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莉先前所工作的学校，是沪市一所极具盛名的高中。马尔斯和丁冬假充林莉的心理疏导医生，找到了曾跟林莉比较交好的老师——王芳。
“怎么，她的心理问题还没有好吗？”王芳问，“都已经十多年了吧？”
“是……时间是比较长了，”丁冬点了点头，“所以我们在猜测，是否她遗忘了一些重要的环节，和不经意间给她刺激的细小事件。有些事情或许我们当时意识不到，但往往是造成了问题的重要因素。我这样说，您能理解吗？”
看到王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丁冬这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抬眼，便见马尔斯正用一种混合着笑意与赞许的目光看着自己，丁冬不禁为自己的口若悬河而汗颜。
“其实，我一直都很惦念林莉，也希望她快点好起来。但她一直不肯接我的电话，也不愿意见我，到今天为止，我们已经差不多有半年没有联络了吧……”王芳说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您的意思是，林莉她不肯见您？”马尔斯问。
“是的，”王芳点了点头，“自从她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之后，就拒绝所有人的亲近。不论谁去看望她，她都不见，连她之前最喜爱的学生们去见她，也被她赶了出来。因为我们在上班的时候关系很好，所以我当时是她唯一愿意见的朋友。但很快……她就连我也不愿意见了。”
提起从前，王芳的表情，便情不自禁地变得忧伤起来。
“那是她进行精神治疗的第二个月吧……我第一次去探望她，她当时的状态简直跟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判若两人，我都开始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林莉。啊，对了，给你们看看她从前的照片。”说着，她拿出手机，调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丁冬。
手机上的，是一张合影，林莉站在最中间，被十几个学生围绕。那时候的林莉笑容满面，目光明亮，神态中透着教师特有的知性与睿智，确实与现在所见到的完全不同。如果不看这张照片，丁冬并不觉得现在的林莉有什么不妥，但现在回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慈祥的笑容里其实多了一分迷茫，连眼神也似不聚集般略有些涣散。
难道，这就是王芳口中所说的不同吗？
“你们看，这是林莉最喜欢的两个学生，杨心和杨行。”王芳指着照片上站在林莉旁边的两个女孩说，“她们是一对双胞胎，学习一直名列前茅，当时林莉还说，这是他们班上最好的两个苗子，是有可能会上清华大学的料。这两个孩子确实争气，在林莉生病了以后，真的考上了清华大学。但是当她们来探望林莉的时候，却被她极为粗鲁地骂了出来。听说当时她的状态非常可怕，歇斯底里的样子，把两个孩子都吓坏了……也是从那以后，林莉的状态更加糟糕，连我也不愿见了……”
双胞胎？
丁冬的眉微微地皱了一皱，异样的情愫一闪而过，快速得令她来不及捕捉。
“那您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的应激障碍吗？”马尔斯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也……不知道，”王芳摇了摇头，她细细地回忆了一下，似想起什么似的，道，“好像就是在她生完孩子之后，一下子就像是变了个人，听说她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肯抱一下，在月子里也每天都在哭……”
因为生了孩子的原故吗？
丁冬和马尔斯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那么，林莉生完孩子以后，就再没有上班吗？”丁冬问。
“上了，但她的情绪实在难以控制，有时候上着课就突然发作，痛骂学生，有时候会陷入到莫名其妙的悲伤里大哭。由于她的情绪太不稳定，学校便劝她休假了。也许她自己也清楚这种状态，没过多久，她自己也辞职了。”
原来如此。
“那么，谢谢您了，王老师。”丁冬说着，伸手与王芳相握。
“不用客气，如果有需要我能帮得上的，尽管告诉我。希望林莉快点好起来。”王芳说得极为由衷。
“我们这样子，会不会有点太过？”离开时，丁冬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王芳。
王芳还站在学校门口，朝着丁冬和马尔斯挥手。
“她是真的相信我们会帮助林莉哎，可是咱们俩……”
“不要说得这么愧疚，假装心理医生的主意是你想出来的，谎话也是你说的，而且貌似还很溜？”马尔斯冷冷地说着，瞄了丁冬一眼。
如果不是看在头等舱的份上，丁冬还真的很想反驳，不过，谎话确实是自己说的，而且自从开始调查银河大酒店的火灾真相以来，她的编谎技能也越来越高，这实在是让她汗颜的事情。
“不过，”马尔斯说，“我们的初衷，也确实是为了帮助林莉。如果那个幕后黑手一直在对十五年前的事情虎视眈眈的话……林莉的安全也很难得到保证。”
马尔斯话，让丁冬忽然感觉到一阵脊背发凉。是啊，她怎么会忘记了，还有一个人藏在十五年前的那场大火后面，阴鸷地注视着这一切，伺机把所有与真相相关的人逐一清除。
“你说，他的下一个目标会是林莉吗？”丁冬问。
“如果林莉确实是我们寻找的那个人，那么我们就等于正在和时间赛跑。”马尔斯说。
没错。
那个人，也许早就把目标锁定了林莉也说不定，只希望在他们调查出事情真相之前，林莉不要出事才好。
***
沪市妇产医院，正是林莉当年生产的地方，当年为林莉接生的乔医生已经退休，马尔斯几经周折才查出乔医生的联系方式，并且很快便与乔医生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听说丁冬和马尔斯是林莉的心理医生，乔医生亲自驱车赶往两个人下塌的酒店。
这是一位年近六旬的女士，她的头发已然花白，面色却极为红润。看到丁冬和马尔斯，乔医生惊讶：“没想到你们这么年轻！”
如此年轻的心理医生会不会有点太假？
丁冬有点心虚地看向了马尔斯。
好在马尔斯这货心理素质超强，他淡定地点了点头，说了声“过奖”，便开门见山地对乔医生道：“很感激您来见我们，关于林莉多年前生产时的情况，我们想要了解一下。您知道，林莉的精神状态一直不佳，我们对她进行了很长时间的心理辅导，但一直成效甚微。我们找了很多的原因，最终发现了这个盲点。所以……”
“我明白。”乔医生点了点头，她在马尔斯和丁冬的身前坐下来，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沉默，通常在这个时候意味着被深藏的秘密。而面对秘密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耐心。
丁冬和马尔斯有默契地等待着，直到乔医生缓缓地张口。
“其实，作为一名医生，我理应遵守职业操守，对于患者的事情保密。但……林莉的病情我一直都知道，也一直在猜测是否与她生产时所经历的一切有关，所以我想，说不定说出来会对她的病有所帮助……”
果然与生产有关！
丁冬的心中一动。只听乔医生轻轻地叹息一声，继续说：“其实，林莉当年怀的，是双胞胎。”
双胞胎？！
丁冬怔住了。她的脑海不知怎么就出现了唐尼的脸，那张坏坏的、痞痞的脸。她实在难以想象，双份的唐尼在赫菲斯大酒店窜来窜去会是个什么景象……
“两个孩子，都存活下来了吗？”马尔斯的话，打断了丁冬的臆想，而乔医生脸上微妙的表情，亦证明了马尔斯的猜测没错。
“没有，”乔医生表情忧伤地摇了摇头，“有一个孩子刚刚生下来就夭折了，这对于当时的林莉打击很大。”
怪不得。
或许这就是林莉后来对于那对双胞胎学生发作的原因吧……
“之前，也有她的心理医生来找过我，但因为林莉再三叮嘱我把这件事情保密，所以我一直没有说。”
“林莉自己拜托的您吗？”丁冬意外。
“是的，是她自己拜托的我。”乔医生点头。
会是什么样的人，在受了巨大的刺激之后，还会叮嘱医生不把伤痛外传？
这需要很大的理智才行吧？
丁冬和马尔斯同时感觉到了蹊跷。
“在那之后，您与林莉还有过联络吗？”马尔斯问。
“没有。”乔医生摇了摇头，“直到她的心理医生联络我，我才得知她的病情。出于对病人隐私的尊重，我选择了替她保守秘密。但愧疚的感觉却一直折磨着我，其实我也希望能够帮助她解开心结，让她正视心中的伤痛。”
丁冬感动地看着乔医生，她轻轻地握了握乔医生的手，说：“我相信林莉一定会好起来的。”
乔医生看着丁冬，微笑着点头。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向林莉求证当年她与银河大酒店的关联了。她想要隐藏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