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尴尬地站在原地,现在的情况是我们站在大院门口,叶慕容的丈夫正好要倒车,卡在门前的路上让我们回不了家,而我们又只能不动声色地等待着却敢怒不敢言。
什么奇葩状况,苏宇航从小到大想必都没有谁能够让他等待这么久吧?
叶慕容之前坐在高座的卡宴上,因此没有看清我们是谁,等她摘下墨镜关上车门回过头时看见我们三个畏畏缩缩的身影,眉头猛然皱起。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语气颇为不满,她的话语很随意,就好像在问你们怎么到这会儿才吃饭。
“废话,我们不住在这里还住你家啊?”苏宇航躲在陈安榭的身后小声说。
我握着他的手使劲捏了捏,一是为了给他传递一些力量防止他在叶慕容面前丢脸倒下,二是为了提醒他要淡定,要是他在此刻真情流露,到最后只能是害人害己啊!
“叶老师好!我们……”陈安榭有礼貌的笑着,左手紧紧地抓住深蓝色的裤子不停地揉捏着,我开始为他的裤子感到担心,他的裤子应该不会掉色吧?
“我们……住在这里。”他伸手指了指卡宴面朝的方向,风度翩翩,彬彬有礼,颇有十大杰出青年之风。
而我始终埋着头,没有去看她。在我们四个人里面,如果说只有两个人可以正视叶慕容的目光,其中一个一定是林苏晨,他对他自己的长相很有信心,也对自己的的魅力很有信心。他不止一次地大大咧咧地说,女老师也是女人啊,10年前也是花季一般的少女嘞,看见帅哥当然也会心动啦,我们四个都是帅哥,所以干嘛要怕她?直面人生嘛!展现出我们男人原始的狂野本性去征服她嘛!
对于他的话,苏宇航是这么回答的,他说他不害怕女人,他只是害怕老女人,精辟到我们不得不对他五体投地。
至于另外一个想必就是陈安榭了,尽管他心里是极其抗拒的,但是我们坚强的靠盾不能只有一个,所以他就只能勉为其难成为了另一个靠盾。
至于苏宇航,这个靠盾一会儿坚挺一会儿漏气,就暂且不算了。
“住在这里?”叶慕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大概是不愿意和我们住在一起吧?看见我们她就感到厌弃,尤其是林苏晨冲他抛媚眼的时候。陈安榭一直想告诉他,叶慕容已经有好几次克制住了想要把他从窗口扔下去的冲动。
看着我们三个人畏首畏尾的模样,叶慕容没有再说话,但是她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个厌恶的表情,然后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她转身上了车,恰好他老公也倒完了车,于是绝尘而去。
苏宇航被她最后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到了,在原地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他的手又湿又黏,弄得我的手也汗津津黏糊糊的,不知道是黏上了红薯的薯丝儿还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就是叶慕容的老公吧?”陈安榭突然问。
“对的,他是我爸在本市的一个合作伙伴,小喽啰而已。”苏宇航满不在乎的口气。
苏贸易的总公司在这座城市,董事长也正是苏宇航的爸爸本人,只是这个所谓的董事长成年不在公司,我们也从未见过他,只知道有一个叫刘经理的,每个星期都会开几个多小时车从很远的地方来这儿,雷打不动。
是啊,在他眼里的小喽啰,就已经是家缠万贯了,在他眼里,我爸可能连蝼蚁都比不上吧!我的脑海里突然产出这样一个念头。
“该死的叶慕容,真·女魔头!”苏宇航咬牙切齿地骂,还不忘把手在衣襟上擦一擦。
“苏安!”还没进家门,我们身后突然又传来女人的喊叫声。
“哎呀,我错了,叶老师,我错了!”苏宇航双手抱头原地蹲下,诚惶诚恐,他以为叶慕容又转身回来了,打算扣一条缝钻到里面去谢罪。
我转过身来,原来是住在我们隔壁的刘阿姨,她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老伴死的早,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到大。他儿子今年28岁,大学毕业后成家立业发了大财,于是便给妈妈买了一栋大洋房。但只有她一个人在家,越大的房子越冷清,因此刘阿姨就在小区门口的超市里找了一个收银工作,可以打发时间,平时也很帮忙地给我们带一些生活用品,毕竟我们四个都是男生,对生活用品这方面不太讲究和在意,所以经常会发生要上厕所时没有纸了,或者在浴缸里洗澡没有洗发露了之类尴尬的事情。
“刘阿姨,你找我?”
刘阿姨看上去不算很老,毕竟也是一个城里人了,所以脸上的皱纹不多,头发不知道是染过还是怎么也全是黑色,脸上的笑容和蔼可亲。
“苏安,这是你爸妈给你寄过来的信,因为你们家里没人所以我就先替你们签收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色的信封。
我爸妈的……信?
仿佛一道闪电从心中掠过。
我麻木紧张地从她的手中接过信封,也不在乎还在屋外便颤抖着将它打开。
里面是爸爸笨拙的笔迹,他没有上过多久学,只有早期在工地上帮别人记账学过几个月简单的常用字,因此写的歪歪扭扭,怎么也看不清楚。
他居然还是用的铅笔,碳素的灰色在雪白的信纸上显得格外惨淡模糊。
“安:
你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我们给你写了很多信,你却一封都没有回,你还在恨我们吗?其实那天晚上,我只是一时生气,有些过激了。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很暴躁,而且那天我还喝了酒,所以……原谅我们好吗?你妈妈天天都会哭,天天都想要见你。
你回来以后我们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逼迫你了,你也大了应该有你自己的选择,有你自己的爱好,应该有你自己想要做的事。明天是你17岁的生日,我们期待和你一起度过,好吗?
原谅爸爸妈妈吧!
苏锦明陈钰
书”
苏锦明是我爸,陈钰是我妈。
一滴水滴落在了纤薄的信纸上,墨色的炭铅字迹变得有些不清晰起来,我赶忙伸手去擦,却变得更加不堪,我才发现,原来眼眶早已被泪水涌聚。
刘阿姨大概明白了什么,毕竟每次汇款单都是她转交给我的,我身上的事情她也略知一二,她开始变得像我妈妈一样喋喋不休起来。
“其实天下的父母谁不是为了孩子好呢?孩子是父母的亲身骨肉,谁舍得打呢?打是疼骂是爱,不就是为了将来你们能够有出息吗?只要你们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我们累点苦点都不算什么。就像我儿子他爸爸年轻的时候到陌生的城市,在工地上打工,挑砖运黄沙,他吃了那么多苦,不全部是为了他能有一个好日子么?我以前也经常打我家的儿子,他一调皮我就打,看着他在地上爬,跪在地上哭,我们心里也难受啊!看到他现在终于有了出息,还给我买了一个大房子,我很欣慰。可是我不需要啊,只需要儿子在我身边多陪陪我,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刘阿姨的话题渐渐跑到了她自己的身上,她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也愈来愈远。
多陪陪我?我想苏宇航也是希望他的爸爸可以多陪陪他,而不是长年在外奔波吧?他需要的不是钱,他需要的是关爱。
而我天天在父母的身边,却不知道珍惜,每天只知道没有父母在身边会是怎样的逍遥快活,自由无拘无束。可是等到自己真的离开了父母,一股从未有过的失落和无助感也会油然而生,仿佛也离开了最温暖和最坚实的胸膛。
刘阿姨是那样孤单,他的儿子长大了却只知道在外奔波,他以为老人只要有一个很大的房子,给她很多的钱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会很幸福。
可是当刘阿姨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别墅里走来走去,没有温暖的人,只有冷冰冰的机器每天和她对面。她找不到人倾诉,找不到人聊天,只能坐在好几万元的沙发上,看着高清的电视机,只能一个人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满地的人工移植草坪,看着来来回回驶过的法拉利,玛莎拉蒂,捷豹,加长版宾利里坐着的少男少女,却等不回她自己的孩子,那是何等的落寞。
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所需要的只是他的儿子能够经常地回来,吃她做的满桌菜,等着她帮他用手而不是洗衣机洗完身上的衣服,然后陪她坐下来好好地聊一聊天。
可是她的儿子不知道,等到他知道了,或许太晚,人不会轻易就老,但是真的老了,往往就太快了,仅一个瞬间,就再也不会回来。只留下永久的遗憾,那个时候的痛苦,那个时候悔恨,只会后悔莫及。
“祝你生日快乐哦!苏安!”我手里握着话筒。哦,不,是手机,我仿佛清楚地听得到那里的海潮声,是海水拍打着礁岸发出的清脆撞击声吧?
还有男人女人嘈杂的喧闹声,英语,法语,德语,日语混作一团,唯独林苏晨将中文说地字正腔圆。
想来他此刻应该穿着平角裤,袒露着胸襟,赤裸着上身,准确来说只有腹部到大腿处没有暴露。他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太阳伞底下,晒着夏威夷暖暖的夕阳吧?
隔着这么远我都能听见林苏晨的坏笑声,他好容易脱离苦海去夏威夷游玩几天,晒晒太阳逍遥快活。而我们还得在叶慕容那个女魔头的手下,惨淡地度过这两个星期,虽然他回来之后我们依旧是生不如死,但至少多了一个人可以为我们分担一下那个女魔头旺盛的精力。
“好啦,好啦,这么远你就不需要打个电话回来特地祝福我了吧?”我对着话筒那边有气无力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