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顾敛也不是非常非常的喜欢青椒，只是下意识的，想要对沈瑜好。
他会吃掉沈瑜不喜欢的青椒，沈瑜也会在他被困于梦境之时，一遍一遍的将他唤醒。
两人之间，有着太多太多没办法解释的事情。向来都是他为沈瑜做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沈瑜所做的，会更深入他心底。
可能是自己那解不开的情意，也可能是她这个人本就有所特别。
现在能与沈瑜独处着，就已经让他觉得满足。他喜欢看沈瑜的所有样子，百看不厌。
这些东西在顾敛的脑海里转着转着，他便不由自主的笑了。好像从那次有感受到沈瑜的心意之后，他就有些急不可耐的，还想要知道的更清楚。
她是否，也存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顾敛想问，那话到了喉咙里像是要呼之欲出——
“笑什么？”
是沈瑜抬头看着顾敛，将他的思绪给拉了回来。沈瑜见他满碗的青椒，只得夹了一块小炒肉放去他碗里，用那提醒的语气说道：“别老是吃青椒，吃肉。”
沈瑜喜欢小炒肉，她每次点这道菜，顾敛都会会将碟子里的青椒往他自己碗里挑。沈瑜只是一门心思的认为顾敛很喜欢青椒，但每次顾敛将炒肉里夹杂着的青椒都夹去后，沈瑜都会给他加些小炒肉。
沈瑜心里想的是这个人是不是吃青椒才长得这么高的，但在顾敛心里，却是犹如开了花一般的高兴。
他很是坦然的接下了沈瑜夹过来的肉，还笑着打趣：“行，管饱嘛。”
话很是爽快，可他的心里呢？无时无刻不是在想着沈瑜。
也就是她的一瞥一笑，牵动着他所有的心绪。这也是顾敛从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后，就认定了的事情。
他想要自己未来的生活里有沈瑜的影子，就一定会在现在，将她紧紧抓住。
若是……她愿的话。
顾敛眸子垂了垂，每次想到这些，顾敛都会有说不出的沉重感。但梦境之中折射的是他的执念，而他的执念便是紧握着过去不放，不愿意抬头去看一眼未来的景象。
“我在梦里，看见我母亲了。”顾敛抬头看着沈瑜，尽量将话说的轻松随意些，“梦里母亲在告诉我，不要总是回味过去，要朝前看。”
“人生在世能几时，本就应当这样想嘛。”沈瑜笑着答话，她举着筷子挑着鱼刺，倒是没有过多的去注意顾敛的神色。
顾敛动作愣了一下，他这下才意识到，自己还从来没有和沈瑜说过自己家里的事情。莫说是她母亲早已经不在世，就连他家就住在莲城，都是沈瑜前不久才知道的事情。
其实顾敛在想，若是沈瑜什么时候开口问他一句，他也会很乐意的说出来。只是沈瑜是个别人不多说，她便不会多问的性子。而他自己呢？又是个不怎么会主动向别人敞开心扉的人。
自从母亲离世后，他便很少感受到，一个人愿意为了另一个人倾尽一切的情意。那就像是他小时候仰头看着院子里的那棵枇杷树一般，饱满的枇杷果实近在眼前，可他无论如何，也触不到。
那种被人珍视的感觉，是沈瑜对他的无微不至，让他渐渐感受到的。
也就自此一发不可收拾的，渐渐变成了喜欢。
这一切发生的很自然，也就是这种有条不紊，让顾敛觉得很舒心。他适应了这样的感受，时而微小时而热烈的，但唯独面对着沈瑜的时候，会极其热烈。
他是喜欢沈瑜的，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在这段时间里，确定了无数遍。
母亲教他珍视身边人，将羁绊化作力量，便无需在那过去的苦痛中沉浮。顾敛想着，如若是再有这考验心境的梦魇，他定不会再受牵制了。
母亲是指引人，而沈瑜则是自己所有力量汇聚的源泉。
是顾敛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让沈瑜起了疑。只见沈瑜停了手上的动作，缓缓仰起头来。她看见了顾敛愣在原处，眸光低垂着，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沈瑜有些触动，她静静地看了顾敛一会儿，顾敛才缓过神来。
双目对视之间，她也察觉到了顾敛下意识的想要去隐藏的情绪。
霍游告诉沈瑜，入梦咒的危险之处就在于会放大使用人心中的执念。梦境与现实交替，那执念化作希望在梦境中永恒，便极难让人分辨。沈瑜的梦境顺遂是因为沈瑜没有什么难以解开的执念，而顾敛会被梦境所困，是因为梦里的事情牵绊起了属于他的那份执念。
是……有关他的母亲吗？
“若是有不悦的事情，大可与我说。”
沈瑜放下了筷子，双手撑着下巴，笑着去看顾敛：“过去的终归是过去了，我没来得及参与，但我会一直出现在你的未来中。”
她将一句话说的很轻，不痛不痒的，并没有觉得再说什么来不得的事情。可这些话落到了顾敛心里，比什么都要中听，比什么都要温柔。
“真的？”顾敛笑了笑，将那些情绪都掩去了。沈瑜则是点头应着，肯定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其实也不必沈瑜说什么，顾敛知道她向来是守信的。只是他一直在他身侧，从未与她有过什么约定。
倒不如将次作为两人之间的约定。
顾敛瞧着沈瑜，好像面对她的时候，千言万语，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偏偏是心口里的东西跳动的厉害，有力的声音在他耳旁萦绕，犹如魔咒。
“前半段是自愿的，后半段是我承诺给你的。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你想说便说，或是觉得想挑一个更合适的时辰以我说我都是洗耳恭听的。我那承诺一直都在，我若是没有做到，舍你而去了，你大可将我扛回来，关着！”沈瑜目光坚定，尤其是说‘关着’的时候，都是咬牙切齿的。
顾敛听得笑了，问道：“关着做什么？秋后问斩吗？”
“关着……嗯……总之就是一个承诺，不会反悔的！”沈瑜涨红了脸也没解释透，干脆是一句话就给概括了。顾敛让她不要顾及未来的失与得，大可将所有的未来都寄托在他身上。那沈瑜便许下未来与他相伴的承诺，相依相守。
这是还礼，亦是将他这个人划入了自己的未来中。
那未来有着很多看不清的东西，但沈瑜能够无比清晰的确定，顾敛一定会与他一起。
顾敛的魇，便是他心中的执念所化。顾敛受了执念的牵绊，才会在梦境中迷失方向。
而沈瑜的这个承诺，也是希望他能够有一个信念去将执念打破。不受梦魇牵绊，不被幻境影响。
“你信我，我便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时候沈瑜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情真意切，却从未想过，自己也有毁约的那一日。
承诺与约定将他们两人捆绑之时，这些话，却成了利刃。
足矣将顾敛刺穿千万遍。
那顿饭是沈瑜请的客，她执意要请的，说是生辰的时候欠了他一顿饭。
沈瑜心里想的是，那晚她在梦里都没能止住对顾敛的‘调戏’，不能明着道歉，便暗暗的补偿他一回。但顾敛想的是，还没有将那生辰礼物交给沈瑜。
不是太忙，也不是忘记，而是那礼物还欠了最后一步没有完成。
尤为重要的最后一步。
“生辰礼物许是得柳武奕之后才能给你了。”
顾敛略带歉意，往年都是当日送的，今年却是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一轮又一轮的事情发生。
只是沈瑜听后便点点头，很是随意的笑道：“心意到了就好了。”
顾敛听得笑了，其实这才是沈瑜，对自己的生辰很是不关心的，却是很会在他和洛闲生辰的时候制造惊喜。
第一年是在早课的时候，送了她亲自挑的玉佩；第二年守在了丹心殿门前，送了两束她刚摘来的野花；第三年则是翘了特训，带他们去了山林里摘野果。
每次有她参与的事情，都是欢声笑语的。
“你可以猜猜是什么。”顾敛背着双手去和沈瑜说话，才会显得自在一些。他是在这三年里窜的个子，以前与沈瑜并肩，现在能轻易地看见沈瑜的发顶。
她看见沈瑜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着思索着，问道：“吃的？”
顾敛摇摇头？
“玩儿的？”
顾敛沉思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那定是能玩儿，但是用来玩儿的话会有些违和的东西了。”对照着顾敛的神情，让机智的沈瑜将范围给缩小了。顾敛倒也没有给沈瑜使绊子，笑道：“确实是。”
“那就不猜了，留些悬念。”
“行。”
两人一道朝着虚无山的方向走着，顾敛垂头之间瞧见了沈瑜左肩上的异样。
那一处衣料有些磨损，颜色也比周围要深一些。
这让顾敛想起了一些事情，就比如自己刚清醒过来时，嘴里的血腥味。那血腥味在梦里就感受到了，他以为是咬牙时咬破了口子，但他方才吃辣，没有感受到嘴里有伤口。
再看过去时，顾敛觉得那磨损处赫然就是一排牙印。
是他……昏迷的时候咬伤的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