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片刻,忐忑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他望着车窗外向后急速倒退的景色,随之闭上双眼养精蓄锐起来。汽车就这样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着,不知过了多久已然进入平和县地界,续而来到平和县小溪镇。
漳窑博物馆位于花山溪与牛头溪交汇处,并与天马山遥遥相对的小溪镇中山公园内。博物馆大楼为三层半建筑,一楼是平和县历史文化陈列厅,二楼是漳窑文化展示厅,三楼则是博物馆的办公区域。
文诺言和米莱还未步入博物馆大门,迎面而来的便是博物馆馆长张有年。他亲切地与二人互相握了握手,便带领他们参观起博物馆来。
“我们馆成立于1992年,一楼和二楼为展厅,三楼是办公区域和文物仓库。”张有年一边简要地介绍博物馆的基本情况,一边带领二人来到二楼的漳窑文化展示厅参观陈列着的馆藏文物。
文诺言环视展厅一遍,陈列的器物以青花瓷为大宗,也就是海上丝绸之路上非常著名的“克拉克瓷”。另有青花、青瓷、白瓷、酱瓷、蓝釉、彩绘瓷和素三彩等。器形有大盘、盘、碗、碟、杯、钵、盒、罐、炉、瓶、勺、匙、盅、盏及笔架、墨架和器盖等,装饰图案非常丰富。
“展厅陈列的是八十年代以来在全县各地,主要是来自南胜窑址、五寨窑址采集和发掘的,代表漳州窑系的明清外销瓷器的部分标本及图片文字资料。”张有年细心地解说着。
米莱虽然是历史系的高材生,但不代表她所学的知识与文物有太大的牵连。她进入博物院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对文物鉴赏颇感兴趣,只是工作的范围还比较狭小,接近文物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
这次出差也是米莱工作以来的第一次,更主要的是和她一起出差的是工作经验丰富,历史根底扎实的文诺言,所以她不耻下问地向文诺言请教展厅内陈列的馆藏品知识。
文诺言自然也不厌其烦地倾囊相授。
当米莱问及为何平和窑所烧制的瓷器会被称作“克拉克瓷”而不是“漳州瓷”或“平和瓷”、“南胜瓷”时,文诺言耐心地解答起“克拉克瓷”名称的由来。
“在东印度严酷的贸易霸权争夺战中,葡萄牙人和荷兰人之间常常相互击沉或俘获彼此的船只。在葡萄牙与东方的贸易中,他们驾驶着来自14世纪以来热那亚人和威尼斯人在地中海上就使用过的巨大船只。这种船只,葡萄牙人称之为carraca,即克拉克船,其意思是贸易商船。”
文诺言先解释了一番当时“克拉克”名称的大意后续道:“大约在1602至1603年间,也就是明王朝万历三十至三十一年的时候,荷兰人在非洲海岸和马来西亚东海岸分别俘获了两艘葡萄牙大帆船。当时,这两艘船装载了将近60吨,约10万件的中国瓷器。因为荷兰人称葡萄牙远航东方的大帆船为‘克拉克’,且又不晓得这批瓷器的产地在何处,故而将其命名为‘克拉克瓷’。”
文诺言说到此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从此之后相沿成习,将纹样、图案与其类似的中国瓷器均冠以这一名称。哎,真是可悲!现在一般认为它的代表性器物是青花开光大盘,因而便直接以‘克拉克瓷’作为此类青花开光大盘的别称。”
米莱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整个展厅只回荡着文诺言的声音,米莱和张有年都全神贯注地听他对“克拉克瓷”名称由来的讲解,气都不敢大喘一声,生怕打破这堂来之不易的“历史课程”。
米莱因毕业不久,在学校读的知识有限,自然求学若渴。
但张有年不是,他虽然身为“克拉克瓷”发源地漳窑博物馆的馆长,在本行业工作也将近有三十个春秋,但对“克拉克瓷”的历史知识还是比较缺乏的,所以这次有幸听到省里“专家”的详细解说,心生受益匪浅之念,自也不足为奇。
他们三人边走边观赏着整整齐齐地陈列在展览柜中的馆藏瓷器,这时,他们来到一件藏品面前,文诺言见米莱低下头正仔细地查看时,也凑近一看,原来是素三彩盒。
一旁陪行的张有年见状道:“在日本,素三彩盒被许多博物馆、美术馆以及私人收藏。《漳州窑素三彩瓷》一书中说过,长期以来,因不明这类素三彩器的烧造窑口,认为是交趾一带烧造或者来自交趾,故称之为‘交趾瓷’或者‘交趾香盒’,但是在越南,却一直没有发现烧造此类瓷器的窑址!”
米莱听言问道:“那后来是怎样发现这些瓷器产于漳州的?”
张有年解释道:“大概在上世纪50年代中期,为寻找名为‘漳州器’的米黄色釉瓷器及其窑址,故宫博物院曾派出一个考察小组到漳州调查,却阴差阳错地发现平和山区有生产青花瓷的古窑址。之后,我们便开始对这些古窑址进行调查,从中采集了大量的瓷器标本,并与国外的瓷器进行对比研究,并初步得出‘克拉克瓷’的原产地就在漳州。”
“直到1994年至1995年期间,省博物馆对平和县三个古窑址进行了抢救性考古发掘,最终找到了烧造国外所谓‘克拉克瓷’和销往日本等国的‘交趾香盒’实物标本。这才让平和这个平素不为人所知的闽南山区县,成为世界瞩目之地。”文诺言补充说明道。
米莱“哦”的一声,然后继续前行,也不理会跟随其后的张有年和文诺言二人,独自欣赏起展柜内那一件件带有历史气息的陶瓷精品。
而张有年则询问文诺言一些关于这次第一次全国可移动文物普查的前期摸底工作,及工作中所遇到的问题和处理方法。
米莱停住脚步等了一会儿,见文诺言和张有年走近后又询问道:“平和县地处山区,当时是怎样将这些瓷器运往海外的?现在的道路宽广平坦,四通八达还好说些,那古代呢?山路崎岖,不把瓷器颠簸破损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