饶的将勺子凑过去，“张嘴……”
那一身正气无疑是敷衍，可那天顾敛照顾她喝完了药，等她睡着了才离开。次日沈瑜病好了，他们又一道修行，顾敛也确实没有什么生病的迹象。
沈瑜还挺服气他那‘一身正气’的，却不想就这么折在了一场雨上。
都说病来如山倒，一直不怎么生病的人突然病了，可能会比那些常生病的人要难恢复的多。
也不知道洛闲师兄有没有空照顾他。
出于关心，也出于好奇，沈瑜便想着将这送药的活儿给揽过来。她笑着与那药修商量道：“要不……我帮你把药送过去吧。”
药修没有说话，只是将头扭过来，看着沈瑜。沈瑜明白了自己这话说的突兀，便又加了一句：“顾敛是我师兄，我正好要过去看他，是顺路的。”
而且今日药堂的弟子们好像都在赶制那驱蚊香囊，沈瑜看到的这几个，都是手忙脚乱的。
“也好，省下的时间还能多配几个香囊。”
药修说着，头扭过去后便又继续用小称称着药。他将药材用纸包好，系上绳子，打包成一串，递给了沈瑜。他告诉了沈瑜详细的煎药方法，还有吃药的注意事项，确定沈瑜记住了之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说：“劳烦了。”
沈瑜摇摇头，笑着与他道别，便踏出了药堂的门。
夏日的阳光太毒，好在是虚无之境的树木多。沈瑜一路轻快，多是往树荫处走，能够贪的片刻的清凉。到寻常与顾敛汇合的小岔路时，沈瑜在满是绿的草叶间发现了一朵黄艳艳的花。
不知道名字，但那一抹黄很是惹沈瑜的眼，沈瑜便弯下身来，将它摘下了。
她将小花我在手里，继续朝着丹心殿的方向走去。她本想多发现些这样的花，聚成一束，寻个花瓶盛着，放在顾敛的房间里。
但一直走到了丹心殿门口，都没有再发现与手里的那一朵一模一样的花了。
美好的东西有很多，但恰好的终究只有一个。沈瑜瞧着手里的花儿，想着这些话的时候，还不自觉的露出了几分笑容。
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着多愁善感了起来。
沈瑜抬头看了看丹心殿，她上一回来，还是她偷看顾敛沐浴那会儿。偷看被抓包也就算了，还没羞没臊的‘调戏’了他一下。
耍完流氓后的沈瑜落荒而逃，就是逃到了这个位置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的。沈瑜笑着挠了挠头，深深感受到了什么叫往事不堪回首。
门紧闭着，八成洛闲师兄有什么事情出了门。依照沈瑜对顾敛的了解，他这个病，大概是将她与洛闲一道瞒了。
流氓沈瑜没打算敲门，只见她轻身一跃，便翻进了院子里。稳稳落地，没有多余的杂音。
她轻手轻脚的朝着顾敛住的那边走，想着进去之前，得先探探他在做什么。
顾敛房间的那扇窗子没关，能够看见里面的景象。沈瑜在接近那里后，为了不惊动里面的人，便飞快的靠墙蹲下，然后一点一点的抬高自己的身子往里面看。
沈瑜觉得自己的动静已经够小了，可都还没有看清里面的情景，就一个声音给吓得赶紧蹲下了身子。
“谁？”
声音很沉，伴着几分沙哑，应当是一个病入膏肓的顾敛。
沈瑜对自己这个做贼心虚的反映不怎么满意，可这躲都已经躲了，若是他问一声谁，自己就站出来。
那不就毫无惊喜可言了。
沈瑜灵机一动，她还是保持着自己蹲着的姿势，但握着黄色小花的那只手缓缓地举起来，直到手腕能够搭在那窗台上。
她摇了摇那小花，还捏着嗓子道了声：“我是来送药的。”
从屋内人的视角来看，那朵突然间冒出来的小花又可爱又意外的，与自己的人设不符——应当不会这么快就暴露。
至少沈瑜是这么想的。
让她欣慰的也确实是里面没有什么回应，让沈瑜生出的第一个念头是他没有听清。
她又摇了摇花，准备再重复一遍的时候，那花已经被抽走了。
“哎！”
沈瑜升了一下手没抓住，准备仰起头来看着抓。可就在她将头抬起来，往上望的时候，就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睛。
许是生病让他的眸光暗了几分，可一点都不影响，沈瑜被那双眸子吸引的事实。
顾敛他，一直都让沈瑜情不自禁，一直都让沈瑜能够体会到自己的变化。
没有说的话，不代表什么都没有。
“躲在这里做什么？”那人双手支在窗棂上，正低头看着沈瑜。那朵小花也正被他握在手里，他的指尖微动，那小花便也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
“……我没躲。”
沈瑜意识到自己的恍惚后立马站了起来，还离那人远了一点。不过她低头的时候瞥见了自己勾在手指上的几服药，又故作淡然的道了声：“我就是来送个药。”
“药？”顾敛念着这个字，可能在想着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倒是沈瑜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上前了几步，拉近了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说：“躺回去，我进来。”
说完便绕开了这个小窗，朝着他房间的正门走去了。
门没有关紧，轻轻一推便打开了。沈瑜进去的时候顾敛正坐在床榻边，静静地看着她。
沈瑜将药放在桌子上，便径直朝着顾敛走去。她坐在顾敛身边，用手掌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烫。
“你好好躺着睡一觉吧，我去帮你熬药。熬药用的瓦罐放在那里了？厨房吗？”沈瑜说着便站起了身，她拉着被子，想让顾敛躺下，可顾敛不动不说，还伸手握住了她那只想要掀开被子的手。
他手心很是暖，不知道是他那火系修士的特性，还是发热的缘故。那份热度迫使着沈瑜去看顾敛，此时他也正是看着自己。
“你留下来。”顾敛说的缓，声音也比平时软糯了几分。他眼睛下面布了一抹红色，那眉毛也皱在了一起，就像是个与你谈条件的小孩子。
沈瑜没有甩开他的手，也没有转身就离开，而是停在了原地，笑着回答着：“你生病了得喝药啊。”
总不能将火炉和瓦罐那到这里来熬。
可那个烧上头的顾敛依旧是拉着沈瑜的手，还有意识无意识的晃了晃，说道：“你拿到这里来熬……”
听着就像是个小孩子说的胡话，可从顾敛嘴里说出来，又让沈瑜不忍去拒绝。犯了热症的他也确实是与寻常不太一样，那些锋芒都掩去了，就连那双透着厉色的眸子，都缓和了很多。
说话的时候没由头的，有些音也拖得长长的。
有几分莫名的可爱。
“药熬起来味道浓，会呛得你没办法休息的。”沈瑜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顾敛的脑袋，他头发看着蓬松，实际上很是软。因为他高，沈瑜也没有什么机会去摸。这回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乖乖的顾敛，让沈瑜过了一把瘾。
“那，那……”顾敛顿了顿，他眼睛看向四周，终是停在了方才与沈瑜说话的窗户那里，指到，“你去那里熬好不好？”
沈瑜顺着顾敛的动作扭头，从她这个位置看过去，那个窗户外面是院子里的平地。如果她在那里熬药的话，就算是顾敛躺在床榻上，也能够看见她。
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好。”沈瑜应着，“那你得和我说丹心殿的火炉和熬药用的瓦罐在那里，我去拿。”
沈瑜觉得自己将话表达的很清楚，是她去拿，而不是让顾敛这个病患去。
但看顾敛听完后便弯腰去套自己的靴子，沈瑜正是感到疑惑，就被顾敛给拉走了。
他一边拉着沈瑜，还一边说着：“我带你过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