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不会是一个灵核有损的人，能够有的气息。
可在洛闲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有一个尖锐的东西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不是刀身，而是刀尖。
他对上顾敛的眼眸时，只觉得他那双眸子沉得厉害。
洛闲还从来没有见过顾敛如此愤怒的时候。
顾敛极其隐忍，从见到洛闲开始，就在等一个机会。
与洛闲做一个了断。
“我也不逼你什么，打一场。”顾敛的声音有些沙哑，方才那种出奇的平静没有了，只余下了一种不可忽视的怒意。
“你迎了便走，不论生死。”
“顾敛！”
“我意已决。”顾敛根本就不听沈瑜的劝阻，只因他为这一战，已经准备了很久。
“今日就必须有一个胜负。”
沈瑜没再说话，她知道顾敛的脾气。自洛闲的阴谋渐渐展开，顾敛就一直想要与洛闲有一场直面对决。
这么多年来，顾敛一直积压着对洛闲的恨意。他原本觉得只要是沈瑜喜欢的，能够给她带来幸福的人他都认了。
这是他不想强迫沈瑜，而不是在洛闲面前认了输。
但洛闲的所作所为过于绝情，他也就是仗着沈瑜突破不了那钟情咒印的束缚，有恃无恐。
这一仇怨，顾敛发誓要夺回来。
顾敛说罢便将短刃收了回来，洛闲亦是退了一步，默认了顾敛的约战。
两人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几乎是一齐冲向前。
两把绝佳的神兵，也在灵流激荡之间，展开了最终的对决。
起初顾敛是不占优势的，毕竟顾敛是偏向突刺的修士，并不好与长剑对决。但这也不是绝对的，在顾敛身上就得到了不一样的诠释。
羽枝看得出，顾敛的打法不再像曾经那样不顾身死。他知道回防，知道取巧。
就好像是有了牵挂，不想在这样的生死决斗里，贸然赴死。
而顾敛也无比明确自己的目标，他洛闲欺骗沈瑜的、背离沈瑜的、让沈瑜受那钟情咒印折磨的无数个日夜，顾敛都要让他偿还。
惊尘好像能感受到顾敛的怒意，在与天阔剑的敲击中，发出了阵阵悲鸣。顾敛的速度很快，每一次闪身，每一次回避都在他的构想之中。
洛闲很惊异，也不知道为何，他会觉得顾敛能看破他的一招一式。毕竟他们是共同相处了这么久的同门，在通天殿前，他们经历了无数次比试。
足矣将对方看得通透。
洛闲察觉不妙，在推开顾敛后，打出了一套全新的剑技。在陈楠带着人大肆吞并那些门派时，洛闲就在为自己余留后路。
在与陈楠来赴约前，陈楠埋伏了不少兵力在后山处。只需要一个时辰，他没有回去，那些修士就会杀上来。
他还有机会。
一时间洛闲觉得自己头脑很是清晰，即便自己的新剑技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太多的优势。顾敛的灵力没有恢复，但他的实力比洛闲想象中要强很多。
洛闲甚至是有些庆幸，当初陈楠的七杀毒计谋，得以成功实施。
两股灵流争锋相对，余韵久久不能散去。沈瑜就站在不远处观战，她也看不清局势。
旗鼓相当的战力只需要一个契机便能扭转全局，众人只见顾敛一个闪身，便到了洛闲身后。
就像方才洛闲对付沈瑜的样子，顾敛是以同样的方式控制住了洛闲。顾敛用刀柄去攻击洛闲的手腕，以至于洛闲没有握稳他的剑。
天阔剑也就落去了地上。
虽然说的是生死决斗，但顾敛并没有对洛闲下杀手。他以短刃制住了洛闲，轻声说道：“我不杀你，但我要废了你的修为。”
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废掉一个修士的修为比杀了他还要痛苦十分。洛闲挣扎着，亦是咬紧了嘴唇。
顾敛在等他的回复，但也只有沈瑜看清了洛闲的小动作。
他的手伸向了自己的乾坤袋，在调动自己的灵力，准备对顾敛不利。
沈瑜不能让洛闲得逞，她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咬牙之间，冲上前去。
在虚无之境做弟子的那些年里，沈瑜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来结束所有同门之谊。
而如今，她也只想将这一系列的纷争，画上一个句号。
洛闲就要拿到他想要拿的东西了，可他的余光中闪过了一道身影。
带着一抹金色，犹如落霞一般好看。
而沈瑜的动作依旧是干脆利落，光影过后，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她的长枪就已经刺入了洛闲的胸膛。
沈瑜都没有想到这一切会那样的顺利，但也只有洛闲知道，在沈瑜迎来的那一瞬，他出现了幻觉。
他看到的是那个身穿虚无之境弟子服的沈瑜，笑着朝他跑来，轻声唤着：“洛闲师兄。”
“洛闲师兄……”
绵绵密密，将洛闲打入了一个绵长而美丽的梦境之中。
说来也是可笑，陈楠善用幻境挖掘人心中的恐惧，最终却将自己包裹在了恐惧之中。而顾敛则是自欺欺人，一门心思地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在迎接死亡的那一刻，洛闲觉得自己没有丝毫的痛苦。清天殿就在眼前，他的亲人就站在他面前。
还有沈瑜，身上的嫁衣如火，头上的凤冠正是他上次绘出的样式。
清天殿还在，一片祥和。而将会陪伴他一生的人，也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在他山穷水尽，没有任何退路的时候，能够死在沈瑜手里也算是洛闲的一个心愿。
倘若这是真的，也会让洛闲觉得自己这一生，没有枉过。
甚至是在失去意识前，展露出了几分笑容。
他想说：沈瑜，对不起。
只是这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沈瑜愣在了原地，竟一时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境。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抬头看了看顾敛。
眼睛也有些酸涩了。
清玄山的修士们没能等来两个主心骨，纷纷冲上山来。看到这一幕后，也都失了斗志。
有的人注定会走在他们的前面，沈瑜只希望洛闲的离世，能够让修仙界归于平静。沈瑜最终也是抹去了眼角的泪水，道了声：“你们若是想战，还有机会。”
那些修士们显得有些木然，最终也未有所动了。
初春多雨，在这一切都落幕的时候就变了天。雨水渐渐滴落，好像能将这一切都化作永恒。
修仙界的史话也在这一刻，被改写了。
虚无之境战胜清玄山的事情在次日就传遍了整个修仙界，无数人为虚无之境呐喊，其中也有人为当初不信任虚无之境的言语，感到抱歉。
几乎是所有人都以为，虚无之境会趁此机会谋得一番大事业，沈瑜也会顺势座上仙首的位置。
但沈瑜没有这么做，有人询问，她也只是摇摇手。
“不喜这些，不喜这些……”
这便是沈瑜的理由。
战后的虚无之境依旧是如从前那般，做些自己该做的事情，累积底蕴，乐在悠闲。若是哪处出了些什么事情，只要那委托递到了虚无之境，便会有修士前去帮扶。
有关锦月门和落雁潭的事情，沈瑜也是尽心尽力。
柳武门的长老们常来虚无之境做客，最喜欢来晃悠的莫过于熊长老。在沈瑜和洛闲游历的那段时间里，沈瑜帮熊长老与初夏取得了联系，也一路护着两人走到了一起。
这也是为何，熊长老会在那时候帮沈瑜争取三个月的时间，为顾敛证明清白。
修仙界回归平静，少了很多繁杂的事情。那天沈瑜和陈清平喝酒回来，悄悄溜回了虚无之境。
一夜漫天繁星，沈瑜往玉心殿走，却也没有看到顾敛的身影。她疑惑着从里面退出来，仰头之间才注意到顾敛正坐在屋檐上，朝她挥了挥手。
沈瑜跃上了屋檐，笑问道：“坐在这里作甚？”
顾敛不回答她，而是用下巴指了指前方，反问了一句：“你觉得这星空好看吗？”
“好看，好看……”沈瑜仰头去看，那夜幕中的星星自然是好看的，就像是顾敛那双眸子。
深邃的颜色里伴着些星星，那是她这一生看过最好的景色。
“那如若我想在这里向你求亲呢？你会答应我吗？”
这话来的有些突然，沈瑜都在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可当她转过头来，顾敛正十分认真地看着她。
“还是说，我应该再正经一些？”
顾敛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红艳艳的文书，递给了沈瑜。
沈瑜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有一束烟花从院中升腾起，在夜空中绽放出了一抹色彩，将沈瑜惊了一下。
“喝喜酒喝喜酒喝喜酒！”
那说话的人正是陈清平，烟花正是从她手里升腾上去的。
她看上去兴奋极了，一边蹦跶一边起哄。倒是顾敛皱紧了眉头，无奈道：“她还没答应我呢！”
“……还没答应？那……咋办啊？”
陈清平蒙了，不过好在反应快，用灵力止住了自己手里的烟花。
“现在安静了，沈姐姐快答应她啊！”
听了陈清平的话，这躲在暗处的一众好友都现身了。箫信也是带着笑容，大喊着：“顾敛，继续啊！”
“哦，好。”顾敛好像也失了往日的聪颖，有些木讷的点点头。他正要说话，沈瑜便夺过了他手中的婚书，将他往自己这里拉了一把。
随后仰头吻住了他，热烈而直白。
众人看到这一幕，飞速将自己手里的烟花点燃。
作以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