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图南凭栏倚靠，眼中带着一些迷惘。
唱晚经过这两个月，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现在正候在赵图南身侧，埋头给她剥橘子，口中念道：“娘娘，王上都两个月不曾来咱们堇禾殿啦。”
赵图南思绪完全不在唱晚这里，她接过橘子，漫不经心点点头：“是呢，许久了。”
唱晚看她凭栏仰望天空的模样，当她是难过了。于是她慌了神，“娘娘莫要担忧，王上还是在乎娘娘的，昨日庆公公给给奴婢讲，这些秋碧茗叶王公公刚送去卧云殿没多久，王上就差人送过来了。”
赵图南没有正视这个问题，而是轻轻说道：“风好大，咱们进去吧。”
“是。”唱晚喜不自胜，赶忙叫涧心收了桌上的绿碟，处理掉金黄色的橘瓣。而自己便扶着赵图南进屋里去。
天知道！外头风多阴毒！她们家这位主子非要出来坐会！
虽然她家娘娘叫她们别在外头，省的着凉。可是这么冷的天，怎么也不好让主子一个人在外头受冻，不然可说不过去。
况且赵图南一向有些柔弱，她也的确不放心。于是在外头守着她。
赵图南摸摸唱晚的手，道了一句：“好凉，难为你陪本宫。”
唱晚鼓着嘴，“既然如此，娘娘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不要叫我们做奴婢的担心。”
赵图南点点头，“小丫头最近越来越伶牙俐齿了。你这幅作风，可不能到外头这样，小心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儿，本宫也保不住你。”
唱晚吐吐舌头，推开房门，“奴婢知道啦，娘娘快进来吧。”
经过上次察镜处一事，唱晚对她不像刚开始表现得那般害怕和胆怯了。现在的她，才是有当时和水梅叉腰吵架的影子在。
她似乎认定了赵图南性子好似的，跟她讲话也逐渐跳脱起来。
不过赵图南是无所谓的，反正她入宫来，也不是要摆什么架子。也不是真的非要壮大自己，吃了秤砣铁了心，一门心思对付萧淮。
想这些东西，太累了。
可惜目前萧淮和萧熠之间的战役实在叫人看不出个方向。她不能贸然行动，以免伤了赵羽儿。
她叹了口气，看着唱晚忙上忙下的身影，想到羽儿面对萧熠时羞得娇红的脸蛋儿。忽而发问：“唱晚，你可有喜欢的人？”
唱晚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愣在原地许久，像是没听懂她在问什么似的，然后慢慢的睁大眼睛，发出了“咦？”的一声。
赵图南发笑，“罢了，权当本宫没问过你。”
唱晚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道：“自然没有啦，奴婢入宫那样早。平日里见的几乎都是女子，莫说有心仪的了。”
“那你想找个喜欢的人吗？”赵图南又来了兴致。
唱晚羞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上完整的句子，“想，是自然想的……娘娘为什么忽的问奴婢这么个问题？叫奴婢没点准备。”
“……”
“啊！奴婢知道了！”她伸出食指，在虚空一点，“娘娘想王上了吗？”
“你还打趣去本宫来了……”她抬了抬声音，假装有些愠怒。
“奴婢不敢。”唱晚说罢，又转身忙活起来。
赵图南望着她，在心里头想到，喜欢是什么呢？到底是什么感觉，能够驱使羽儿露出那样少女怀春的表情？
她伸手从书架上摸了一本书，是萧淮后来叫人送过来的《诗经》，她随手将那片桂叶夹在里面。两个月过去了，桂叶已经变成一片绿色的干叶了。没见着萧淮说的什么‘再造精魄’，但她莫名的觉得这片叶子又有了一个新的灵魂。
她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就又将书合起来，放回架子上。
唱晚将炭燃了起来，屋里头暖烘烘的。
她一拍脑袋，“哦，对啦。娘娘，再过几日便是冬至日了。”
赵图南回首，“冬至日宫里会有什么庆典吗？”
唱晚摇摇头，“从前先帝未仙逝的时候，冬至日都会办一场小宴席。不过王上后来废了这一条。”
“为什么？”
唱晚神情忽然紧张起来，她下意识警觉的往四周看看，确认四下无旁人了，才挪到赵图南身边，悄声说道：“这件事情，奴婢也是听旁人讲的，不知道真的假的。王上他不是先帝从小养大的，好像在民间流落了十多年，在某年冬至日被接回宫里来的。”
她换了口气，“所以先帝便在那日设宴庆祝，就一年年下来了。”
赵图南心中“咯噔”一下，她轻声喝道：“以后这样的事情，你便不要再讲出来了，明白吗？小心被旁人利用，惹祸上身。”
唱晚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说道：“奴婢也只敢和娘娘讲。娘娘救了奴婢的命，所以为了娘娘以后方便，有些事情还是知道得好，免得触了其中禁忌还不自知。”
“你这脑袋里，整天不知想些什么。”
唱晚摇摇头，“不过王上对娘娘也不一样。娘娘吹奏了《梅霜绝》，王上也未有责怪娘娘的意思，反而对娘娘还是很好。”
赵图南心中一窒，她竟快忘了，《梅霜绝》啊……
她想到那日萧淮神秘莫测的跟她讲着，还有另一个萧淮。他好像身上背着什么往事，很沉重很沉重的样子……
曾经被她忽略的细节在刹那间涌进她的脑海，她想起来，她对萧熠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的表情了，那表情充满了难以置信。
看来她有必要查一查这件事情了。
还有一件事。
她转头，目光落在一把折扇上，她当初许诺给萧淮的扇画，已经完成了。
等会去送给他吧，不知道他最近做些什么事。
***
连晟在想，他不对劲儿，真的不太对劲儿。
今天已经第三次看见章鸿嘉的幻影了。
难道他喜欢上她了？
不可能吧！才总共见过那么几次面而已。
他使劲儿摇摇头，可能自己太用力了，一时间有些晕，差一点儿没站稳。
后面有女子的声音传来，那声音一听就很英气。的确，章鸿嘉就是这样伶俐英气的女子。她拎着一壶酒，打趣道：“连兄这是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儿想要甩出头脑么？”
自打两个月前，在捕捉朱量鸣的过程中，她因为他受了伤。他心中过意不去，便常去看望她。有时候带些糕点，有时候带点女儿家的小玩意，当然这些小玩意实在合不来章鸿嘉的审美了。待到章鸿嘉伤势好了差不多了，他便带着他娘亲酿的菊花酒，送给她。
他娘亲还问他，到底是哪个战友这么有品味，懂得风雅，能够品尝出她这菊花酒的玄妙。叫连晟半晌不知道怎么接话。
今日没想到，章鸿嘉竟然主动上门来找他了。
跟在章鸿嘉身后的，赫然是他娘亲笑的见牙不见眼的脸。
连晟无奈扶额，接过章鸿嘉手中的酒。
他娘亲苏素玎笑的万分开心，脸上仿佛皱成了一朵花。她拍着章鸿嘉的肩膀，朗声笑道：“章姑娘，你就和我们家小子出去逛逛，中午再回来，我亲自给你下厨，你爱吃什么？”
连晟扯了一下苏素玎的衣裳，面色为难，“娘，别为难人家章姑娘，人家兴许还有事呢。”
苏素玎将衣服扯出来，白了连晟一眼，凑到他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老是和军营里那些大老爷们混在一块，这样下去还有哪家姑娘要和你一起啊？”
正说着，章鸿嘉摆手，“还是不了，第一次来就麻烦您，这怎么好意思呢？”
“哎，说哪儿的话，不麻烦的。这还是第一次有姑娘来家里找晟儿呢。”
章鸿嘉闻言，对连晟笑了笑，而后才道：“连兄智勇双全，城里的小姑娘有不少属意于他呢。苏娘子不必担心。”
“不担心，不担心。”苏素玎说完，还是巴巴的望着章鸿嘉。
章鸿嘉知道自己推拒不了，便应承了下来，“如此，泓嘉在此就麻烦苏娘子了。”
连晟闭上眼睛，颇为无奈。
三人正在大厅里头热热闹闹的，便听得有小丫鬟匆匆来报，说是有个公子来找。
那人进来以后，持着标志性的碧海青天剑。
苏素玎正在疑心没见过这人，便听得站在旁边的章鸿嘉叫道：“师兄，你怎么来啦？”
周渐笙的目光在屋里几人的脸上环视一圈，狐疑着开口：“您便是连将军的母亲吧？”
“对，你是？”
“在下周渐笙，水鉴司主司的大徒弟。苏娘子叫在下渐笙便可。”
“哦哦。”
周渐笙径直拉过章鸿嘉的手腕，自然的问道：“怎么都不和我说一下，便来连将军家里了。”
章鸿嘉缩了手，“我来找连兄喝酒。这段时间他挺关照我，对了，方才苏娘子说要留我在这吃饭，我中午便不回去了，你和爹爹说一声。”
苏素玎忙说：“周公子今日也留在这吃吧。”
周渐笙看了眼章鸿嘉，又看了眼连晟，对苏素玎说道：“多谢苏娘子了，在下还有任务在身，便不叨扰了。”他喟叹一声，“师妹，早些回去，你一个女孩子独身不安全。”
章鸿嘉噗嗤一下，“谁能伤的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