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敛在回丹心殿的路上就想着，虽然是提前离开，但还是要与一些重要的人辞行。
不过瞧着月色浓郁，还是不便打扰。
他便将辞行的方式，换做了书面的。
在收拾东西前，他就拿了四张信纸。每一张纸上都是不同的称呼，沈掌门、叶长老、洛闲、沈瑜。
前面的三封里都写着同样的话：敛已去游历，勿念，勿忧。
只有沈瑜的那一封，让顾敛不知道如何下笔。
他想写一句：千里我独行，不用相送。好像不是很合适。
毕竟人家，本来就没有想要去相送的。
可他又不想这么轻描淡写的话去告诉沈瑜，自他动了真心以来，沈瑜一直都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写什么，干脆是留了一纸空白。没有告别，只有最前面的‘沈瑜’二字是他的字迹。
留下的最后的东西。
他走后，这件事情总会被众人所知道的。即便是没有这封辞行信件，她也能有知道的那一刻。
这勿念，勿忧也好，不必相送也罢。
他走了，便就是走了。
写好了辞行信件，他便在自己小屋里打转，看看自己要带些什么东西过去。好像游历过程中不用带很多东西，不必短途旅程中需要带些换洗的衣物。
这两年里，很多东西都会有变化。他想要轻装上阵，所以整理出来的东西，就一个小布包便能够全装下。
他将自己的弟子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去了衣柜里。
当做一个念想，也当是留下一个他曾在此生活过的痕迹。
正想着是不是已经收拾妥当的时候，他意识到了自己腰间别着的乾坤袋。这东西很方便，看起来小，但有一个次元空间，能够装下很多东西。
他平时很少去清理这些，倒不如将它清理一下，放些必要的东西在里面。
还能省去那个布包。
他随即将乾坤袋取了下来，试着将里面的东西都整理整理。里面尽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符箓、银钱、衣物、还有……一块帕子。
顾敛将帕子拿在了手里，上面那个歪歪扭扭地瑜字，让他有些失神。
这是沈瑜送给他的。
相赠的那一天顾敛都还记得，沈瑜含含糊糊地说了些什么。许是觉得越说越糊涂，干脆将东西硬塞到他手里。
转身就溜了。
对此顾敛还回赠了她一把折扇，本是一把普通不过的白色折扇，是他在扇面之上写了‘惊尘’二字。
从而有了特殊的意义。
可现在呢？他们之间的主动往事，也都不复当初了。
顾敛小心翼翼地出了门，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出山门的时候发现今日守山的弟子还没有休息，便拜托他将那几封信送过去。不用很及时，明日之内就好。
而沈瑜的那封信呢？顾敛将它留在了丹心殿中。与那条帕子一起放在衣柜中的，上面依旧是空白的。
他也想通了，有些东西，就值得封藏着。
同时他也希望，这为期两年的游历之行，能够让他有不少改变。
次日一早，紫衫长老便召来了沈瑜与洛闲两人，告知了他们有关游历的事情。
两人都有些意外，但对于游历一说又抱着无限的幻想。沈瑜很高兴去外出游历一番，又是与洛闲一起，便更愿意前往了。
“瑾瑜呢？他为何没有来？”因为时辰太早，洛闲并没有收到那封信，便多问了一句顾敛的去向。
“他现行了一步，许是过于期待了。”
紫衫长老答道平淡，也没有过多地解释什么。他看了看天，那淡淡的蓝色，就好像是未来将会经历地机遇与变故。
自己这三个弟子有着各自的优处，注定是能有一番大作为的。
所以他这个当师傅的，就需得给他们足够的机会。
收获，则是他们自己的。
沈瑜与洛闲应下此事后，便向紫衫长老辞行了。紫衫长老没有去送，就如同昨日没有去送顾敛那样。
待他们离开后，通天殿有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一个人从屏风后缓缓地走了出来，正是叶长老。
叶长老坐去了紫衫长老身边，直摇头。
紫衫长老看得笑了，问道：“这么愁眉苦脸的做什么？弟子们出远门儿是好事，这修仙界中的奇遇才能让他们快些成长呢。”
“你那三个小徒弟我是没担心，我是担心你这老匹夫。”
叶长老看了一眼紫衫长老，没好气地说道：“这游历也是支走他们的一个理由吧？”
“生老病死的，你年纪也不小了，该看开了。修士的一生就是如此，倘若没能得道飞升，只能再入轮回了。可能这转世之后还会拜入虚无之境呢，那得好生记着拜谁为师都行，不要拜那个叫叶满冬的。”
“怎么还和我对上了？我多好？你几个徒弟走了，就我陪着你呢！”叶长老的语气极其不满，可这手还是极为诚实地将紫衫长老的手腕往桌上一拉，安心去听他的脉象。
“脉象倒是挺平稳的，切记少出去折腾得好。”
“我自己身体我自己清楚，本来就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大限将至。”紫衫长老叹道，“所有修士都想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殊不知，在踏入一定境界后，如果没有突破最后那一层，就会因为大限的压迫，丢了性命。”
“物极必反，也有着它的道理。你也是想得开，换我早就……早就……”
叶长老一时语塞，好像这会儿也想不出来一个所以然，干脆将其绕开：“反正不会像你这样。”
早在紫衫长老突破那一境界后，就知道了大限之事。叶长老作为好友一直关注着他身体的变化，没有病痛缠身，不会影响正常生活。
只是体内的灵力在不断流逝，骨骼也都在慢慢退化，直至与寻常人无异。
然后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安详地闭上眼，没有半分痛苦。
紫衫长老看着叶长老，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当然知道叶长老是为他着想，也是想要凭借自己在医术上的那点儿造诣，帮帮自己。
可天命难违，大限又哪里是说避就能避开的。
他便只能安慰着：“多往好处想就好了。”
“想你走了之后，我要如何照顾你那三个弟子？”
叶长老一下就将话说去了点子上，紫衫长老哭笑不得，笑道：“想想他们是不是就乐了？”
“别的我不清楚，惹是生非能排首位。”叶长老提醒着，“也就是洛闲那小子小停歇。”
“惹是生非归惹是生非，瑾瑜跟阿瑜本性不坏。”
“怎么觉得你这句话像是在告诉我什么。”
“我走后，他们就拜托你照顾了。”紫衫长老笑了笑，“这就是我想说的。”
“那可就说不准了……”
叶长老给自己倒了一壶茶，没有给紫衫长老一个准信。
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