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萍的葬礼如期举行,母亲在世时的朋友不多,丁冬也没有把母亲去世的消息告诉除了安萌萌之外的任何朋友,因而葬礼的整个过程,都简单而又略显冷清。丁冬红着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礼貌地向来到场宾鞠躬答谢。
曾是普宁康复医院院长的刘院长上前,心疼地抱住了丁冬,道:“孩子,别太难过了。”
这是来自于长辈的、久违的温暖拥抱,在刘院长的怀抱里,丁冬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放声痛哭起来。她哭得那样伤心,像是一个受了伤却一直假装坚强的孩子。
看着怀里的丁冬,刘院长的眼中也不禁泛起泪花,自责地说道:“孩子,都怪我,要不是我提前退休的话,也许你母亲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都怪我走之前没有嘱咐好,才让你母亲有机会自己偷出镇定药,大量服用……”
“刘院长,你别这么说,”丁冬泪眼婆娑地摇了摇头,哽咽着回答,“这些年要不是您的照顾,我和我母亲的处境会更艰难。眼下的这种结局,对我母亲来说也许是种解脱……”
说到这里,丁冬的泪水再次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丁冬,节哀。”站在旁边的赵护士也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丁冬,安慰地说道,“无论如何,这是你母亲自己的选择。或许就像你刚刚说的,陈阿姨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也许真的不想再继续,才选择了这种方式作为解脱。”
丁冬缓缓地点了点头。此时的她已经稍稍平复了心情,离开了刘院长的怀抱,并向赵护士表达了感谢:“赵护士,谢谢您这些年对我妈妈的照顾。”
说着,她向赵护士深深地了鞠一躬。
“丁冬!”
安萌萌在父亲安志杰的陪伴下走了过来,看到丁冬憔悴而又伤心的样子,她上前紧紧抱住了丁冬,哭着说道:“亲爱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以后,我家就是你家!”
感受到安萌萌的关切,丁冬的泪水就又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安志杰望着丁冬一脸的疼惜,本想上前关心一下,但是想到自己还有职责在身,便叹了口气,转头望向赵护士问道:“赵护士,我想请教你几个问题,可否打扰你进一步说话?”
“你是?”赵护士看着安志杰疑惑地问。
安志杰亮出了警官证,赵护士微微一怔,便见安志杰做了个“请”的姿势。她略加迟疑,便与安志杰走到了一边。
“赵护士,听闻陈萍女士生前有人来探望过她?”安志杰开门见山地问道。
赵护士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有一个自称是陈阿姨朋友的人,说是来探望她,好像是……姓高。”安志杰又问道:“那你认识那人吗?他经常来看望陈女士吗?”
赵护士摇了摇头。
“那你有没有听他们说起什么,或是有什么异常?”安志杰又问。
“这……”赵护士皱起眉头,仔细地想了想,然后叹息,“其实陈阿姨是一位优雅而知性的女人,若非受到情绪的刺激,她都是很安静的。那一天,陈阿姨的情绪波动非常的大,那位男士进到病房没有几分钟,陈阿姨便犯了病,把那个人连打带骂地赶出了病房……”
安志杰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当时陈阿姨说了什么?”
“就是她平时跟丁冬吵的时候说的那些,”赵护士叹了口气,“不是‘提那个混蛋干什么’,就是‘你给我滚,滚了就不要再回来’之类的……每次丁冬来,只要一提起她的父亲,陈阿姨就会发病,也会这样疯狂地谩骂。她好像很恨自己的丈夫,虽然不知道他们曾发生过什么,但陈阿姨的痛苦却让她很快进入到焦躁的情绪里,除非打镇定剂,否则很难安静下来。”
“那么,那位姓高的男士有说过什么吗?”
“没有,”赵护士摇头,“他很有风度,只说让陈阿姨好好养病,就离开了……”
“明白了,“安志杰点了点头,“赵护士,谢谢你的配合。”
说完,他伸出手来与赵护士相握,便转身离开了。
在不远处等候的刘院长走过来,望着离去的安志杰,问赵护士道:“他是什么人?找你什么事?”
“哦,警察,问我认不认识之前来探望陈阿姨的人。”赵护士回答道。
刘院长点了点头,只是再次看了一眼安志杰离开的方向,没有再继续问。
马尔斯陪着丁冬料理完她母亲的后事,便把丁冬送回了家。看着疲惫不堪的丁冬,他关心地道:“你在家好好休息几天,调整一下再上班吧。”
丁冬点了点头。
“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马尔斯又叮嘱道。
丁冬再次点了点头,她想说声“谢谢“,却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了。马尔斯轻轻地拍了拍丁冬的头,起身便要离开。丁冬却忽然拉住了他。
“可……可不可以留下来?”丁冬抬起头,用一双含泪的眼睛望住了马尔斯,“我不想一个人……”
马尔斯望着眼中含泪的丁冬,一颗心剧烈地疼痛起来。
这不是因为碰触而产生的疼痛,而是因为看到悲伤的她而泛起的疼惜。
马尔斯停下了脚步。
房间里,只有一盏浅黄的灯,在静静地散发着温暖的光。
马尔斯陪丁冬坐在房间里,而丁冬则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感慨:“虽然我一直自己住在家里,但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孤独……”
马尔斯望着丁冬失魂落魄的样子,温和地对她道:“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在你的身旁……只要你愿意。”
再没有什么比自己在极度悲伤与寂寞的时候,听到有人愿意陪伴自己的话而感觉到温暖了。丁冬抬眼望住马尔斯满是关切的黑眸,微微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个人的交谈。
马尔斯接起了手机,电话是安志杰打来的,他的声音凝重中透着关切:“如果丁冬的状态还可以的话,我想要见见你们俩,我很重要的消息要当面告诉你们。”
马尔斯抬眼看向丁冬,虽然很是疲惫,但意识到安志杰若非重要事情不会来找自己,她便点了点头。马尔斯告诉了安志杰丁冬的家庭住址,很快,安志杰便赶到了丁冬家。
“丁冬,我希望这件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一进门,安志杰便郑重其事地对丁冬道。
“安叔叔,您说吧,我想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觉得惊讶了。”丁冬深深地吸了口气,道。
任心而论,安志杰并不想告诉丁冬他所掌握的信息,但理智却告诉他事关重大,他必须尽快告之丁冬。于是他只略加迟疑,便张了口:“先前的法医鉴定报告出来了,法医告诉我说你母亲的身体状况本不宜长期服用镇定药物,而康复医院却一直给你母亲长期过量服用。”
“这怎么可能?!”丁冬惊道。
“我也觉得奇怪,这对于像普宁康复医院这样资深的权威医院来说,是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所以我特意又去了一趟普宁康复医院,找到了赵护士。赵护士告诉我说是刘院长离开时特意叮嘱她的,说这是陈阿姨一直长期服用的药,要我务必按时看着陈阿姨服下。至于别的事情,就不清楚了。所以我就去办公室找刘院长,发现她不在。我联系了同事去刘院长家,结果同样也没有任何发现。刘院长就好像是人家蒸发了一样,突然消失了。”
“不……”丁冬脸色苍白,连连摇头,“安叔叔,这不可能,刘院长绝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一定是你们弄错了!我上大学时就一直受刘院长的帮助下才得到助学贷款,而且我母能够一直住在医院治疗,也是因为刘院长的照顾和减免,才能一直维持着……如果做这件事情的是刘院长,那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丁冬,你冷静一点,”安志杰安慰道:“现在只是因为刘院长无法联络到,所以导致你母亲过量服用镇定药物的原因不明。我们并没有确定她有任何罪过,只要找到刘院长,我想一切就真相大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