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没注意到的是，自己在想这些东西的时候，目光已经不自觉地落去了顾敛身上。在双目聚焦后，她见了眼前的顾敛，本事想要故作淡然些的，却不料正对上了他的眼眸。
很多情意夹杂在他的眼波里，说不清，道不明。
沈瑜觉得自己就要深陷其中，殊不知，顾敛也是如此。
一眼万年，白看不厌。
顾敛从未将心意说出口，但他载满的情意真挚而热切，无一不是围绕着沈瑜。
他看沈瑜的眼神一向炙热，而沈瑜呢？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看他的眼神也已经不清白了。
最后还是沈瑜先受不住这样的对视，慌忙将头转了过去。情急之间，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什么。倒是顾敛像是看透了沈瑜似的，笑着夹了一块肉，放进了沈瑜碗里。
还温柔的说了句：“多吃点。”
沈瑜点点头，一直过了很久，都没好意思抬头。
这让坐在对面的霍游和陈念初看了，各自有着各自的想法。陈念初很是高兴，她本就很愿意看到顾敛和沈瑜亲近。即便是以前有过一些事情，她也不想做束缚顾敛的那一个。
她很理性，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好生琢磨过的。她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做出决定，赠了顾敛一句‘祝你早日抱得佳人归’，是期许也是释然。而她还得花很长的时间来放宽对顾敛的信任与依赖，她也相信着，自己能够做到。
霍游在这些事上是个小孩心性，他见了这样的情景多是笑，又或者会从中寻些灵感来对陈念初表达情意。他瞥了一眼陈念初刚吃掉了碗里最后一块白萝卜，便又给她夹了一块。
还学着顾敛，温柔的说了句：“小心烫。”
陈念初没有像沈瑜那般害羞，在霍游将白萝卜放入她碗里时，她还顿了一下。不过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放入碗里了，陈念初只能接受，还礼貌地说了一句：“谢谢。”
霍游会因为陈念初的一句谢谢高兴半晌，是因为他对陈念初的情意。
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本就是很奇妙的东西，心上人的一个简单地举动可以牵动人一整天的情绪。
就算霍游很清楚，陈念初对他是无意的，但他还是会下意识的，将这些事情都做到最好。
只是夜还很长，还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们温暖着。
岁月还很长，霍游也有足够的时间，将陈念初焐热。
段叔家的屋子算是宽敞，徐婶一共清理出了两间客房供他们四人居住。这两间客房就挨在一块，四个人没有分开也能安心些。每个房间里都放置了一张床榻，床榻尚宽，睡两个人不成问题。
这两间房的分配也成了理所当然的，顾敛和霍游一间，两个姑娘睡在一间。将这事情说道明面儿上后，从表情上来看，也就霍游一个人有点不自在。
不过霍游将这份不自在憋在了心里，并未说出来。就在顾敛觉得他是自己想清楚了之后，与他一道去洗漱时，霍游就在他边上碎碎念了一句。
“你就不想和沈姑娘住在一起吗？”
顾敛满脸疑惑的回头看他，见霍游一脸正经，完全没在意自己说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顾敛当霍游是个瞎说话的小少年，咧嘴一笑，又转头回去洗漱。
霍游见顾敛不正面回应，便不依不饶的追问。顾敛在水桶边上洗脸时，霍游就在他面前乱窜。
“回答回答回答……”
聒噪的像个不知事的姑娘家。
顾敛被他追问的没办法了，挥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用帕子擦干。顾敛本就准备回答的，谁知霍游眼尖瞧见了顾敛用的帕子上歪歪扭扭的绣着一个‘瑜’字，惊得瞪大了眼。
顾敛像是发现了什么奇闻秘籍似的，让顾敛叹了口气。顾敛道：“我叫顾敛，字瑾瑜。”
特别是说‘瑾瑜’二字的时候，咬的很是深。
“那这个也绝对不是买的！”霍游理直气壮地，丝毫没有要减弱攻势的意思。
这让顾敛看了看手里的帕子，那帕子的一角绣的那个‘瑜’字，的确是蹩脚的针线功夫，但他偏偏就将这帕子视作宝物，随身携带。
他笑了笑，将帕子上的水拧干，道了声：“是她送的。”
话语很平淡，让霍游听出了几分老夫老妻的静逸。见霍游消停了，顾敛便也没再多说，收拾着回屋了。
顾敛走回屋子的时候，沈瑜正探了个脑袋在屋外头。她应当是与陈念初边说话便关门的，但在看到顾敛了之后，笑着与他摇了摇手。
直到沈瑜他们那扇屋子门合上，霍游都一直在看顾敛的神色。
也的确，顾敛虽从未说什么，但所有的喜欢，都是毫无遮掩的。
进屋后顾敛刚将外衣脱下，霍游靠着门，与他道了声：“那最开始的那个问题呢？”
你就不想和沈姑娘住在一起吗？
这左绕右绕绕不开，见霍游的神色，也不是能糊弄过去的意思。顾敛将外衣搭在手臂上，很是认真地想了一下这个问题。
就在霍游觉得顾敛会说出一个很惊人的答案是，顾敛却是说了一句：“不知道。”
“不知道？”霍游以为自己听错了，遂又问了一遍。
顾敛点点头：“是啊，不知道。”
他没有笑，这一句话，说的很是认真。
“从未想过这些，我也不想做强行进入她生活的那一个人。我会习惯所有的感情融入的慢一点，有一个过程，最后……水到渠成。”顾敛说到这里，他看着霍游，笑道，“所以，我不知道。”
“可你这……”霍游本是想说什么的，但一句话卡在这里，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他呼之欲出的，但又闭了口，最后说了句：“罢了。”
好像霍游能从顾敛的话里，明白些什么道理。
他好像一直都是做着强行进入陈念初生活的那个角色，也从未问过陈念初的意愿。而顾敛呢？看似是小心翼翼的，其实又会在相处之中，将所有的情意都表现出来。那一句口头上的喜欢，在他觉得时候到了，也不会欠缺。
试想很多姑娘，都会喜欢这样的男子吧。
表达喜欢的方式有很多种，顾敛和霍游也是对喜欢有着各不相同的理解。一个觉得守护与陪伴最重要，一个则是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一直出现在她身边，一直一直的对她好。
他们的理解都没有错，但不同的理解面对不同的人，则是会有不同的结果。
霍游年纪不大，在顾敛看来，他聪明的时候很聪明，面对喜欢的人，又是小孩心性。霍游的话顾敛会斟酌着听，但他也会下意识的引导，能帮到一点是一点。
不知道他们两人是不是良配，但配与不配，本就不是外人能够得知的。
喜欢会给人无限的勇气，但有时候又会让人胆怯到不行。
最好的相处便是将这两者保持在一个平衡状态。
能让霍游懂得这些的方式可能会很残酷，但他又不得不去经历。
顾敛从不相信什么一夜成长，他也不会想到，偏偏就是霍游，不得不如此。
他还有年少不知事的轻狂，还有很多天真与善良。
霍游轻轻笑了笑，他将自己的外衣挂去了衣架子上，朝霍游道了声：“夜深了，睡觉。”
他动作快，脱了靴子别进了被窝。这刚要躺下，但他还是止住了动作，问了一句：“你习惯睡哪边？”
“啊？哦，我随意。”
霍游被顾敛突如其来的询问给蒙了一下，顾敛听后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睡去了里面。他在虚无之境的床榻不算宽，每次都是躺在正中间，也没什么里外之分。
这个举动也是让霍游睡时方便些。
霍游也没有楞多久，他脱了外衣，便将烛火吹熄了。他躺下的时候脑袋里还回想着顾敛说的那些话，他也反思着，自己是不是该换一种思路，来思考与陈念初的关系。
霍游之所以会喜欢陈念初，源自于儿时的拜访。父母带着他去落雁潭做客，远远儿的看见了坐在湖中小亭里练琴的陈念初。
小亭四周挂着纱幔，湖面之上有着淡淡波纹。小孩子不懂什么音律，只觉得曲子好听，弹奏曲子的人，更是胜过了湖中的芙蕖。
同样是一眼万年，他也想自己和陈念初如顾敛和沈瑜那般，相看不厌。
霍游的梦里好像都飘散着芙蕖香，顾敛则是睡得平静，没有做梦。
只是恍惚间感受到了什么，惊醒后，却发现窗外依旧是夜色浓郁。
他一向睡眠好，没有受什么刺激的话，向来都是能睡到天亮的。这让顾敛生了几分疑惑，他坐起了身，揉了揉眼睛，才看到了窗台之上有着一张符纸。
符纸之上透着莹莹光泽，若他没看错，这当是洛闲常用的传讯符纸。
这个念头也让顾敛清醒了不少。
此时霍游睡得正沉，为了不打扰，顾敛也是轻手轻脚的起身，拿到传讯符纸后便坐去了床榻前的座位上。
那正是洛闲送来的信，文字不多，内容丰富。
让顾敛看过后，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