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胡说什么呢,洋洋,我就是……你妈妈呀……”红姨的话,更像是喃喃自语。可小女孩却转身就跑,直接冲进了火里。
大火像忽然吞噬了燃料一般,火焰大炽,呼啸着向这边扑了过来。
“洋洋!”
红姨急切地呼唤着,举步便要去追。
“不要过去,红姨!”
丁冬一把抓住了红姨。
“如果你在平行空间里受伤,现实世界里也会受伤的!”她一边说,一边把红姨往防火通道的方向拉,“我们快走!”
“不!我不能再单独留下洋洋!”红姨说着,用力推开丁冬,跟小女孩一起冲进了火里。
“红姨,不要去!”丁冬想要再次把红姨拉回来,马尔斯却伸出手臂拦住了她。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马尔斯说,“她在尽身为一个母亲的职责。”
“可是……”
像是知道丁冬想要说什么,马尔斯打断了她:“这女孩是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并不重要,红姨的目的,只为了完成当年未能陪伴孩子的遗憾,仅此而已。”
说话间,一股热浪呼啸而至,马尔斯发出一声低哼,猛地将丁冬揽了过去。
尚未反应过来的丁冬直接跌入马尔斯的怀里。
“快走!”马尔斯说着,拉住丁冬便跑向防火通道。
映入眼帘的火势令丁冬如梦方醒,在这肆虐的火焰里,完全看不到红姨的影子。
丁冬知道,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是于是无补,于是便与马尔斯一起跳向防火通道。
厚重的防火门轰然关闭,将火焰隔绝在外。而丁冬与马尔斯亦步履踉跄着来到了室外走廊。
新鲜的空气驱散了胸膛里的焦灼浓烟,丁冬忽然看到马尔斯的手臂竟然有一片烧伤痕迹。
“马总,您的手……”丁冬惊叫着走过去,正要去检查马尔斯的伤口,他却攸地将手收到了身后。
“我不要紧。”
“可是……”丁冬知道,那必然是马尔斯为了保护自己时所受的伤,不禁一阵愧疚,“对不起,马总。”
“烧伤我手的人又不是你,你没必要道歉。况且,”马尔斯说着,微微地抿了抿嘴唇,“我受伤,总比你受伤好。”
哎?
丁冬微微地怔了怔,旋即便感觉到心里一暖。
然而,红姨……
想到红姨,丁冬的心里便溢满了悲伤,她举目望向了那扇防火门。一道防火门,隔着的,是生和死。
“我也许不该让红姨进入到平行空间里来……”在意大利餐厅打工时所经历的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丁冬这才意识到红姨对自己的照顾和关心,已然远远超过了老板与员工的关系,可是她竟然浑然不觉。
鼻子开始变得酸涩,丁冬低下了头去。
“我们没法替别人做出选择,红姨她……”
马尔斯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得“砰”地一声响,防火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满脸焦黑,遍身是伤的人冲了出来。
不……
不是一个人,他的怀里,还抱着另一个人。
“凯文?”马尔斯诧异。
“红姨?红姨!”
看到凯文的怀里抱着的红姨,丁冬先惊后喜,立刻奔了过去。
“快,我们去医院!”凯文几乎是用吼的声音喊道。
***
红姨进入到了抢救室。
由于平行空间的事情不能够对外,因而丁冬等三个人便从防火通道将红姨抱下楼,送往医院。
所幸,此时正值夜深,并没有人注意到众人,因而得以很快将红姨送到医院。而除了红姨之外,凯文的手臂和身体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所幸并不严重,他和马尔斯一起接受了医院的包扎。这会,三个人同时站在急救室门外,等候着。
“凯文,你怎么会……”
丁冬举目看向凯文,问。
凯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道:“我十二岁被人收养之前的名字,叫刘洋。”
“刘洋?”丁冬怔了怔,“你是……洋洋?”
凯文点了点头。
马尔斯的眉,却皱了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红姨是你母亲的?”他问。
“很早。”凯文疲惫地将身体靠在墙上,他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惨白的白炽灯,说道,“从她的餐厅成为网红餐厅的时候,我就从照片上认出了她。我去到过她的餐厅,就站在门口,隔着玻璃门看她。”
一直温和而开朗的凯文,第一次流露出这样伤感而苦涩的表情。
“她比我记忆里的更加开朗,也更加快乐,这让我不得不怀疑我的存在对于她来说,是不是一种多余和煎熬。毕竟在我的整个童年时代,她都是那样焦虑和不安,狂躁得不论我多努力做到懂事乖巧,都不能抚慰……”
凯文的声音,出现了轻微的颤抖,他的唇角也在微微地颤抖着,尽管很努力地想要平静地说出心中所想,但很可惜,他没能成功。
“抱歉,失态了。”凯文自嘲地笑着,转过身,面对向墙壁。
丁冬知道,他在整理自己的情绪。其实她很想告诉凯文,他说的“失态”,和他为了冷静所做出的努力,她都很熟悉。
在漫长的青春时代,甚至是现在,她都一直在努力。努力平静地面对生活压在她身上的一切,努力平静地面对母亲的歇斯底里。
可是……
“谁是患者家属?”
急救室的门忽然打开,医生走了出来。凯文立刻奔了过去,丁冬也急忙走上前,医生摘下口罩,说:“患者的身体有30%以上的烧伤,肺部也吸入了大量的浓烟,但好在送来的及时,所以,没有生命危险。”
不幸中的万幸!
丁冬这才松了口气。
凯文去办理住院手续,马尔斯不喜欢病房的感觉,便站在走廊等候,丁冬则留在病房陪伴红姨。
“丁冬?”
轻轻的呼唤声响起,丁冬欣喜地发现,红姨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红姨,你感觉怎么样?”丁冬轻轻地握住了红姨的手,问。
红姨只是摇了摇头,急切却又虚弱地问:“洋洋她……”
“他……他很好。”丁冬点了点头,说。
红姨怔住了。
“总之,你一会就知道了。”丁冬笑着说。
凯文拿着已经办理好的住院手续走向病房,远远地便看到马尔斯站在门外。
“马总。”凯文礼貌地向马尔斯打招呼,由衷地道,“谢谢您一直陪我们在这里。”
我们?
马尔斯的神色冷了一冷,深邃的黑眸望向了凯文。
“你去往意大利餐厅见红姨的时候,也见到了丁冬吧?”马尔斯问。
凯文的神色一僵,紧接着,微微点了点头。
马尔斯直视着凯文的双眼:“所以,当你在赫菲斯大酒店看到丁冬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对她的兼职进行了投诉。是不是?”
凯文笑了:“怎么,马总是在审讯犯人吗?”
马尔斯没有说话,他冷冷地看着凯文,许久,方张口道:“你接近丁冬,有什么目的?”
“目的?”凯文笑出了声,“真正怀有目的的人,是马总您吧?”
马尔斯的眉头紧锁,却并没有张口。凯文冷笑一声,伸手便要去推门。
“等等。”马尔斯突然出声,凯文的手,顿住了。
“你在银河大酒店居住了那么久,有没有……见过我,见过丁冬?”马尔斯望住凯文,等待着他的回答。
“没有。”
凯文的回答极为干脆,他径自推开门,走进了病房。
凯文刚刚走进病房,便看到了醒过来的红嫩。他显然没想到红姨会这么快醒来,不禁怔在了那里。而红姨也怔住了,她定定地看着凯文,仿若变成了一尊石像。
回忆,像潮水一般地涌来,冲击着已经被她关闭的记闸门。
是的,她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洋……洋洋?”
许久,红姨才轻轻地呼唤出声,而凯文也慢慢地走到了红姨的面前。
“洋洋!我的……我的孩子啊!”红姨一把抱住了凯文,失声痛哭。
凯文,就这样木然地站在那里,任由红姨紧紧地抱着他,感受着红姨炽热的泪将他的衣襟沾湿。
“红姨,是凯……不,是洋洋冲进火里把你救出来的,为了救你,他也受了伤。”丁冬笑着对红姨说。
“什么?受伤了?”红姨立刻松开凯文,紧张地检查着他身上的伤,“严重吗,疼不疼?”
凯文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红姨便再一次将他抱住了。
“不严重就好,洋洋,过去都是妈妈不好,妈妈不对,妈妈不应该乱发脾气。可是你知道当时的那种情况,我……我一个人带着你不容易,你爸爸还……对不起,好孩子,妈妈对不起你……”
凯文紧紧地抿着嘴唇,他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动容的光。
这抹光亮没有逃过丁冬的视线,她微笑着,走向了门口。
“丁冬,”红姨向丁冬喊道,“谢谢你。”
“客气什么嘛,”丁冬笑着摇了摇头,正要转身,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啦,红姨。在我小的时候……你说你曾经在银河大酒店见过我,也见过马尔斯,那么……”
她顿了顿,然后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问道:“那么,你有同时见过我们俩的时候吗?”
“当然,”红姨想也不想地答道,“你们俩小的时候就是朋友呀,难道现在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