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恩怨两端谋中劫4
姿年2022-06-16 18:443,501

  太王太后说着,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她颤颤起了身,云姑扶着她缓缓走到了那紫檀木框玉石支脚的屏风前。

  我连忙起了身,缓缓随在她身后,见她伫立在那幅女子骑马带兵征战图跟前,伸出手去触摸着那屏风上英姿勃发的骑马女子,凝视良久,那只手微微有些颤抖,感慨道:“你猜,这屏风上的女子是谁?”

  我心中自是早已猜定那女子是太王太后年轻时的样子,只是听她这么一问,便知道她是在感伤往昔了。

  我上前一小步,微微施了一礼,柔声道:“回太王太后,臣妾以为,这屏风中的女子定是昔年太王太后带兵征战时的英姿。”

  “嗯。元妃十分聪慧。”太王太后盯着那屏风微微颔首,肯定道。

  我恭敬道:“太王太后是名震天下的女中英豪,美艳不可方物,又有勇有谋,臣妾幼年在西虬便已有耳闻。”

  她笑了笑,忽然问道:“上官鸲如今可还好?”

  我先是怔了一下,没想到太王太后会突然问及我那位外公,只得规矩答道:“外公年事已高,但身子骨还算硬朗。”

  “唔,是么?”

  太王太后用手摸着那屏风上的千军万马,似乎欲言又止,我不明她为何突然问起外公的近况,不敢多言,只静静地立在一侧。

  她长叹了一声,接着问道:“河洛如今可还好?”

  河洛是我外婆的闺名,太王太后竟连我外婆的闺名也知道,想来应是与外婆相熟吧。不过,说起来她本就是西虬的公主,相识也是情理之中,可我仍不明白她为何突然与我话起家常来。

  我作答道:“听外公说,外婆她年岁大了,常年有咳疾,加之身子孱弱,这些年长期卧病在床,因此很少出门。”

  “唔。”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又道:“她的咳疾自儿时就落下了病根,河洛貌美又柔弱,总是惹人怜惜。”

  “是,河洛是臣妾外婆的闺名,想必太王太后与臣妾的外公外婆是十分相熟的。臣妾替外公外婆谢太王太后挂念。”

  “何止是相熟呢?”她顿了顿,继续道:“上官鸲待河洛好么?”

  听她这么一问,我忽想起幼年时见到外公外婆,外公曾当着我的面便唤外婆“洛儿”,还亲手喂她汤药。

  我回答道:“回太王太后,外公待外婆极好。”

  她嘴角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只道:“极好,极好就好。”

  说话间,我瞧见太王太后的那只手似乎颤抖的愈加厉害了。接着,她收回了一直流连在屏风上的那只手,藏于袖间,缓缓转过身来,注视着我,道:“你与河洛倒还真有几分神似。”

  “臣妾自幼随母亲的容貌多一些,母亲随了外婆的相貌,因此臣妾看起来兴许是有几分似外婆的样子吧。”我不明所以,仍糊涂作答。自然,我知道,无论是我母后还是外婆,年轻时的容貌在同龄女子中自当是数一数二的。

  太王太后笑着打量我,良久,看着我道:“总之,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我闻之连忙跪下施了一礼,诚惶诚恐道:“臣妾不敢。臣妾自入宫便受太王太后一手照拂,臣妾感激还来不及的,何来委屈?”

  她走上前来,搀着我起身,握了我的双手,亲切道:“好孩子,快起来。哀家本是将甘棠、芣苢分去服侍你的,没想到她们做事如此不利,不但没能服侍好你,害的你险些被王上打入冷宫,也令哀家颜面尽失,哀家因此自责了好一阵子。你幽禁之时,哀家几番打探,都无人敢与哀家传一分消息,哀家便知事态严重。”

  她说罢,轻拍了拍我的手背,虽满目慈爱关切,却令我后背阵阵发凉。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手,立刻又察觉不妥,只得换作浅笑,道:“臣妾多谢太王太后挂念,臣妾被幽禁时,整个和鸣居的人都被看守起来,不准踏出半步。臣妾生了场大病,险些送了命,幸而张御医妙手回春,臣妾才算捡回一条命来。臣妾的病近几日才刚刚痊愈,一痊愈便立即来给太王太后请安来了,否则臣妾拖着病体怎敢来此,恐令寿康宫沾晦。”

  “好啊,好啊,好一个懂事伶俐的丫头。哀家听闻那日你在柳提春晓园昏倒,被王上撞见,他竟不顾身份地抱着你,一路跑着到了福安阁。听说,王上还派人把御医从别人那儿直接带走,去福安阁为你诊治。此事当真?”

  那日张御医是被幽王命人从别人那儿带走的?我竟完全不知。

  “臣妾不敢欺瞒太王太后,那日臣妾是昏倒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臣妾也是后来听下人们说了,那日御医是否是被人从别处带去的,这点臣妾着实不知情,也未曾听下人们提起过,还请太王太后恕罪。”

  “不碍事,你当时情况危急,王上亲自派人去请,任凭谁也不能说半个不字。这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王上既是王上,也是男子,哀家早就说过,你自是第一流的人儿,不愁无宠。”

  见太王太后满目喜悦,我自是不能令她有半分猜疑,只得言不由衷,佯装欢喜道:“这都是太王太后从前对臣妾的教导,让臣妾多有受益,才能令臣妾得到王上垂怜。往后,还请太王太后对臣妾多加教诲,臣妾定不会辜负太王太后的期望,争取早日诞下子嗣,为王室开枝散叶。”

  “好!好!”太王太后听到我此番决心,顿时开怀大笑起来,上前牵了我的手,拉着我走到那六角软塌上坐了下来,继续悦声道:“好孙儿,不愧是西虬的公主,自当要有这番志气!曦妃承宠十年,却未曾诞下王嗣,翎妃也多年无所出,王上自登基便勤于政务,妃嫔众多却无所出,这让哀家一直十分忧心。如今,你若能率先诞下子嗣,那么我大幽王室便是后继有人了!哀家今日便可允你,若你先诞下子嗣,哀家定竭尽全力将他立为太子,如何?”

  风家是太王太后的党羽,如今,又是朝中唯一可与雪家抗衡的势力。曦姐姐一直没有子嗣的真相,乃是她十年来从未承宠,而太王太后显然是不知情的。

  这次我若再不表态,想来她定会怀疑起我来。况且,眼下我与幽王已有了盟约在先,这出戏码还要演上好一阵子。

  我只得作出欣喜万分之态,从榻上起了身,跪伏在太王太后膝下,额头叩在那冰凉的地面上,恭恭敬敬道:“臣妾多谢太王太后!一切仰仗太王太后!”

  “快快请起!”

  “谢太王太后!”

  玉宛搀我起身,一抬头却见太王太后正笑盈盈盯着玉宛看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此刻,我感觉到玉宛搀我的那只手猛地抖了一下,即刻又恢复镇定,依礼答话:“回太王太后的话,奴才名叫玉宛,原先是尚仪司的掌事,如今在和鸣居当差。”

  太王太后微微颔首,似有所思,道:“唔,怪不得,哀家见你有几分眼熟,原是尚仪司的掌事。本姓是什么?”

  我心中不禁忐忑起来,亦能感同玉宛此时内心的恐慌。当年冷家满门抄斩,她是经太后求情,才得到了太王太后的特赦,几经辗转才入了宫。

  只是这事虽已过去多年,但她的身份终究是瞒不过的,所有入宫的女子户籍都是一竿子见底的清楚,太王太后只需一查便知她是罪臣之女。

  尤其是当年先王突然驾崩,太王太后认定是冷家为先王医治不利,此事乃太王太后心头之大恨。

  虽然玉宛是赦免的,但如果太王太后知道了她就是冷褚实之女,又在和鸣居掌事,眼下这种情形,她怎会将当年被她视为敌人的罪臣之女放在我身边?我会因此失去玉宛,玉宛也可能会遭遇不测。

  而我事先居然忘记了这一层利害,千不该万不该,今日不该带着玉宛一同前来。

  我紧紧攥着两只手,手心里全是汗,正打算从中接了话茬,敷衍一下,却见玉宛叩了头,镇定答道:“玉宛自一出生就是个孤儿,不知道本家是谁,父母是谁,养父本姓姓张,偏巧又将奴婢卖到御医令张大人府上为奴,也就一直姓张。因着女工尚可入眼,十几岁又被选入宫中为婢,在尚仪司跟着原先的掌事学习本领,后来渐渐升为掌事。原先太王太后所有的华服,都是出自奴婢的师父华修及奴婢之手,从前师父每次都会携奴婢一同来寿康宫给太王太后送衣裳,所以太王太后见着奴婢不免感到眼熟。”

  “唔,怪不得呢。”太王太后闭上了眼睛,点点头,似终于解了心中疑惑,接着道:“尚仪司皆是巧秀之人,如今到了和鸣居掌事,定要对元妃尽心尽力。今后元妃若有任何差池,哀家定拿你是问。”

  玉宛仍旧伏在地上叩首,恭敬道:“诺。奴婢谨遵太王太后教诲!定当为元妃、为和鸣居效犬马之力,不敢懈怠丝毫!”

  见玉宛应对得当,太王太后也没有继续深究,我心中的石头才算稍稍落定。

  莫非玉宛不是以冷家后人的户籍进的宫?也是,若当初她没有销毁原籍,并换了假的身份,而是以罪臣之女的身份入宫,怕是至今都还在浣衣司做苦役。而且,当年太王太后是迫于太后等人的压力才将她赦免,若当年知道冷家后人留在了宫中,以太王太后斩草除根的性子,玉宛岂能活到今日?宫中那些好事之徒,又怎会放过她?

  见太王太后已有些倦意,我已来了片刻,便赶紧趁机寻了借口离去,得了太王太后允许,我叩拜着退下,带了玉宛匆匆离开。

  走到殿外,终于见到了红叶姑娘,见她自外头回来,一切如常,心中似又有块石头落定。

  她朝我施了一礼,我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只以眼神会意,便匆匆别过。

继续阅读:第79章 恩怨两端谋中劫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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