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图南死死的咬着牙，感觉到牙根都有些发酸了。她蓦然开口，眼中清明仿若冰凌融化的水珠，“本宫现在是不是可以问一下？楚梨焉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干的？”
纪殷眼睛直视前方，还在策马，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赵图南的问题，“对，没错。事情正如殿下想的那样。为了大局，牺牲是光荣的。祁渊国那位长公主殿下应当会觉得荣幸才是。殿下不必为此而感到气愤和惋惜。能被利用，说明还有价值。”
她这话讲的与当年的萧淮所说如出一辙。赵图南心里这般想。
“你到底是谁的人？”
纪殷听到这句话，背脊蓦然挺直了。就连赵图南都能感受到她紧绷着的状态。“是大邺人。”良久，赵图南听见纪殷这般说道。
“莫要混淆视听，你知道的，本宫要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
“公主殿下。”纪殷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您若是有问题，还是自己用心去感受最好。您问到的，听到的，又不一定是真相。所以又何必执着于此呢？”
“呵……”赵图南颔首，“行吧。本宫想，等到了你要带本宫去的地方，自然会知道的。”
“您瞧，这样不是很好吗？”
赵图南一个人静坐在马车之中。她的手摩挲着头上的银簪，这根簪子她都是随身带着的。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会将它压在枕头底下。昨夜听见有人叩窗的声音，她就顺手就把它从枕头底下摸了出来。
倒是没有想到，纪殷还挺有人性，竟然会记得把这簪子跟她一起带上。
赵图南心中暗叹，这簪子是她失了记忆以后，唯一身上带着的东西了。总是不能弄丢，要留个念想的。
***
一大早，唱晚便跪在卧云殿殿门门口。以头抢地，央求着萧淮快些见她。
小庆子在门口看着事情这般走向，心里也是焦急的很。
他劝了许久，唱晚就是不肯走。虽然也想过，叫侍卫强行把她拉走。但她毕竟是淳嫔娘娘最亲近的宫女儿的了。王上那么宠爱淳嫔娘娘，假设淳嫔因此动气，恐怕最后倒是要给他自己一个难堪了。若是不如此，王上又要动怒。
唱晚御前失态，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但这与他无关，小庆子在意的是，萧淮待会儿看见这样的景象会有多生气。
果然，未曾过多久，萧淮便黑着脸打开门。
小庆子腿一软，立刻跪下去，“王上，这唱晚……奴才怎么说也不肯走，偏就死赖在这里。扰了您的清净，都是奴才的错。”
萧淮抬首，“无妨。”他从唇中缓缓地吐出这两个字。虽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但是语气已经显得很压抑隐忍了。
小庆子额角滴下一滴冷汗。
萧淮眼睛向下看，睥睨着唱晚，“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嗯？朕记得你在宫里当差也许久了，想必宫里头的规矩你自然也是知道的。若非遇到实在棘手的问题，你也定是不愿意这般莽撞冲突的。”
小庆子心想，萧淮今日变得这般好说话。想必还是因着唱晚是淳嫔的人。
彼时唱晚是低着头的。萧淮看见她飞快的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然后抬起头来，她的眼睛已经是哭得红肿得像两个桃子似的。
萧淮眉头一蹙，“究竟有什么事情？”
唱晚眼神左右飘忽了一下，突然压低声音，“回王上的话，这件事情不方便在这里讲。”
小庆子心里一惊，直道这姑娘胆子可真是大。
萧淮道：“行了，知道了。你且随朕进来吧。”
“是。”唱晚站起身，依然还是低眉顺眼的那副模样。
萧淮看着小庆子，口中突然念了一句，“朕一会儿再来治你的罪。”
“今天都是奴才的错，请王上恕罪。”
萧淮冷哼一声，小庆子也算是伶俐，连忙便将殿门给轻轻关上了。
“说罢，你今早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难道是因为淳嫔发生了什么吗？”
“回王上的话，的确……的确是娘娘的事情。”
“她为何不亲自来？”
“怕是娘娘是来不了了。”
“你在说什么？”萧淮瞳孔急剧一缩，“老老实实的把话给朕说清楚了。若是你今日在乱说的话，你这舌头也就别想要了。”
唱晚哽咽，强行压制住内心涌现出来的悲伤和惊慌。
她忽然扑通一声，往地上一跪。“王上……淳嫔娘娘她不见了。今早奴婢去给娘娘准备梳洗的时候，却发现娘娘根本就不在殿里。娘娘一向是起早的，这个时候娘娘也绝对不可能往别的宫去。奴婢原本想着，会不会在卧云殿，便立刻前来问。可是，从庆公公说的话里头，奴婢也算是听明白了，娘娘不在！她是真的不见了。”
萧淮愣在原地，还有一副稍微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才僵着脖子，“哦？是嘛……凭空的从王宫消失。呵……”他的手狠狠地按在椅子扶手之上。
“王上，现在应该怎么办？娘娘现在怀有身孕，她失踪的事情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的。否则恐有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借此大做文章。”
“这点需要你说吗？”萧淮锐利的目光射向她，“朕将你安排在她身边，可是你呢？一次两次的，都让她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她昨天不是还在吗？昨天到底是谁值夜？！”
唱晚嗫嚅的说道：“是，是奴婢。昨儿个，娘娘跟奴婢挑明说了，她知道奴婢是王上安排在她身边的。娘娘她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便不让奴婢守在身边了。”
“该死！不中用！”
唱晚面如土色，抖如筛糠。但她还是说道：“一切都是奴婢的疏忽，请王上责罚。”
“滚。”萧淮无力的骂道。
“？”唱晚震惊的抬起头看着他，以为自己方才是听错了话。发生了这件事情，萧淮竟然没有将她处死，还叫她滚？！
“你没听见吗？朕方才叫你滚。你回去，不许将此事泄露分毫。从今日起，堇禾殿便被封禁，里面的人不许出去，外面的人也不许进去。明白了吗？此事莫要走漏半点风声。”
“是，奴婢明白了。”
***
萧淮一个人坐在这里，周围无比安静。
太安静了。以至于他觉得自己耳边仿佛都能听见了远处的雷声，轰隆轰隆的炸响个不停，烦人的要命。
现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仅仅是因为他们上次闹了矛盾，所以她连夜就要走吗？这绝对不可能。
赵图南不是这样任性无理的女人。
再说了，凭借她一个人的力量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皇城，简直是天方夜谭。
难道是有人混进来了？！
若真是如此，想必是上次掳走她的那些人么？
萧淮凤眸微微眯起，眼中一片凉薄。他将食指覆在唇边，另一只手有规律的在桌上轻扣着。
到底是谁呢？
他的目光蓦然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他沉吟片刻，而后又轻轻摇首，不会是这个人。他的心里这么想道。
不过，将“虎狼”养在身边这么久，本以为她能有点什么用处，没想到也只是一个会吃饭的废物罢了。
既然如此，这个人，就处理掉吧。反正，横竖看着也是碍眼。那个女人天天在他眼前晃悠，便等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赵图南被他们给掳掠走了。
真是欺人太甚。
想到这里，萧淮便道小庆子进来。
小庆子弓腰，“王上……”他还当萧淮正在为方才他做事不力而生气，正欲请罪之时，萧淮忽然说道：“你去找些东西，能叫人死个干净，别让人瞎叫唤，瞎蹦跶的那种。”
小庆子脸色一白，“王上这是……”
萧淮道：“自然不是对你，瞧你吓的这副样子。偏殿的那个女人，没什么用，你把她处理了吧。对了，此事不必让旁人晓得，不要让朕听到宫里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明白？”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小庆子连连点头。他望着这样的萧淮，只觉得毛骨悚然。这样的萧淮，他当真是许久未曾见到了。好像一切都回到了萧淮与淳嫔相遇以前的模样。
“对了，你是朕身边的人，有一件事情你必须要晓得。方才唱晚来这儿，是为了说淳嫔失踪这事儿。”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好像只是在说明天又要上朝了，这样对他而言稀松平常的事情。
小庆子头皮发麻。却也不敢出口问，为什么又消失了。
“这件事情，不要让任何一个人知道。明白了吗？堇禾殿那边，找几个靠谱的，多盯着些。从今日起，堇禾殿便是与这宫中任何一处都彻底隔绝了。只需要让旁人知道，是淳嫔在里面为了安心养胎就好。”
“是，奴才遵旨。”
“嗯，那你就先下去吧。这些事情现在就可以开始做了。”
“王上，这一次还需要再找淳嫔娘娘么？”
“自然要的。”萧淮神色古怪的说道：“上一次，找人的是连晟，对吧？”
“回王上的话，您上次确实将这件事情交给了连将军。”
“小庆子，你说，到底什么样的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呢？”
小庆子道：“这皇城戒备森严，就算连一只苍蝇飞出去都能知道。何况是那么大一个人呢？禁军每日都要在巡逻多次，奴才实在是猜不到，谁能悄悄潜入。要真有，大概就是神仙能进来了。”
萧淮听罢他的话，没觉得好笑，却赞许的点点头，“朕也这么觉得。”
禁军每日巡逻多次，宫门守卫戒备森严。看来，很有可能是有人与之里应外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