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邈便抬手指着房间里一个小桌子上的东西:“你看看这个。”
唐悠悠随着他的手指看到了一个方形的盒子,上面盖了一个黑布,她陡然间就要下床走过去:“妈妈。”
越邈跟在她身后:“至少,她还陪着你。”
唐悠悠将脸放在盒子上,像个小猫一样的抱着它:“他连妈妈都送走了。”
越邈在她后背轻轻拍着,以示安抚。
最后越邈花了足足两个小时,才让她把今天的药给吃下去,然后无奈道说:“再睡一下吧!”
唐悠悠被他扶着躺在床板,被子盖好后她突然伸手拉住了他:“到了之后你去哪里?”
越邈目光平静:“以后我会照顾你的。”
他的话虽然简短,但是莫名的给人一种很放心听信的感觉,唐悠悠终于释然的松开了他:“糖。”
越邈愣了一下后才把糖递给她,然后看着她含着糖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屋外的空气确实变了,越邈身上穿了一件夹层的黑色外套,一路往床板上走时发现此时天色还是阴沉的,只不过没有下雨了。
他问了正在掌船的人:“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哪里?”
掌船人给他报了一个经纬度后,越邈回头看着船舱内大部分人都在睡觉了,算了算时间他望着平静的海面,偶尔几艘商船远远驶过,让人根本看不出这海平面上有任何的异样。
越邈重新回到了房间里,因为担心唐悠悠又发烧,所以他几乎没睡的一直在查看她的状态。
直到了外面传来了一震喧闹声,船上踏板的声音震得整艘船都在晃悠。
唐悠悠被吵醒了的睁开眼,脸上有些惊慌:“怎么啦?”
越邈平静的看着她:“你好好躺着我,出去看看。”
唐悠悠点头后,越邈便打开门正要出去时,突然前方冲过来一个人将越邈推回屋子里:“别出来!”
这人是此次行船的总指挥,他捂着肩头的说:“有一伙身份不明的船只在向我们靠近,你和悠悠都别出来。”
越邈看着他捂着肩头的手在有血液沁出来:“你受伤了?”
这人点头:“对方有狙,这个地段不可能是海盗,我们猜可能是郭金,已经向老大报告了。”
越邈目光冷漠的回头看着唐悠悠,她有些被吓到了的要往窗外看。
越邈冲那人示意后便关了门,然后走过去替她关上了窗户,因为从这个方向望出去什么也看不到。
“别紧张。”越邈将她拉回床榻替她盖着:“要不要吃东西。”
唐悠悠呆呆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越邈很快找来了一些食物,又默默的替她倒了一杯牛奶。
唐悠悠接过牛奶的那一刻,一连串枪响便在整艘船上响起,她手指一抖差点将牛奶打翻,越邈替她将杯子握稳:“别怕。”
唐悠悠握着杯子的手有些冷,她默默的看着越邈;“是海盗吗?”
越邈摇头:“不知道。”
唐悠悠眼神有些异样的盯着他:“哥哥,你有些奇怪,你在发抖……”
唐悠悠说完后,越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替他握杯子的时候手指其实一直在抖的。
越邈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替她打开了一盒饼干。
唐悠悠声音有些变了的问:“哥哥,你讨厌我吗?”
越邈摇头,眼底有些复杂:“不。”
唐悠悠又问:“那你讨厌叔叔吗?”
越邈手指一顿,外面的枪声不断,整艘船有些晃动,他目光如墨:“也不。”
是的,他不讨厌Luke,尽管这个人曾经囚禁过他的父亲,也囚禁过他,甚至于逼着他们走向一条绝路,但是越邈也不恨他,他对Luke有很复杂的感情,但是恨绝对没有牵涉其中。
Luke有很多可以杀了他的机会,从他出生到现在,若是Luke想让他死,越邈十条命都不够。
甚至于他还能活到现在,很大一部分还仰仗了他。
唐悠悠看着他,眼眶湿润:“那为什么我觉得,你要害我们?”
越邈深邃的望着她:“悠悠,你当初为什么要将唐邺城送进监狱呢?”
唐悠悠浑身一颤:“我……因为他杀了我妈妈。”
越邈:“可是他为什么会杀了你妈妈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唐悠悠撇开了头:“他杀了人,就要偿命。”她眼底的决绝是不可动摇的,那是在她心里根深蒂固的情感。
“是啊,唐邺城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他亲手杀了你妈妈这件事情不假,因为杀人就是要偿命,知更鸟的故事你比谁都清楚,犯罪者必将接受审判。”越邈语气平静无波:“所以不管唐邺城对你如何好,你都没有理由不为你母亲报仇。”
唐悠悠听着,将手里的牛奶杯子还给了他:“他本就该死。”
小姑娘眼睛里毫无人情,她冷笑:“早就该死了。”
越邈看着她眼神里的东西有些心惊,她知道唐悠悠和一般的女孩是不一样的,尽管平日里她看起来天真无邪,但是她心底里早已经是被熏染黑暗了的:“悠悠,在你心里,这个养育了你十七年的父亲,丝毫比不过Luke是吗?”
“那当然。”唐悠悠唇角冷漠的说:“这个世上,唯一不会害我的只有叔叔和舅舅。”
越邈点头:“嗯,他们确实不会害你。”
“但是你会。”唐悠悠唰的将目光转向他:“你为什么这么冷静?”
外面的枪声越来越激烈,甚至有惨叫声传了进来,唐悠悠是极度害怕的,害怕的眼球都红了。
越邈:“你觉得我会害你?”
唐悠悠抱着被子往里面缩了缩:“我想回椰子林。”
“回不去了。”越邈将牛奶放在桌边,然后静默了一会儿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到了门口。
门被推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倒了进来。
唐悠悠当即被吓得大叫,越邈赶紧将人拉起来推出了门外,那人死死的拉着越邈,眼底有些失焦的想说什么。
这人是刚上船时问他要不要喝酒的那个,越邈眼底黝黑的扶着他坐下:“还好吗?”
那人嘴里开合了几下,最终一个声音都没发出来的断了气,那圆鼓鼓睁着的双目瞳孔彻底放大。
越邈知道他想说什么,他要他保护好唐悠悠,等着Luke来支援。
越邈从门口的边缘起身站起,整个船舱内这条过道前方是有人的,死守在前面的人个个都中了枪,他们心急之下对越邈呼喊的都是泰语,越邈听不懂,但是大概明白他们这是要他回房间别出来。
为什么别出来?因为对方来势汹汹,他们招架不住只能给他抵挡一时。
越邈握紧了手指,闭了闭眼的退回到房间里,他的脸色此刻是有些泛白的,而唐悠悠此时靠在床上浑身都在发抖,她惊恐的盯着他……
越邈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走过去时,唐悠悠陡然间就哭了:“你别过来,我要去告诉他们是你把人引过来的!!!”
越邈坐在了桌边,他觉得自己有些晕船了,因为他此刻有些想吐。
手上还沾了那人的鲜血,他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知道他原本是本土人,因为家庭不幸他就下海打工,无意间染上了药瘾后就走上了这条路。
其实这条船上他基本都认识,他们说过话喝过酒,也曾在椰子林里听过这一群人的纵酒高歌。
要说泯灭人性,这群人或许算不上,但是在他们的观念里,为了获取利益金钱的杀人不算什么,为了肆意玩乐的吸那些玩意不算什么,他们或许都不太了解什么是正途,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犯罪之外那条光明之路的。
越邈默然的闭上了眼睛,因为看不到光明,所以沦落也无妨,因为沦落的这个地带里有酒有肉有兄弟,那也算的上天堂。
外面的枪响始终没停,而唐悠悠的哭声也没停,在持续了半个小时的枪声停止后,唐悠悠已经哭得声音沙哑。
越邈在枪声停止后走到了唐悠悠床边坐下,她紧紧抱着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越邈眉宇间是无奈的,他说:“没事了。”
唐悠悠又想哭了,她埋下头闷声道:“为什么啊?叔叔明明对你那么好。”
越邈眼底涌出了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他点头:“我不否认他对我好,但是我想把他拉回来,这是我父亲曾经想做的事情。”
越邈知道自己对Luke的了解其实远远是不够的,甚至于只是皮毛,但是他有一点是无法否认的,那就是Luke是真的没想过害自己的父亲。
就因为没想过,所以他在那段囚禁了父亲的十年岁月里,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一心想要抓他到法庭审问的男人。
因为Luke知道,他的父亲其实从没放弃过要将他从这个深渊拉出来。
当年还是柳月笙的Luke因为杀了姜可可那个恶魔般的父亲,所以被关在了少管所,他的父亲那时候无数次的去探望他,其实为的就是想要拉这个少年一把。
或许是父亲看到了这个少年当时神态里的绝望,那种对于这个人世再也看不到光明的恐慌,所以他才会一次一次的进入少管所和这个少年交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