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情况有变，陈怀书身后的修士大军纷纷涌上前来，朝着熊长老的方向举起了武器。
仿佛顷刻之间就会有一场战役打响。
可陈怀书摇手示意身后的修士勿要妄动，他很是疑惑的看着熊长老，质问道：“熊长老这是要做什么？”
“熊某只是觉得陈掌门的举动多有不妥。”
熊长老背着双手，转过身去面向陈怀书：“抓出杀害青仙子的凶手才是重要之事，如今沈瑜对此事有疑，想要一个证明顾敛的清白的机会，我觉得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每个杀人凶手都不会承认自己杀了人，熊长老又凭什么相信她这一出不是缓兵之计呢？到最后没有一个说服大众的结果，顾敛又不知所踪了，那我长姐又如何能瞑目？”
陈怀书的情绪愈发激动，他一双眼睛都是红的。不知是整日忧心，还是想不通青仙子的死因。
便只能将所有的怨恨积在了此处。
顾敛神色依旧平淡，她看了一眼陈怀书，只说了一句话。
“陈掌门若是信不过我，我愿意立下灵核之誓，在真相查清楚前不逃，在确定真相后不瞒。倘若真的是顾敛所为，我愿意与他一起死，将命赔给青仙子。”
灵核之誓一旦立下便不可违背，违背之后便只能落得个灵核破碎的结局。沈瑜敢说出这样的话，便已经是想明白了结局。
她相信顾敛不会杀青仙子，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查出事情的真相。
可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给自己一个便于查清真相的环境。
沈惟与陈怀书关系好的那段时间里，落雁潭与虚无之境两个门派也有着密切联系。两个门派之间常派优秀的修士去到彼此门派中交流修行心得，那年陈怀书更是将两个掌上明珠派了过来。
沈惟常与陈怀书喝酒对弈，或许沈惟他自己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所有的友情都付诸东流，大事面前，便只余下了仇恨。
沈瑜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可这是现实，她必须要接受。
最后陈怀书撤退了，有沈瑜灵核之誓的诚意，也有熊长老的有心争取。
约定期限为三个月，沈瑜当着熊长老的面立下了灵核之誓，三个月内会赴落雁潭给他们一个交代、
若是巡查无果，没有办法为顾敛开脱罪责，沈瑜便会自行了断。
立下灵核之誓后灵力会在身上留下一道印记，是一个小小的法阵，能自行选择位置。
沈瑜将那小法阵留在了自己的后背，不容易被人察觉，便能瞒下这一切。
印记在誓言期限过后便会消散，只要它留存一日，修士就会受其控制。
只要有违背，那印记便会触发灵核之上的阵法，让灵核碎裂。
自此沦为普通人，身上留下不可逆的内伤，再无可能结出灵核。
熊长老看着沈瑜完成整个仪式，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段时间来修仙界的变故太多，但他作为柳武门的长老，并不能去插手这些门派纷争之事。
可任由其混乱下去，也并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熊长老在临行前，轻轻拍了拍沈瑜的肩膀，告诫了一句：
“能帮你的我尽量会帮你，但你万事也要有个分寸。明面上的施压可以消除，但这并不代表人家暗地里就不会动你。一切小心，也记得看好他。”
“是，多谢熊长老。”
沈瑜拱手行礼，以感谢熊长老的相助。她一直目送着熊长老离开，脑袋里倒也混乱得很。
熊长老所担心的有极大的可能发生，她也想到了，但终究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真的很难。
看到沈瑜再一次全身而退，那些等在山门后的修士都感到很惊喜。但细心的修士会发现沈瑜神色中的异样，不若上回的轻松与随意，倒是多了几分惆怅。
他们好像明白了虚无之境将会再次经历一场大难，但他们很乖，都没有过多的发问。
做好自己该做的，不在门派危难之时做对不起门派的事情。
其余的都交给这位最年轻的准掌门。
沈瑜若有所思地往前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到竹居了。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下了，让她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她站在竹居入口发愣，最后还是朝着丹心殿的方向走去。
如今的丹心殿被顾敛改建过一次，名字虽还是丹心殿，但也大有不同。顾敛的住处没有什么变化，倒是以前洛闲住的屋子全都被改了，有的地方成了书房，有的地方直接铺起了过道。
寻不回半点影子。
沈瑜进去的时候便发现顾敛的屋子没有火光，她轻轻将门推开，发现顾敛正睡着。
整个屋子都很暖，很安静。
床榻尚宽，沈瑜便掀开了被子一角，悄悄躺在了他身边。
她有些恍惚，只因她昨晚一夜都没有睡着。好像顾敛不在她身边，她便会回到不久前状态最差的时候。
吃不下东西，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只能去翻看古籍，处理门派事务来打发时间，等待天明。
顾敛本就睡得不深，在感知到有人躺在他身边时他就醒了。他看着沈瑜蜷着身子，眉毛都皱到一块去了。他便抬手替她将眉毛舒展开，一面问道：“怎么了？”
“脑子里面很乱，有很多画面在脑海中浮现。”沈瑜的声音在发颤，整个人也在下意识的让自己蜷得更紧。顾敛突然心一沉，他起身将被子往沈瑜身上拉了拉，随后又将她环在了自己怀里。
她的身子很凉，顾敛便将他抱得紧了几分。
“不用勉强自己去回忆，没关系的。”顾敛就像往常安慰她那般，轻轻抚着她的发。
这比最初的沈瑜要好太多了，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会告诉他，不至于让她一个人去面对郁思症。
顾敛一直哄着沈瑜，直到她沉沉睡去。沈瑜不抗拒自己，是对他最好的安慰。
可能顾敛永远都不会知道，沈瑜只有在他身边才能睡得安生。
只要她在顾敛怀中，闭上眼睛后，这世间的纷扰便与她无关。
次日沈瑜依旧是看着顾敛将药服下后才离开，箫信就在屋外等她，交给了她最新查到的消息。
青仙子虽为落雁潭的长老，但她并不是长居在落雁潭。她所修行的幻术需要吸取不同属性的灵力，所以她常四处游历，在不同的地方巡查适宜修行之地。
她身边没有什么随从，只有陈楠这一个小弟子跟着。青仙子出事那日，陈楠趁着青仙子入定去临近的小河处打了一壶水，回来的时候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青仙子被利刃穿心，四周全都是可怖的杀气。
最后是请了柳武门的粟长老前来，才查出了这份杀气来源于顾敛的惊尘短刃。
“事情经过就是如此了，暂时也只查到这些。”箫信看着沈瑜，轻声说道，“我倒觉得这件事情与陈楠脱不开关系，我曾听顾敛说过在追查一件事情时，遇到过陈楠。陈楠带他在幻境结界中转悠了半天，最后一无所获，追踪符也断了。”
箫信没有细说，也是因为这是顾敛去追查洛闲时发生的事情。好在沈瑜没有多问，只是道了一句：“那便对着陈楠好好查一查。”
“我查到了一点，说陈楠是青仙子在极北之境捡来的。青仙子看他可怜便收留了他，收他当了弟子。‘陈楠’这个名字似乎是青仙子起的，所以他的身世，还得多废些时日才能查得清。”
沈瑜点点头：“若是有线索需要细查，便直接给我。”
“你要亲自去？”
“只有三个月，不能拖。”
沈瑜将自己在山门外的经历和盘托出，在说到灵核之誓的时候，箫信的脸色都变了。
他问道：“你这又是何苦？”
“他不能背着这个莫须有的罪名，虚无之境也不能一直有人来闹事。”
沈瑜的做法确实是一举两得，她也只是牺牲了自己。箫信觉得不可思议，却又意外地理解她。
后来箫信答应沈瑜会尽全力去查此事，同时也提醒沈瑜箫信‘暗地里的动作’。
即便陈怀书答应给沈瑜这三个月，也不可能将所有的危难都给止于这份承诺中。
明的不行，可以来暗的。
沈瑜也在为此事而烦忧，她这几日都在想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将虚无之境给保护起来。光凭守卫看管总有疏忽的时候；利用术法结界也过于费力。
思来想去，也都没有结果。
一日沈瑜在玉鸣阁中看箫信递来的情报，正有灵光乍现时，却寻不到上一份情报被自己收去何处了。她满屋子地找，还将自己的乾坤袋给清理了一遍。
最后寻到信件的同时，还发现了一个香囊。
锦囊的配色有些花哨，并不像是出自于什么精工巧匠之手。沈瑜不记得自己有买过亦或是收到过这样的香囊，但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沈瑜拿着香囊去问顾敛，他看过以后，直接从自己乾坤袋中拿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
他说：“这个香囊是四爷赠给我们的，他让三同带话，若是我们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便可以带着这个锦囊去月神庙寻他解惑。”
四爷，三同，月神庙……
一时间，有很多记忆涌入沈瑜心底。
沈瑜和洛闲回到莲城的那日特意去看了四爷，四爷开门的那一刻都还是欢欢喜喜地，可他在瞧见沈瑜和洛闲两人后便将门给合上了。
说什么也不愿意开门。
后来三同隔着门向沈瑜道歉，却也没有多说四爷生气的原因。
莫名其妙吃了一个闭门羹，让洛闲特意带给四爷的礼物全都落了空。
沈瑜明明记得自己带洛闲来过月神庙的，四爷对洛闲十分友好。能够叫出他的名字，还与他聊了很多。她还记得那次四爷托三同送了东西给他们，可具体是什么东西，沈瑜记不清了。
这不过是过了数年，为何四爷就不愿意见他们了呢？
想来想去，沈瑜还是将这一切归结为，四爷那容易忘事的老毛病又犯了。
可沈瑜看着顾敛手中的香囊，又觉得脑海中浮现了很多画面。三同将香囊递给了自己与她身边的人，告诉了他们很多。
沈瑜却看不清，自己身边的人是谁。
她试着去想，如若最初陪她去月神庙的人就是顾敛呢？四爷见她带过去的人是顾敛，并不是洛闲。
所以才会在那日将他们拒之门外。
那这些记忆是怎么回事？如若只是单纯的忘了，她又为何会分不清顾敛和洛闲这两个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敛看沈瑜神色不太好，便问了一句：“怎么了？”
“……突然想起来有个事情忘了去办，现在得赶过去。”
沈瑜解释着，便将顾敛的香囊还给他：“你好好休息，我晚些过来看你。”
“你也别太累了。”顾敛接过香囊，朝着沈瑜笑了笑。
沈瑜点点头，确定顾敛没有发现异样后，才往外走去。
其实在沈瑜将香囊还回去之前，就已经将里面的东西拿走了。她的手法极快，这才瞒过了顾敛。
那是一把钥匙，很新，没有半分锈迹。
沈瑜将自己的那个香囊打开，里面也是一把钥匙。但比起顾敛那把崭新的钥匙，沈瑜这把钥匙上锈迹斑斑的，像是经历了漫长的时光。
她想不清四爷为何会递给他们两把相差甚远的钥匙，便打算一探究竟。
在于箫信交代后，沈瑜悄悄下了山，朝着月神庙的方向走去。
整座月神庙好像又破旧了几分，院墙上布着青苔，墙色深一块浅一块，像是失修很久了。若不是里屋仍然有淡淡的烟尘，沈瑜都会觉得这是一座空庙了。
她快步走进去，在一众善男信女之中，看到了正在洒扫的三同。
三同长大了许多，明明是个少年郎，却比不少女子都要清秀。
“沈瑜姐姐？”三同见了沈瑜，便停了手里的动作。
沈瑜看着他，露出了几分笑容。
三同带着沈瑜去了四爷住的那间屋子，他拿出了一个盒子。
盒子上面挂着两把锁，一把锈迹斑斑的，一把崭新的，正好对应了沈瑜手里的两把钥匙。
“四爷的意思是，如果哪日你来了，就把这个送给你。”三同将盒子交到沈瑜手上，“他说你有办法将其打开。”
说完这些话后三同便离开了。
沈瑜用两把钥匙打开了两把锁，这才发现盒子中放着一块玉石。
玉石之中有着极其强烈的灵力波动，是一种极其稳固的力量。
盒子中还放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守山阵法’四个大字。
让沈瑜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