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休息过后，商队继续前行。自从出了莲城，沿途就没有什么可以落脚歇息的地方。他们的饭食也是一些容易储存的干粮，不算可口，但也不至于难以下咽。
顾敛没什么心情吃东西，他盯着手上那块炊饼。这东西很硬，他便尝试着用自己的火系灵力将其加热。
谁知一下子没有控制好火候，大火显现后，整个炊饼都化作了灰烬。
心里有事，影响了顾敛诸多言行举止。他觉得自己不正常，干脆是不吃了，依着树干闭目养神。
他很清楚，若是不将眼睛闭起来的话，自己会忍不住地，去看沈瑜。
倒还不如闭着眼，啥事儿没有。
正是走向山路后，便没有了过多的机会休息。出门在外的商队伙计只想快些回家，便在精神足够的情况下多赶路。即便是夜幕降临，也不会影响前行的进程。
前面的路还算好走，队伍中的人举着火把，便能够将这四周照亮。
夜渐渐深了，顾敛还在缓慢骑行，但前方的人已经停了下来。听周围的伙计说，即将进入密林了，那林子看上去很深，可能要穿行很久。
而晚上不太容易辨别方向。
“今日就在这里过夜吧，明日天亮了再前行。”管理者也是担心前面的路段不好走，晚上在密林之中前行也不安全，倒不如原地休息，养养精神。
伙计们听了纷纷下马，将马匹拴在一旁的树上，再去寻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顾敛将自己的马拴好后，又抚了抚它的鬃毛。
那匹马儿很乖，也不乱动，就只是垂头去吃树周围的草。
这让顾敛想起了他们那次接下了南荒边境的委托，到达目的地后将马儿拴在山顶后，便去了山崖准备埋伏。
没想到一不小心就被困在了南荒之中，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马儿吃光了这一圈的草，甚是虚弱。沈瑜的那匹马儿则是因为太饿，在绕圈圈寻找嫩草的时候，不小心让缰绳缠住了脖子。
好在是沈瑜救得及时，不然就酿成了大错。
被困南荒其实就是几个月前的事情，现在的顾敛都很容易想起当时的情形。可他想到沈瑜对自己的态度，就会恍惚着，分不清虚实。
他回过头，下意识地去看了一眼她。只见她拴好了马，站在马儿身旁，看上去有些失神。
可能……她也是回忆起了那时候的事情。
不知道为何，顾敛心底多了一份莫名的烦躁感。只见他朝着沈瑜那处走去，情绪也全都写在脸上。
他本来是想拉住沈瑜的，但回想起玉鸣阁的事情后，便也及时收住了手。他站在沈瑜面前，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
“你在想什么？”
若是以前的事情你都还有印象，那就能够给我一个解释。
后半段被顾敛咽回了肚子里，他也不想面对沈瑜时，如此咄咄逼人。
沈瑜是在听到他说的话后才回的神，她看上去有些意外，也有些恍惚。可她对上顾敛的眼睛后，连忙收了脸上的神色，轻轻摇了摇头。
“没什么。”
“你……”
“你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是沈瑜打断了顾敛的话，然后又将天给聊死了。顾敛能够深切的感受到，眼前的人根本不想与他多交流，甚至是话都不想与他多说一句。
这又是为什么？
以前顾敛觉得，喜欢这两个字很难说出口。可他觉得的难是有着难掩的羞涩，有着诸多的情意不知道如何言明，而不是想要换来他们现在的关系。
这样莫名而又残忍的关系。
可沈瑜就是这么待他的，让他双手握成了一个拳头，发力到颤抖。
也不得不离开。
商队的伙计们大多都睡了，他们习惯了风餐露宿，甚至因为担心丢失货物，干脆在货物上睡着。顾敛则是挑了一块巨石，也没有怎么打理，就躺下了。
他看了一会儿夜空，觉得这个姿势还算舒服，就将眼睛闭上了。
顾敛只睡着了一会儿就醒了，醒来后他都在怀疑，自己方才是否睡着了。
月光是一种惨白色，洒在泥路上，让这一切看上去极为不真实。他回想着，与沈瑜在外处理委托所经历的每一个夜晚，莫说总是相拥而眠，那也从未如此，有着这么远的距离。
其实实际上的距离还没有心中的距离宽阔，一条鸿沟，让顾敛不知道怎么跨越过。
他觉得头疼，也难过。
此时沈瑜就在自己对面不远处，她是靠在一棵树睡着的。不过她整个人都蜷在一起，好像睡得不怎么踏实。
顾敛很明白，这夜深露重的，她畏寒，所以才会如此。
沈瑜是顾敛见过的最不会照顾自己的姑娘，明明很多事情不能承受，她还是会选择硬扛下来。面对风寒时是这样，面临困苦的时候也是这样。
从来不会向人说一句苦，还总想着如何让他人不受伤害。
也就是这样一个连撒娇都不会的姑娘让顾敛一直惦记着，他紧紧捏住自己的指节，在忍耐着什么。
可指节的骨头咔擦的响，痛感让他清醒了不少。
忍耐了很久，他最终还是将自己的外衣脱下了，轻手轻脚地往她那里走去，把外衣搭在了她身上。
顾敛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可能都无法对她产生什么怨恨。他只觉得心很疼，就像是被什么缠绕，紧紧绕在了一团。
这样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顾敛明白现在的自己好像只能悄悄地对沈瑜好，他不想去看沈瑜回避他的样子，不想去听沈瑜与他说那些极为客气的话。
所以在天色才蒙蒙亮，刚刚有些回暖的时候，悄悄将自己的外衣拿了回来。
披上外衣，继续睡觉。
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除了这一次在夜里露宿，之后再也没有暂停前行来睡觉的机会了。商队的伙计们都是日夜轮流休息，沈瑜和顾敛亦是，商队的管理者与他们说好，若是困了可以去最后面的马车稍稍休息。
马车里虽然堆了不少木箱子，但也能空出来一个小小的位置。
一个遮风避雨，又安静的休息处，也很舒适。
商队也就是以这样的节奏前行着，顾敛与沈瑜也很适应。以前的委托也都是这么来的，条件还不一定有这回好。
只是他们两人依旧没有怎么说话，沈瑜整日都是心不在焉的，好像是有什么想不清楚的事情。而顾敛则是默默无闻的，明面上像是有无尽的仇怨，可又会万事都替沈瑜着想着。
悄悄地去照顾她。
时间过得也快，一晃便过了四日。
今早那位商队管理者便告诉他们，今日太阳落山前，就能到那个约定好的驿站。
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劫匪，称得上是风平浪静，畅通无阻。
管理者笑谈着：“定是二位仙君的名头给我们拓宽了道路，无人敢来叨扰。”
“哪里有什么名头。”顾敛答得谦逊，倒也是笑了笑。
“哎！顾仙君此言差矣。这莲城百姓哪个不知道顾仙君与沈少爷的威名？业内都传着，若是能召来二位帮忙，定是一帆风顺的。您看今儿个不就是证实了一回吗？”
管理者说的高兴，可这句话却也让顾敛心底的荆棘，又绕了上来。
就觉得，整个莲城都觉得将两人的名字放在一处最是契合。可现在呢？他们两人之间，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坦然随和了。
所以面对这样的美言他只能道谢：“多谢先生信任了，在货物安然交接前，我们不会松懈的。”
管理者自然是笑的合不拢嘴，却不知顾敛心中五味陈杂。她看了一眼沈瑜，正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就好像这些事情都与她没什么关系。
却只有顾敛印象深刻，以前的委托中，沈瑜最喜与委托人交流。她一直健谈，说话也很受人喜欢。
这一路上顾敛见证了太多沈瑜的变化，不仅仅是她面对自己时有很多地方都变了，还有的是，她也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她的诸多优点好像都被脸上挂着的淡然给藏了起来，明明是一颗珍珠，却甘愿被砂砾裹起来。
顾敛不懂，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只是他也清楚，过了今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商队继续前行着，翻过了一座不怎么好走的高山。上山时马儿拉的费劲，顾敛和沈瑜便帮着伙计们推小板车。
可突然而至的下坡让众人来不及反映，这才因为速度过快，让一个板车的轮子出了点毛病。
轮子需要修一修，整个商队不得不停下来。
管理者觉得无伤大雅，没有多怪罪，倒也让众位抓紧时间休息。
顾敛拿着水袋，觉得这个人不错。
若换做以前，沈瑜与他肯定会与他好生认识认识。
顾敛正坐在马背上喝水，凉水下肚，解渴提神。可他盖盖子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眼前闪了一下，是林子中有人影时隐时现。
他眸子转了转，很清楚即将发生什么。但他也极其冷静地将水袋挂回了回去，扭头与沈瑜说了一句：“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下，那四周的动静就愈发明显。
第一批人从林子中跃了出来，无一不是黑纱遮面，手握武器。
板车的轮子还没有修好，一众伙计被这突然而至的人群给惊了一下。
但顾敛与沈瑜二人迅速下马，挡在了最前面。
对战也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