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萧淮在处理凌霄的事情上分毫没有手软,这件事情一度成为都城人们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连东南广场这个地方,为父母为母的都已经不会让孩子去了,生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上孩子。
而且东南广场那地方,就算已经将血迹清理干净,好像和往常一样。而且连日里经过太阳的暴晒,却依然让普通百姓害怕的紧。好像这个地方,只要一靠近便让人觉得阴森恐怖。
这种事情,若是引起百姓恐慌,自是需要措施干预的。不能听之任之。萧淮也确实这么做了,让百姓明白,那种残酷行为,被施加的对象只会是像凌霄这样的谋逆之人。
话虽如此说,但百姓却是最天真无知的人了。他们就算考虑到这些,心中也会暗自忖度,如今的王上手段确实狠戾,也会害怕。但是手段狠戾归手段狠戾。这毕竟是在处理旁国的奸细,若是不狠,那人人都可到大煊头上来踩一踩,到时候还了得?
除此之外,萧淮并非是毫无建树。将萧熠押进天牢以后,他就下令减免赋税两年。让百姓安居乐业。所以百姓对他,又害怕,但却敬重。
这件事情不光是只在大煊境内传开,很快,身在迢迢祁渊国的赵图南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彼时她听见这件事情,还是由着萧熠口述给她的。尤其是凌霄所受的刑罚,他更是将之描述的惟妙惟肖。
赵图南孩极少见稳重的,他这样激动。她只觉得心里好笑,不知道萧熠是不是想着,萧淮如今行事腥风血雨,能够叫她心生厌恶,离间他们!
听罢萧熠的话,果不其然,赵图南下意识便蹙了蹙眉毛,“确实残酷不堪……置于太阳之下曝晒,每日凌迟一百片,翌日继续……这,太匪夷所思了。”
萧熠道:“呵,你在他身边待的又不是一日两日。何至于听到这样的事情露出这么惊讶的表情?”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看着窗外春意复苏,睫毛微微一动,缓缓开口说道:“就算是萧扬道还在世上,我也没见过他做出这种残忍的事情。萧淮的残忍,恐怕只有古书上的夏桀可与之相比了。”
赵图南轻微的摇头,耳边垂落的银花坠饰轻微晃动。她接上萧熠方才所言,“若今日成者是王爷,遇到这样的情况。想必只会比他更狠。”
萧熠转过头来,目光中是全然的难以置信。“原来我在你心里,从头到尾是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吗?”
赵图南垂眸,目光微微下看,“此举断不能说冷血无情吧?毕竟,这凌霄可是奸细,若是不狠狠对她,以儆效尤。只怕还会有什么无知小国想要试探呢?!您说是吧?而且此事,她不光是想要谋害皇上,她还用那种残忍的手段杀害了惠贵妃。惠贵妃何其无辜?!凭什么她就要受到这样的对待呢?”
萧熠怔怔的望着她,声音哑了半天,而后才缓缓开口说:“赵图南,你确实变了很多很多。我甚至不知道变成这样的你,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哪有什么是好是坏呢,王爷。”
“难道你不讨厌唐陵照吗?她整日腻在萧淮身边,又多次是陷阱害你,你为她的死打抱什么不平?她难道不该死吗?”
赵图南脸上带着讳莫如深的笑容,“如果王爷是这样认为的,那么,您就大错特错了。我从来都不讨厌她。甚至,对她还有一些小欣赏。您说她多次设计陷害我,可是,她又真的对我做了什么吗?并没有。她对我最大的为难,大概就是刚开始把我抄了那么多遍宫规吧。其他的事情,只是背后有人在推动罢了。”
“你真是大度的出乎我的想象。”
“您错了。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大度之人,也不愿意和旁的女人分享同一个丈夫。只是因为,我摆的清楚他的位置,也很清楚我的位置。他待我已经是极好极好,已经是付出几分真心了。”
“你现在人在这里,讲那么多他的好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我劝你之后还是少说些吧。”萧熠语气闷闷的打断她,“待会儿,我带你出去转转。”
赵图南却对萧熠的话置若罔闻,“可是他虽然真心待我,但那日在大煊,却并没有找人来接我。他任凭纪殷将我带入这种地方……”说完,她微微抬首,脸上写满了落寞。
萧熠像是突然找到了什么机会似的,“你应该会知道,在萧淮内心深处,若论及江山自然是比你更重要的。”
赵图南转头看他,微微一笑,“可是我也知道,在你心里,倘若论及江山,我连比都不能相比。”
萧熠脸色微微一变,却不再对这个话题说些什么。
他将右手握拳,放在唇边,轻轻的咳了一下。“赵图南,我很认真的说,待会儿我带你出去转转吧。再过几日,我就要去打仗了。如果我能回来,就继续带你看这山花烂漫之景。若不能回来,也请你多多珍重。早日离开祁渊。这是一个虎狼之地。”
他转过身子,抬脚就要往门口走去。今日他穿着黑色的布衣,走到门口的时候,与外面的光产生了鲜明的对比,只叫赵图南觉得刺眼。
他微微侧首,“可是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情。如果我是他,在明明知道你要去一个虎狼之地的时候,我定然是不会允许的。不论这放着多大的利益。”
赵图南愣了愣,然后轻轻地点点头。“晚上,晚上我同你一起出去看看夜景吧。”
“好。”
待到萧熠走后许久,赵图南一个人坐在床边,抠着手指。脑海中反反复复的回想他方才说的那句话,‘假如前方是虎狼之地,我定然是不会允许的。不论前面摆着多大的利益……’
她从未想过,萧熠既然能对她讲出这样的话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然,她已经不是那个刚入恭安王府的赵图南了,她不再会对着萧熠心动,也不会在心里对他有所奢望。
萧熠刚才所言,字字压在她的心上。她只是在思考,若是她来到了祁渊国,到底能为萧淮带来什么样的好处呢?毕竟,萧熠刚才说不论利益如何诱人巨大,他断然不会让她孤身前往祁渊。若是将这一句话的主语换成萧淮的话,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而且,萧熠也说了过几日他就要去打仗。
只是,目前她初来乍到,还不知道现在的局势如何,也不能贸然问他。
看来,只能今天晚上去探探口风了。
现在的问题在于,萧熠方才所言,究竟只是一时兴起空穴来风的话,还是有所依据的。
“算了,先不想了。”她嘴角勾起轻柔的微笑,看着自己的肚子。“宝儿,娘亲现在有些累了,要休息了,你也要乖乖的和娘亲一起休息哦。今天晚上,娘亲要出去,可能会累着你呢,一定要乖乖的。”
***
晚上的祁渊都城,确实比白天要好看许多。这边地处微寒,植物生长比大煊要晚了一些。大煊那里现在约莫繁花似锦,这里虽然树上也已经开始抽芽结花了,但总是比不了大煊的。
白日里头,她若是推开窗向外远眺。就只会觉得外面的世界都白白的,光秃秃的。
看久了,就叫人眼睛疲乏的很。
晚上出来就不同了,晚风之中夹杂着莫名的果香,有点酸又有点甜。四处的灯笼都亮了起来,不似大煊,平日里到了晚市的时候,也就只是挂上了红灯笼。
祁渊民风淳朴奔放,这里的灯笼各式各样,各种颜色,千奇百怪的什么都有。倒有点像是大煊长灯节的样子。
长灯节……她第一日见到纪殷,或许从那天开始,就已经注定着她会面对今天的局面。大概有些事情,真的是在冥冥之中就已经被人决定好的吧。
但那又如何呢?她从来都不是信命之人。
假如她只是一个信命之人,不信自己的话,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死掉了。
赵图南望着站在一旁的萧熠,蓦然发问道:“王爷,可知道羽儿现在身在何处呢?”
萧熠道:“或许死了吧。和整个恭安王府一起。”
赵图南仔细观察着他说话时候的神情,感觉萧熠似乎并没有在骗她。萧淮之前跟她讲,他并没有杀赵羽儿,那十有八九赵羽儿现在就还活着。
凭借赵羽儿的执念,明明知道萧熠被人从天牢之中劫了出来,她就一定会费尽各种心机去寻找他的。
萧熠说不知道,或许也是真的不知道吧。毕竟他现在在这么远的地方,所站的位置又那么特殊。赵羽儿恐怕也并没有能力能够再接近他了。
这样也好,她本来就不看好他们在一起。他们在一起,注定受伤的人是赵羽儿。就像萧熠谋逆,陪葬的是整个恭安王府一样。假如那日赵羽儿随着那些人一起死掉了,她现在一定会疯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