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颜惊恐地双手掩着嘴,不敢相信楚漓竟然打了一记耳光楚忆。
响亮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特别的突兀。
楚忆也没有预料到楚漓会如此直接,左脸上火辣辣的疼,有那么一瞬间,楚忆在楚漓的身上看到了孙柔的影子。
呵地一笑,楚忆扬起嘴角,手捂着脸,“你们都一样!”
楚漓的掌心同样的发麻的痛,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也是十分的后悔,张着口,想要解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忆瞪了一眼楚漓,径直地往教室外面跑了出去。
偌大的教室里瞬间只剩下丁颜和楚漓。
楚漓也不在乎丁颜的眼神,失神地望着从窗边跑过的楚忆,那一抹身影一闪而过。
再也捕捉不到了。
楚忆的桌面上还有楚漓买的蛋糕。
她的背包也在椅子上放着。
楚漓用力地闭起眼,缓过来之后,对丁颜说,“她回来之后,告诉我一声。”而后弯腰拿过楚忆桌面上的稿纸和签字笔,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好……”丁颜的手微微颤抖着接过纸条。
楚漓也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高二八班。
有些事情,在这一刻起,发生了变化。楚漓不知道这个变化是好还是坏。
时间尚早,值班室的门卫不会阻止学生外出。
楚忆冲出来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想回水都,出到校门口,过往车辆的鸣笛让楚忆清醒过来。
水都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在街边,楚忆不允许自己哭出来,再难过,再难受,也要憋着。
楚忆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管自己走过哪里。
身边的人形形色色,擦肩而过,没有谁会为她停留,也不会有人发现她的难过与伤心。
楚忆走累了,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地方,一片陌生,也不知道在哪里。旁边有一张木椅子,看起来还很干净。
楚忆也不管,直接坐上去。
路边的行道树随风飘落几片枯黄的叶子,在半空中飘飘转转,最后落在楚忆的鞋尖前。
鞋尖轻轻地点在落叶上,楚忆莫名地笑了。
“老板,路边的那个人好像是小姐。”红绿灯,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楚忆的不远处。
在后座的楚宏远闻声扭头看去车窗外,的却是楚忆,摘下眼镜,“找个地方停车。”
“好。”
楚宏远对楚忆有很大的愧疚,现在在路边看着落寞的楚忆,隐隐中似乎可以看见年轻时候的孙柔。而画面一转,楚宏远想起了,楚忆小时候。
整天跟在后面喊爸爸,爸爸,这道题怎么做啊?
“爸爸,爸爸,我想做这个小实验……”
“爸爸爸爸……”
绿灯亮了,司机随着车流缓缓地向前行驶。
楚忆的身影也越来越远了。
楚宏远捏了捏晴明穴,轻轻地叹气。十年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而他自己也错过了女儿最好的成长时间。
商务车在路边停稳之后,司机下车给楚宏远开车门。
楚宏远下车后,对司机说,“在这等着,我去看看。”
停车的地方就在楚忆的前面,二十米左右。
楚宏远铮亮的皮鞋映入楚忆的眼眸里。
楚忆以为是什么人站在自己旁边,正想开口让人走开,抬眸一看,竟然是楚宏远。
心中的委屈像缺了防洪提,蜂拥而出。
楚宏远没有问她为什么在这里,而是在她旁边坐下,从自己的口袋里抽出一张手帕,递给她,“擦擦。”
“你们为什么要离婚?”楚忆没有接手帕,红着眼质问楚宏远。
楚宏远收回了手帕,弯下腰,双手交叉,手肘放在腿上。“楚忆,你认为是什么?”
“妈妈说你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是真的吗?”楚忆哽咽着,这些年里,孙柔无时无刻都在谴责楚宏远。
楚宏远叹气,“楚忆,你相信妈妈吗?”
楚忆不知道。
“我没有出轨。你妈妈她在生了你之后患有产后抑郁症。”楚宏远想起十六年前,在医院里,孙柔拼尽全力为他生了一个女儿。
楚宏远也发誓,一定会让她们母子三个幸福。
幸福谈何容易?一个家庭,两个小孩,双方还有父母,稍微有个感冒头疼,医药费就是一笔大开销。而楚宏远的公司刚成立不久。
楚宏远每天都要在医院公司两边转,忙的像陀螺一样,停不下来。
孙柔也是心疼楚宏远的,让他不要两边跑。
楚宏远刚开始还不听,执着地要照顾他们母子三个。无论多忙都会准时下班回家。
孙柔自我感觉是幸福的。楚宏远却觉得不够,还想给孩子们优越的成长环境。
一天天的,越来越忙。楚宏远也开始夜不归宿了。
孙柔刚开始可以理解。可到了后面,开始怀疑楚宏远有外遇了。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就肆无忌惮地疯狂生长。
孙柔刚坐完月子,还没有上班,在家带着孩子,越想越不对。竟然得了产后抑郁。
楚宏远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
想到这里,楚宏远的心空落落的,“我知道后,强制你妈妈去治疗。我也向你妈妈保证,一辈子只对她好,不会和她离婚。”
“治疗的效果很好,我也以为你妈妈痊愈了。”楚宏远根本不会想到孙柔是在骗人。
“在之后的六年里,你妈妈表现很正常,上课下班,照顾孩子。甚至照顾你爷爷奶奶,没有人不说她不孝顺。我也很欣慰,你妈妈能如此的贤惠。”
楚忆懵懵懂懂地听着楚宏远说起往事。
“直到那一天,你妈妈收到了一个信封。”楚宏远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那次我喝醉了,做了对不起你妈妈的事。我也没有想过那个人竟然拍了照片,还用来威胁你妈妈。”想到那一晚,楚宏远后悔得不得了。
是他做错了,他也诚恳地道歉,也写了保证书,保证在外面应酬的时候会万分注意。
可惜,孙柔不相信。
当年怀疑有外遇的念头再次冒出。
“你妈妈不相信我,非得要离婚。我解释了很久,甚至把公司的股份,家里所有的财产都转移到你妈妈的名下,可她就是不相信,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
“你们兄妹的抚养权,我也很尊重你妈妈的选择。一开始,我也以为她会带走楚漓,毕竟楚漓喜欢和她一起看书;而你喜欢跟着我。”
“当她提出要带走你的时候,我万分诧异,很不理解。”楚宏远问她为什么,孙柔竟然说,让楚漓留下来继承公司,楚宏远的公司能有今天,其中有不少是她的努力,根本不可能让其他人的孩子继承。
重要的是,孙柔不让楚宏远去探望孩子。
恰逢,楚宏远的公司面临上市。生意越做越大,这个时候传出家庭不和,非常影响股市。
孙柔说到底还是心软的,两人静悄悄的离婚了。
孙柔带着楚忆回到水都生活。
“不管谁的错,你们都离婚了。”楚忆回想自己过去的十年,清楚地知道,孙柔不让自己看数学物理,里面到底隐藏着多少对楚宏远的恨意。
孙柔恨楚宏远的不忠,也无意之间伤害了自己的女儿。
楚忆的心已经平静下来了。
深呼吸,楚忆擦干眼角的泪水,“我恨你。”如果不是你对不起妈妈,妈妈就不会提出离婚。
不离婚,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楚忆的心口再次难受起来,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滑。
“你知道我这十年里是怎么过的吗?”楚忆站了起来,指着他控诉。
楚宏远愧疚不已,“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
“你根本就不知道!”
“回到水都的第一天,我只是因为问了一个数学问题,被妈妈打了一记耳光!而这一个耳光,注定我的童年不会好过。”
“你根本不知道,因为你,我再也没有办法学习我喜欢数学和物理。”
“因为你,妈妈得了抑郁症,发病的时候,她会自残,她会打我,甚至想过要和我一起轻生!”楚忆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天,孙柔抱着六岁的自己坐在阳台上。
起初楚忆不知道孙柔要做什么,乖乖地坐在孙柔的怀里。
而孙柔听着楼下孩童的欢笑声,失神了,“小忆,你想不想永远都没有烦恼,永远都长不大?”
“想。”
孙柔倾身,似乎要从九楼坠落。
吓得楚忆紧紧地抓住阳台,大哭着,“妈妈!妈妈!”
幸好,外公外婆买菜及时回来,听到楚忆的哭闹声,吓得赶紧到阳台。
两个老人家又拉又扯,才把孙柔给扯下来。
而楚忆早就吓到六神无主了。
就因为发生了这一件事,楚忆再也不敢反抗了。
外公外婆害怕孙柔还会轻生,家里都安装了防盗网,厨房出门之前一定会锁上。
而这一黑暗的日子,持续了大半年。孙柔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恢复正常了。
上班下班,看起来和正常人无疑。
也只有楚忆知道,孙柔只是在控制自己,夜深的时候,孙柔还是会坐在阳台上发呆。只是再也不会用小刀自残了。
楚宏远从来听说过孙柔带着女儿轻生的事,顿时脸色突变,“小忆,你没事吧?”
楚忆冷笑,“我要是有事,现在还能站在你面前吗?”
楚宏远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