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李德怔怔地看着安志杰，半晌，方回过神来。他突然冲上前，紧紧地抓住安志杰的衣服，情绪激动地问道：“你说姜珊是被人杀死的？”
安志杰点了点头：“是的，所以我们才来找你了解一下情况，你先不要激动。”
李德慢慢地松开了手，那张原本便被大火烧毁的容颜，此刻因痛苦而显得格外扭曲。
安志杰看着李德，道：“请你具体说一说你与姜珊之间的关系。”
李德慢慢地跌坐在椅子上，喃喃地说道：“我和姜珊家是老乡，我一直很喜欢她，我们俩一起来到了S市，打算努力多赚点钱，早点结婚。起初，我在一家物流公司跑运输，她在银河大酒店的餐饮部做服务员，那个时候，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候。姜珊很出色，没有几年，她就被提升成主管，后来又当上了采购部经理。当她越来越出色的时候，我就开始担心我配不上她，我提过好几次结婚的事情，但是她都说现在钱赚得太少，没有条件结婚。出于
男人的自尊心，我辞掉了工作，去南方做小生意。没想到因为不懂经营，把攒下来的钱差不多全赔了，我回到S市的时候，已经是四年之后，我本来打算用仅剩的一点钱在老家买个小房子，跟姜珊结婚，但没想到她根本就不见我。为了见到她，我应聘了银河大酒店的保安。可惜，当我如愿见到她的时候，她竟然……已经有了孩子……”
“姜珊结婚了？”安志杰问。
“不，没有。”李德摇了摇头，“我问过她，她说她没有结婚。但是那个孩子，那个女孩儿，我问她过无数次，那到底是她和谁的孩子，姜珊都闭口不答。不仅如此……她表现得似乎……有点……”
“有点什么？”丁冬立刻问道。
“有点……我说不清楚，”李德想了想，似乎是在寻找着适合形容的词语，“对了，害怕，好像是很害怕。怕我继续追问，怕我知道什么似的那种感觉。可是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愤怒，越想知道那孩子的爸爸到底是谁。我也跟踪过姜珊，甚至怀疑过丁经理……”
“你说的丁经理，就是丁则安吗？”丁冬问。
“是，就是丁则安。”李德点头。
“那你如何判定，丁则安不是那孩子的父亲？”安志杰看了一眼丁冬，确认丁冬明白他只是出于客观提问，便放心
地问道。
“因为丁经理太爱他的妻子和女儿了，他那样的男人，根本不可能跟别的女人有孩子。”李德叹息一声，道，“而且姜珊也告诉我，她在酒店的房间，也是因为丁经理的妻子陈大夫建议申请的……”
“姜珊告诉你？”马尔斯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姜珊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她不是一直在躲着你吗？”
“是，”李德点头，“她一直在躲着我，就因为这样，我越来越走极端，甚至有一次险些对丁经理和娇娇……”
说到这，他抬头对安志杰解释了一下：“娇娇就是姜珊的女儿。我那次险些对丁经理和娇娇动手，姜珊拉住我，并且告诉我，丁经理是好人，他和他妻子一直在帮助她……还哭着对我说她对不起我，让我放手，好好找个女人去过日子……”
李德越说，就越加痛苦，他埋头在双手之间，许久，不曾抬起。
“后来呢？”丁冬问。
“后来，我决定如她所说，放开手，”李德叹了口气，道，“我看到她哭得像个孩子的样子，心也很疼。我其实并不想为难她，只是觉得很不甘心，我努力了那么多年的感情，变成了这个样子……但我最终的想法，是希望她能幸福，就算这幸福不是我给的，只要她觉得高兴，就行了……”
“你刚才说，姜珊离开了一段时间？她去哪了，去了多久，做了什么？”安志杰并没有被李德的眼泪打动，而是直视着他，问道。
“我也不知道，”李德摇头，“姜珊和那个孩子都突然之间消失了，我打过她的手机，却一直没有联络到她。大约一个月以后吧，姜珊自己回来了，她特别憔悴，我问她什么，她也不说，只是动不动就掉眼泪……就这样，直到银河大酒店火灾，我永远失去了她……”
“你的意思是，姜珊直到2004年12月5日，银河大酒店起火，她也还在酒店，没有离开过？”安志杰问，“你确定吗？”
李德点头：“我确定。”
安志杰目光锐利地看了李德几秒，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李德先生，你可以先去工作了，但是希望你暂时不要离开本市，因为警方接下来还需要您的配合。”
李德默然地点了点头，安志杰和丁冬、马尔斯走出了门卫室。
“你相信他说的话吗，安警官？”走向酒店大门的时候，马尔斯问安志杰。
“目前，我们还没有证据证明他说的是真还是假，作为刑警，我也无法仅凭对方的放言来决定是否相信他。不过，”安志杰顿了顿，又道，“能够把话说得如此真实的人，要么，他说的是实话，要么……他的心理素质已经强大到完全可以驾驭语言和微表情的程度。”
是这样的吗……
丁冬思忖着，禁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门卫室。
门卫室里的李德似是注意到了丁冬的目光，他转回头，一脸慈祥地迎着丁冬的目光，向她点头。
***
次日，安志杰载着丁冬与马尔斯再次来到了姜珊老家。
姜珊的弟弟姜成看到三人后很是诧异，却也有些不耐烦。他打开门，问道：“你们怎么又来了？”
安志杰并没有介意姜成言语里的不耐烦，他冷静地回答道：“我们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们，姜珊是被害身亡的。”
姜成怔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安志杰，又看向了丁冬和马尔斯，仿佛想要从他们脸上的表情里确认事情的真实性。而待到他看清大家眉目间的深沉，便像丢了魂儿一般，木然地把三人引进了屋内。
姜珊的父亲和母亲见姜成带着丁冬一行人走进屋来，不觉意外。
“咋，你们又来了？”姜母诧异道。
安志杰不语，丁冬和马尔斯则礼貌地点了点头。即使是不说话，几人凝重的面色，和身上散发出来的沉重气场，却也足以令室内的气氛变得沉闷而压抑。
姜珊的父亲疑惑地看看丁冬等三人，又看向了儿子姜成，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姜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颤声道：“我大姐不是大火烧死的，是被人害死的。”
“什、什么？！”正端着盆子择菜的姜母，手里的菜盘“当”地一声掉落在地，菜亦洒了满地。
姜父闻听，亦是十分震惊。他手里掐着烟坐在那里，久久动弹不得。
这时姜小妹从门外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我刚看到你们的警车了，你们怎么又来了？”
说话间，她瞧见父亲的神态有异，便问父亲道：“爸，你这是咋了？脸怎么这么白？”
姜父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姜母颤抖着，发出一声悲鸣，却是跌坐在椅子上，大哭了起来。
“妈，你咋了？咋哭上了？！”姜小妹又惊又怕，急忙上前扶住了母亲。
丁冬和马尔斯对视了一眼，却谁也没有忍心把话说出口。
安志杰见状，便开口道：“姜珊是被害身亡的，遗体被埋在山上一处山坡下十五年以上。这次来也是通知他们去认领遗骸。”
姜小妹听完，先是一怔，继而两眼一黑，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