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绮梦
平遂2020-02-12 10:053,213

  赵图南随着纪殷来祁渊国,已有七日余了。这几日,她便被安排在清音坊之中。说是暂时住在这里,其实也不过就是被监禁起来了罢了。除了一日三餐,纪殷会派人来给她送饭,其余时候这房门就是被反锁着的。美名其曰,“保护”。

  面对这个借口,赵图南也只是点点头。

  她做不了什么。在祁渊,她不认识一个人。她身上没有钱财,又不会武功。若是逃走,分分钟就会被纪殷的手下再找回来。也许,还会受到更加变态严厉的监禁也说不定。

  赵图南在清音坊的这段时日,自己也是静下心来想了很多。

  纪殷的行为,不是不能解释。眼下她赵图南,身为纪殷的主上,却没有明确的复国意志,反而想要争取和平的境况。在死人堆中侥幸活下来的纪殷,私心里是不能原谅的。可是对于一个国家来讲,纪殷她虽然身为臣下,不光要忠于国家,更要忠于主上。

  纪殷找她的理由,守住她的理由,也是将她当作皇族最后的象征了。

  有了她,才能稳固人心。兵有将,将有君,层层递进,这样的结构才是最为坚固的。

  这几天,赵图南便待在屋子里头,没事就翻翻架子上的古籍,都是一些乐谱之类的东西。看多了倒也觉得有趣儿,不会觉得乏味。

  只是夜深人静之际,她总会想到萧淮。她似乎总也忘不掉,那晚昏黄烛光,桂花树下,萧淮轮廓温和,周遭充斥着的是酒香与桂花香。这个场景,太深刻了。她总会在梦里梦见那个时候。

  昨夜,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的前段内容,在她脑海里面已经趋见模糊了。她只能浅浅想起,黑瓦飞甍的一座宫殿。四个檐角高高翘起,刻成了四个含珠龙首,并且都用一个红绳系着一个金色的铃铛。白雪纷纷扬扬落下,瓦檐上渐渐堆了一层雪白。

  她穿着大红色的宫装,后面的裙摆很长很长。这宫装,红的热烈,红的刺眼,用耀眼的金线绣满了凰鸟飞天而鸣的纹样。她在宫殿门外,苦苦哀求里面的人,能够见她一面。

  没有。那扇门不曾对她打开。

  一开始,里面的那个男人还会让身旁的宫女出来推脱自己政事繁忙。到了后来,便是干脆再也不见。她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穿着叫人晃眼的宫装,站在纷扬鹅毛大雪之下,苦苦哀求。

  她独自伫立在门口,度完了自己的一生。她想起来,年轻的时候,也有另一个人是这么对待她当然。可是被她尽数忽略。她不管不顾,和宫殿里头那个男人在一起了。满心欢喜的以为眼前人便是心上人。可是事实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个男人对自己失去了兴趣。他再也不是那个少年郎,他开始抗拒见她。

  然后她老去了……

  可是画面又一转,她现在在一间客栈里头。她伸出手,转了一圈,发现自己穿着的是年轻时候最喜爱的鹅黄衣衫。客栈里面,两个男子之前的气氛正是剑拔弩张。

  那个容貌模糊的男人率先说话了。说了什么,她却怎么也听不清。迷迷糊糊之际,身侧那个黑衣男子,却是抓着她的手腕,便与旁人厮打起来。那个男子长得很温柔,一双眼睛尤其好看,很有灵性。是个混身充满少年气息的男子,笑起来的时候,叫人觉得很安心。

  她晃了神。

  好久没见过这个人了。当初她选择了那个人以后,这个人便死了。

  怎么死的,她现在却想不起来。

  她正是头脑一片混沌之际,眼前蓦然蹦出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他手中挥着大刀,凶神恶煞瞪着她和那个温柔的男子。她这时候才惊惧起来,那个男子,早便伤痕累累,站在她身后,身影已经晃动了,只是在强撑着罢了。

  她要张口喊他,却不知道该叫他什么。

  她身后那个男子挥手揩掉嘴角的鲜血,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眼中是缱绻和痛苦,“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她也不晓得,只是心脏揪了起来,特别疼。

  眼前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她想起来了,那一年,就在这间客栈,她选了另一个人,没选她身后这个黑衣男子。这个男子便被光头杀了。

  也就是说,那个光头若是不死,那她身后的男人便会死。她挥起手上的刀,对着光头便砍下去。那光头却好似铁打的身体,被刀砍过以后,就只留下红色的血痕罢了。她又狠下心,再砍了几刀。那人还没死。

  她将刀往地上一扔,只听“咣当”一声,她拉着那个黑衣男子夺门而出。

  那男子很虚弱,跑的很慢,她凭着记忆,带他来了一艘船上。好像是安全了。这一次,他没死。

  那男子搂着她,缓缓说道:“我还以为,这一次你不会选我的。”

  是了。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原来他也有之前的记忆呀。他是怀着绝望的心情,才会又问她一遍,你会选我吗?

  大概因为是梦吧,总会有些不合乎逻辑的地方。

  但是却让醒来的赵图南唏嘘良久。

  她不清楚自己做这个梦有什么意思,但是却为梦里那个男子难过。

  她攥着自己胸口的衣裳。

  这梦真像她,萧熠和萧淮啊。

  她曾经何尝不是真心欣赏和喜欢萧熠的呢?虽然早在知道萧熠的意图以后,便收了心思。可是真心既然已付,便没有全然能够收回的道理。有时候看见萧熠,总还是会刺痛一下。但总归,她金额萧熠这方面很像,喜欢一个人,很有节制,很有理智。很不像喜欢。

  他们三人之间,萧淮的确是受伤的。

  赵图南清清楚楚的明白,萧淮明确的知道她和萧熠之间的交易,之间的……曾经那段虚无的感情。

  眼泪一颗颗顺着脸颊滑落,砸到胸前的衣裳上面。她带着哭腔自语道:“他输了,那便输了。所有的东西,他都必须要承担。也许,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是最好的。不用在苦心维护形象,不用在费心神谋划。”

  萧淮已经决定将萧熠秋后问斩,那便就这样吧。

  这样或许,才是故事最正确的结局。

  就好像在梦里,第一次她选择了那个人,对那黑衣男子的死活选择无视。结果后来他们日日相对,终于将彼此的爱消磨殆尽。这一看,便是她和萧熠的走向了。

  也许正应了那一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与其纠结萧熠的事情,倒不如想一想,该怎么样处理大煊和大邺之间的问题。毕竟,她确实已经爱上萧淮了。当她听到萧淮赢了,萧熠输了的时候,她第一瞬间的感情,竟然是轻松。

  ***

  萧淮望着身侧的唐陵照,徐徐然开口道:“朕发现,好像许久未曾见你了。”

  唐陵照的笑容在脸上僵了一下,有些苦涩,而后摇摇头道:“臣妾也觉得。”

  萧淮侧首笑笑:“朕很少听你这样直接讲出心里话。”

  “臣妾经常对王上讲。”她笑了笑,眼神飘落在旁的地方,“只是王上从来不肯信臣妾罢了。”

  萧淮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摆摆手道:“是这样。”他忽而俯身问道:“你对将来有什么想法吗?”

  “臣妾的想法,始终都是好好的待在王上身边罢了。”唐陵照将手上的银箸一放,“臣妾知错。王上向来是不爱听这些话的。”

  萧淮抬眸瞧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唐陵照也不知道是对她说话,还是做自己说话。萧淮道:“朕也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该怎么办?!这样讲话,你不能理解的吧?”

  这下唐陵照才终于可以确定,他的确是在跟她说话的。

  唐陵照有些慌乱,眼前的萧淮,看似积极,他铲除了恭安王及其逆党,应该可以开心一些的。只是唐陵照分明感觉到萧淮的……懈怠。

  她想,或许这种问题,只有赵图南能够和他讲下去吧?真好笑,这种时候,她竟然觉得,那个妖女还算是有点用处的。

  “王上……淳嫔妹妹的事情,该怎么办呢?”斟酌再三,她还是这般开口问道。

  “真是奇怪,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图南了?”萧淮怪异的看了她一眼。

  唐陵照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她不过是试探着假意问问,就可以听见萧淮这般关切,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她面上尴尬的讪笑着:“臣妾与妹妹有些渊源,那么久下来,也是有些情分的。实在担心,没忍住便问问王上罢了。以后臣妾再也不提就是了。”

  反正,那个妖女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她无比的确定。

  想到这里,她才感觉心里那种窒闷的感觉稍微减轻一点。

  没想到,坐在对面的萧淮却是冷笑一声,将银箸“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唐陵照抬首,面色确实镇定自若的可怕,“王上,臣妾何罪之有?”

  “上燕场途中,是你派人去接近淳嫔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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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凤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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