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得知屠山真相
元旦2019-11-28 20:474,078

  “你过来。”怨灵风汐轻柔地拉起我,走到那副画像前。

  我想着,应该能在她的脸上捕捉到或深情款款,或恼怒愤恨,或悲戚哀伤的神色,可是,她却只有平静,静的像一潭死水,风过也无痕。

  她看着那副画像缓缓开口:“世人只道他是仙族叛徒,却根本不知他是被迫。五千多年前,魔域宗主鬼车野心勃勃,意图掌控六界,以世间千万怨灵邪魄为食豢养了一只蛊虫,此虫蛊至邪,被称为噬灵蛊,倘若养成,必使六界震荡。”

  “噬……灵蛊?”我身体微不可查地晃了一晃。

  怨灵风汐目光一直集中在画像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她继续道:“鹳九作为师尊最得意的弟子,受师尊之命前去仙魔交界处查探,报告鬼车豢养噬灵蛊的动向,可谁知,在鹳九到达仙魔交界的前一日,鬼车已经将噬灵蛊炼成。鹳九本来乔装潜入魔域打算试试能否将其销毁,却意外得知噬灵蛊因邪怨之气太重,自己生出了一缕意识妄图化形,摆脱鬼车的操纵,鹳九刚把这个消息以传音法器传给师尊,便被鬼车发现了行踪,抓了起来,鬼车看鹳九体内仙识强大,便生生将他作为载体,一点一点强行把噬灵蛊那尚未完全成形的神识引入了他的体内,把他困在魔域整整三百年,直到鹳九彻底失去仙识,变成一个怨灵之体,受鬼车蛊惑,到处残杀六界生灵,成为魔域名副其实的西镇主。”

  我心头大震,一个原本好好的人,被生生变成容器,体内两股神识日夜撕扯搏斗,直到一个吞并另一个,这种身心所遭受的惨烈遭遇,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起,我光是听着都觉得浑身颤栗,鬼车哪里是魔宗,根本就是炼狱恶鬼。

  怨灵风汐尽管一直在努力维持平静的情绪,但我能感受到她那猩红眸子藏不住的暗涌。

  “鹳九……”她终于忍不住,伸出苍白的毫无血色的手指,摸了摸画像中人的脸,“他那么清高,那么骄傲的性子,是受了多么惨痛的折磨,才会沦落成魔啊!”

  “姑姑……你是因为他,才背叛了仙界?”

  若我想的没错,这应当是一段十分纠缠曲折的过往。

  怨灵风汐回头看了我一眼,敛去眼中波光,嘴角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算是吧。”

  “那时整个方壶山,甚至整个仙界都在说,鹳九他投靠了魔宗鬼车,可我偏偏不信,他从来都心智坚定,英勇无畏,怎么可能背叛师尊?我不听任何劝阻,违逆师命,在仙魔交界处暗中寻了他几百年,才得知真相,一心一意要救他离开,后来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便是那仙魔大战。不知为何,一向喜欢让鹳九打头阵的鬼车,那次竟然让他在魔域留守。而我,作为尾狐仙族的族长,方壶山青峒上神的五徒弟,本该在紧要关头率领族众与魔族对抗,却偏偏固执的带着他们闯入了魔域。因为鬼车带走了大部分魔族,我很顺利地偷袭成功,我本打算将功补过,令全族布阵一举捣毁魔域,给鬼车来个措手不及,却不料竟被失去神识的鹳九打成重伤。我无奈之下,联合所有尾狐催动灵力结了电光结界,困住了鹳九,并将他带走。”

  “带回……方壶山了吗?”我问。

  怨灵风汐道:“我是这么打算的,带他回方壶山,求师尊救他。可天意总是造化不定,师尊为了天下苍生,与鬼车同归于尽,身死魂灭,我和鹳九最后的希望,也跟着破灭。”

  我没有亲眼看见过那场暗无天日的战斗,但在后来的典籍中有看到过,据说,那场仙魔大战使得天地昏暗,生灵涂炭,后来魔域惨败,六界欢呼雷动,载歌载舞整整庆祝了十日十夜。

  “等到仙界重整秩序,发现我违抗命令,带领族众私闯魔域,救走了尚是魔身的鹳九,他们便派兵围攻我尾狐仙族,令我将鹳九交出去。我抵死不从,再加上那时心气颇为高傲,在众神围攻之时,竟放胆扬言仙族又如何,你们不是说我抗命,说鹳九背叛吗?我便也彻底跟着他背叛给你们看!呵!”

  最后这句“呵!”饱含了她太多说不出的情绪,风汐姑姑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救出鹳九前辈,怎么舍得把他交出去,就算鹳九本是无辜被牵连,变成如今的样子,仙界悠悠众神却不这么想,一旦鹳九前辈落入他们手中,必然是要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我仿佛能感受到,当时的怨灵风汐,有多么无助,又有多么悲愤!

  但观她现在神情,似乎更多的是悔恨,我不禁暗想,风汐姑姑一定不是后悔救走了鹳九前辈,她后悔的,是不该拖累全族。

  风汐姑姑嘴角噙着一抹苦笑,自嘲一般道:“能力不足却偏偏太过狂妄,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五千年来,一批又一批死去的族众便是代价,一声声一句句的埋怨便是代价!从前的尾狐,在所有灵兽里,数量之多,地位之尊,不可想象,而我,身为尾狐族长,非但不能带领族众兴旺,反而累的全族被摘去仙籍,贬出方壶山,从此沦为普通兽类!”

  我见她用修长的指甲狠狠掐着手心,深陷自责,痛苦不已,实在不忍心,便抓住了她的手,转移话头道:“后来呢?鹳九前辈如何安置了?”

  她这才重新抬头看向那副画像,说不清是深情还是怨恨:“他被我带走,困在壶山四千多年。我用尽了一切办法,偷盗了无数仙界法宝,却仍不能荡涤魔气,唤醒他的神识,直到七百多年前……”

  七百多年前,我心猛的一颤,那时,我刚好出生。

  “原本魔宗鬼车死后,他炼治的邪物噬灵蛊,由仙族交给了人界的首领轩辕氏一族保管镇守,可不知为何,七百多年前突然出现异常,噬灵蛊被强行催动……”

  听到此处,我脑子里某跟神经忽然扯紧,就像是一片黑暗混沌中,划过一道犀利的亮光,有些刺痛灼热,但总归是希望。

  我面上不动声色,问到: “轩辕氏?一届凡人,如何能镇守连仙界都忌惮的邪物噬灵蛊?”

  怨灵风汐解释:“你有所不知,上古时期,天地六界初分,人界势单力薄,常被欺负,动荡不安。仙界为了保护他们,取了一缕大洪荒的鸿蒙紫气化作混沌之气,赠予人间首领轩辕氏,由他们代代相传,护人间安宁。后来天地间鸿蒙紫气逐渐消弭,唯剩这一股混沌之气,能镇压一切邪魔,因此,噬灵蛊理所当然交给了他们镇守。”

  混沌之气?我感觉腿肚子一软,差点没站稳。

  风汐姑姑连忙扶了我一把,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我摇了摇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将身体里一股温热的力量凝聚,偷偷灌注于黑铃铛上。

  “是……鹳九前辈催动了噬灵蛊?”

  怨灵风汐否认道:“不是。”

  “他全身的魔气都被我用法阵压制着,怎能催动?相反,正是因为有人催动了噬灵蛊,鹳九魔识被唤醒,才会冲破了我的禁制。而恰巧那时……”她顿了顿,仿佛极度痛苦,不想继续说下去。

  但我却已经很着急,某个答案就要呼之欲出,我怎会甘心错过,连忙继续追问:“那时怎样?”

  “呵!呵呵呵!”怨灵风汐突然发出几声苦涩的笑,那声音听起来,与其说是笑,倒不如说是哭。

  “那时,恰逢我为了带领族众重回仙界,强修仙魄最关键的时期,周身气息飞速运转,本就十分不稳定,看到他冲破禁制,我瞬间急怒攻心,为了再次将他压制,祭出了自己的狐灵与鹳九的怨气激烈碰撞,我灵力尽失,倒在狐狸洞中,眼睁睁看着那些怨气缠绕着我的狐灵,不受控地在壶山屠杀四方,铸成大错……直到我的狐灵被震碎,那些怨气也被消灭了大半。”

  原来,七百多年前的那场怨灵屠杀壶山尾狐,真相竟是如此凄惨!风汐姑姑原本是好意,奈何事实阴差阳错……

  我一抬头,看见两行眼泪从风汐姑姑猩红的眸子里流出,在她白若寒雪的脸上显得无比凄凉。

  “你一定很好奇,尾狐祭灵,本应真身损毁,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为什么我现在还会活的好好的吧?”

  我是好奇,可我怕她太过痛心,实在不忍再问,况且她后面讲述的这些,与我的身世并无太大关系。

  可也许是故事已经讲到这里,她反而主动告诉了我:“我原本必死无疑,可鹳九,被逼出怨气之后恢复了神识,看到我的样子,毫不犹豫将自己的灵魄逼出换进了我的体内,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的神识并没有完全被怨气吞并,他一直都知道我为他做的一切,只是他控制不了自己!”

  我感叹道: “如此,鹳九前辈也算是没有辜负您的一片深情了。”

  怨灵风汐却苦笑不已:“那又如何?如今他已彻底消弭于天地间,而我亦变成如今这幅半狐半人的模样,满身罪孽,煎熬地活着!”

  我愕然沉默,她和鹳九前辈,八千年的爱慕,四千年的痴守,换来如此结局,这世间的情爱,当真折磨人太甚。

  “所以您才画了这幅画像以此来怀念鹳九前辈吗?”

  风汐姑姑看着画中鹳九的脸,笑着摇了摇头:“不全是,我被鹳九祭灵救回,又在邬十的帮助下,收了那些没有彻底被消灭还散在壶山做恶的怨灵灵识,锁进了这幅画中,却不曾想那些残存灵识依然强大,又与鹳九纠葛太深,没过多久,噬灵蛊再次出现异动,这些灵识居然试图钻进鹳九转移到我体内的灵魄里,控制我也坠入魔道,我怕自己也会像鹳九一样,于是狠心断了自己一条狐尾化作匕首,嵌入画像的眉心,将这些怨灵彻底封印。”

  尾狐断尾,堪比锥心啊!

  我看了看风汐姑姑身后剩余的那八条尾巴,想着她曾受过的苦楚,心疼地上前抱住了她。

  我们彼此就这样静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看她好了些,才开口道:“姑姑,我扶你去石塌休息?”

  她却笑道:“不用。我把自己沉入地底禁洞,关了数百年,如今这些往事同你讲出来,仿佛自己又重新活了一遭,反而觉得坦荡了不少,倒是你,听我讲了这许多,累不累?我看你面色不怎么好。”

  “我不累。”我摇了摇头。

  她伸手探了探我的脉腕,没有察觉到不对,才又道:“画像中的灵识能通过你脖子里带着的黑铃铛,召唤甚至控制你的心神,所以我怀疑……”她紧紧盯着我的脸,细心观察我的神色,“你这黑铃铛,可能与噬灵蛊有关。”

  果然,此言一出,我即便先前已经大概有了思想准备,还是惊慌地向后退了两步。

  怨灵风汐没有上前拉我,也没有任何强迫的意思,只是言辞恳切地道:“你可愿将它借给我,查探一番?”

  我攥紧了手心,安慰自己,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就算有些冒险,但如能从她这里解开黑铃铛和我父君的谜团,也便算值了。我将体内那股混沌之气又悄悄转移了小半到黑铃铛,随后才把它摘下来,放在了她手心。

  她一握住黑铃铛,我便立刻脚下一软,载倒在地,恍恍惚惚中感觉到她扶着我,将我安置在她内洞的石塌上,便闪身离开,不见了踪影。

  我很想起身去追,却渐渐失去了意识。

继续阅读:第十五章 破解身世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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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祭·尾狐仙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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