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夫人到底疼爱自己唯一的女儿，虽然教训的时候严厉，但是心里未尝没有可惜。石氏看到婆母冷静了下来，这才走出来亲自扶起了杨氏劝道：“妹妹可不要觉得母亲严厉，母亲是真心实意为妹妹考虑啊！”
“二嫂，我……我实在是不知道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我只是有些气不过，想要给那个女人一个教训而已。璇儿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哪里舍得她为难，只是真的以为这事情办得天衣无缝，所以才……”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小妹，你可知道，刚刚母亲和父亲在永安侯府，和柳家母子交谈了什么？难道你真的以为，没有什么东西，那柳家现在就会让我们带你走？”
“妹妹，我们杨家可是付出了大代价！本来圣上已经决定下一届的恩科监考主官是父亲，可现在父亲主动让出这个机会。你也知道，虽然妹夫一直在朝堂上颇有身份，但是他毕竟已经是侯爷的身份，平时是不会有这样实权的机会的。”
“其实大家都是一家人，给杨家或者给柳家又有什么差别。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给了柳家，便宜的可不是你的骨肉啊！你想想，你出了这样的大丑，璇儿倒是没有什么。虽然暂时是困难了点，但是到底是嫁出去了的女儿。”
“可你不是只有一个女儿，你还有一个儿子啊！现在柳平有这样的地位，下一次的应试科考，想来齐氏的那个儿子是不会有问题了……妹妹，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你不能白白便宜了那齐氏！”
杨氏听石氏这么一说，只觉得心脏那里好像被火烧一样。她活到这个地步，就是再想要自己的丈夫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为了当初的那点不甘心，还是为膝下的一对儿女考虑了。这么多年下来，柳平哪一次有了好处不是顾着她的儿女，可现在……
她想到了那个在侯府长大的柳子杰，然后冷冷一笑：“娘，二嫂，我还巴不得齐氏的儿子能够得到柳平的栽培呢！”她看着两人不解的样子，到底也不敢现在就说出那个秘密。只是胡乱搪塞了对方几句。
杨老夫人这一天下来也累了，又想到女儿在家里总有机会教导，就先让辛嬷嬷带她回自己原来的地方休息了。杨氏告别了母亲，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的快感。
辛嬷嬷刚刚一直在屋内，再加上也是知道有些秘辛的，看到自己主子的表情，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主子的意思是……可，可这样不是让那位高兴了吗？主子，老夫人的那个药还没有到手，我们不是打算……”
杨氏进了自己的院子，歪在了闺阁时常常躺着的软榻上：“你觉得，那个死老太婆会不知道？我告诉你，那个死老婆子从头到尾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哼，你别看她平时慈眉善目的样子，就以为这是个好祖母了，也只有那个小崽子蠢得相信她！”
“我本来也不想这么快就用上这一手，对我来说，现在就用，实在是有些浪费了。但是我回来之后仔细琢磨，我越想越觉得，这次的事情，一定是齐氏那个贱人做的！除了她，再也不会有别人了！”
“可老奴心里也确实不明白，齐氏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能在徐侯府中做什么。那里毕竟是大小姐的地方，没有大小姐的默认，她根本就使唤不动人啊！难道，难道真的有什么人在暗中帮助她们？”
杨氏突然坐直了身子：“你说，这人有没有可能是徐老夫人？璇儿虽然在徐家当家多年，可是要乱根基，恐怕是不能和她比的。如果是徐老夫人帮忙，那齐氏就完全有可能反将我一军。”
“可……可徐老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辛嬷嬷不理解，“这老夫人就是再心胸大度，也犯不着在今天帮她？到底是自己的寿宴，这么做难道也不担心不吉利吗？”
“哼，你以为她真心喜欢璇儿？你以为她真心想要孝睿当这个侯爷？她的亲儿子又不是没有孙子留给他，以前的时候，那个孩子还小，她当然也没有精力做什么，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那小子已经长大了！”
辛嬷嬷恍然大悟：“夫人的意思是……徐老夫人想要夺权了？帮了那齐氏，她既可以给齐氏一个面子，又可以给您和小姐一个教训。就是徐侯想要责怪她，也没有什么证据，毕竟现在的当家夫人是小姐。”
“可是，徐老夫人为什么要帮齐氏？她大可以利用别人做同样的事情。齐氏不过就是一个孤家寡人，帮她可没有什么好处，甚至可能因为齐氏背后没有靠山，使得整个计划变得很困难。”
杨氏冷冷一笑：“你忘记十年前的那件事情了？还是你根本就不记得齐家了？我昨天刚刚得到一个消息，齐家有两个后辈已经进京了。当年我也已经齐氏身后没有人了，结果我为了平息那件事情，花了自己一半的嫁妆！”
“齐家，可是当年的太子太傅，那才是真正的书香门第！齐家老头子是死了，但是齐家在京都难道就没有交好的？别的不说，那马氏不就是齐氏的朋友？我听说，徐家的那个小子现在在有名的大儒门下，你说，你想要得到齐家的帮助吗？”
“怪不得夫人会怀疑徐老夫人，看来，这事情很有可能真的是徐老夫人和齐氏一起设计安排的。那，那我们可以和小姐说，只要侯爷……”
杨氏疲惫地摇摇头：“没有用的，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都是浪费时间了。不管是杨家还是柳家，或者是徐家，都只能自己承担这个丑闻。如果这个时候，璇儿还说别的事情，那就是火上浇油了！”
辛嬷嬷愣了一会儿，这才知道自家主子这次是真的没有办法扭转乾坤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就结束，可她一个做奴婢的又不知道怎么办。恍惚中想着，如果齐氏这次没有这么聪明就好了。
安伯爵府，慕仁堂
“好！好！真是有出息，真是有出息，我们安家实在是了不得了！你说，钱氏，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怎么在徐家给我们丢人现眼的！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一只脚都要进棺材了还要被外面的小辈嘲笑，这是，安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钱氏整张脸都被划花了，脸上不说，有几道是在眼睛旁边的，现在肿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姑姑，我没有做错！实在是那个史玲珑太过分了，要是再让她不知道分寸得说下去，我们哥儿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姑姑以为我不想保全安家的名声吗？我正是为了安家的名声才不得不这么说。当时有那么多夫人在场，如果我沉默不说话，那安家就要被说成是玩弄御史家千金，最后又抛弃无辜女子的龌龊门庭了！”
“那史家的贼婆娘真是好狠的心肠，拼着自己女儿的名声不要也要拖着我们安家一起死。更何况，我们和齐家的事情不是没有人知道，现在事情一出，恐怕齐氏那边是不会这么容易就罢休的。”
“姑姑，你可一定要想想法子才是啊！我们哥儿不能娶那个败家精，要是娶了，那哥儿一辈子就完了！我之前是猪油蒙了心，其实现在想想，那柳家的小娘子也挺好的，要不然我们就……”
安老夫人猛地抬起手，看看她的那张脸又没有下手的地方，只好恨恨拍打自己的大腿：“蠢货，真是个蠢货！你以为齐氏是谁？你以为齐氏是可以让你随便拿捏的人物吗？你做安家的当家夫人这么多年了，怎么连这样的事情都不清楚？”
钱氏缩缩脖子，心里埋怨：说是当家夫人，实际上权利不是还在你手上？哼，要不是自己的姑姑，她早就受不了了。再说了，齐氏就是个暗地里的寡妇，背后也没有什么家事，自己儿子愿意娶她女儿，她还不求天谢地！
安老夫人叹息一声，心里明白自家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去史家提亲，最后还得风风光光地把那个史玲珑迎进门。这事情现在在京都已经传遍了，无论自家背地里怎么打算，明面上一定要把事情办得风风光光。
想到钱氏那个蠢样，安老夫人直接挥挥手让她回院子去了，省得在这里碍眼：“你下去吧，先回去好好休息下。有什么事情我会拿主意的。这些天，你暂时就不要出来了，京都现在流言纷纷，你出门反而多惹是非！”
钱氏一咬自己嘴唇，刺刺的痛感让她心里的不甘愈发明显！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动不动就把自己排除在外，她好歹也是安家的当家夫人，可是每次到这样的大事，不管是姑姑还是相公都不会和自己商量。
但是她不敢说什么，她明白自己可以进门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姑姑无非就是想要找个好掌控的媳妇。要不然当年她也不会在一众姐妹中突围而出，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富贵日子过，可是人总是不知足的！
静忠侯府，慈安堂
“好了，你们吵吵闹闹得像个什么样子，是嫌弃我今天丢脸丢的还不够多吗？”徐老夫人冷着一张脸，连看都不想看下面的几个人一眼，“要是真的有本事，那就给我关起门来把事情都处理好，而不是让全京都的人都看我们侯府的笑话！”
“睿儿，我这个做母亲的，平日里可有对你不好吗？可有故意为难你吗？可有什么地方让你这么为难吗？你就是想要接你的亲娘回来看看，大可以堂堂正正和我说，何必做出这样偷偷摸摸的事情？”
徐孝睿冷汗直流，嘴上诚恳道歉：“母亲，这事情确实是儿子考虑不周。我是想着，母亲一直忙着寿宴的事情，就先不打扰你了。我本来也是打算让姨娘在府中住一段时间的，前些日子说是她的身子有些不好。”
“那这么说，你是担心我会眼睁睁看着你的亲姨娘出事情，不肯让她回来？所以你索性就先斩后奏了？也是，我毕竟不是你亲娘，你担心你亲娘也是应该的，毕竟血浓于水，不像我这个没有福气的。”
徐孝睿立马跪在了地上：“母亲说这样的话，儿子怎么受得起。这事情，儿子确实处理不妥当，只是当时实在是太担心姨娘，这才没有及时禀告母亲，还请母亲不要生气。姨娘这些年在家庙也已经受够了教训，她年纪毕竟大了……”
徐老夫人一拍案几，心口起伏得厉害：“你说这样的话，是说我现在在故意刁难你？你说你姨娘在家庙受教训，怎么，难道徐侯每个月送出去的银子还不够给菩萨香油钱？你说她年纪大了，我的年纪就不大了？”
“老侯爷在的时候，你倒是愿意做个母慈子孝的儿子，这老侯爷一走，你是打算不认我这个母亲？还是另有别的打算？睿儿，你我母子不多不少也有三十年了，虽然我们平时也不是多亲近，但是你到底是徐家的孩子！”
“说实在话，我从不要求你有多孝顺，我还有智儿，我也明白，你到底心中还是挂念自己的亲娘。其实这也是正常的，身为人子，只要不是不孝不剃的，总是忘不了自己的生母的。我也不是要你忘记南老姨娘，可你要记住自己在朝堂的地位！”
“我们静忠侯府在京都也有将近百年的历史了，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庶出的孩子做侯爷。远得不说，当年老侯爷的祖父就是庶出，严格来说，我们也不是什么正经嫡出血脉。但是，徐家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徐家祖先当年为了保证家族昌盛，是如何对后世子孙教诲，你莫不是忘记徐家的家规和戒条？事到如今，我也不想为了一些小事情破坏我们母子的感情，我可以留下南老姨娘在府中颐养天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希望你可以答应！”
“母亲有什么吩咐直接和儿子说就是了，儿子就是再不懂事也愿意多听母亲的教导的。”
徐老夫人似乎是嘲讽地笑了笑：“教导是说不上的，只是我希望南老姨娘在府中之后，尽量就不要出现在我这个慈安堂附近。倚柳院虽然不大，你要扩建也可以，我只是希望府中可以太平些。”
“再说，老侯爷已经去世了，我与你姨娘之间也没有什么必要联系。我当日安排她进家庙，一来是为了你的名声和侯府的规矩，二来也是因为你姨娘需要静静心。如今既然回到了侯府，只希望她也可以安静些。”
“府中多年来，南家的亲戚不断。我们徐家虽然可以接济下亲戚，但到底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招待。现在你姨娘回来了，她们姑侄之间也可以聊聊天，这也是一件好事情。至于阿璇这边，哎，你打算怎么办？”
徐孝睿沉重了脸色：“是儿子不好，不能保护这个孩子。阿璇现在正在伤心，现在也没有精力过来给母亲请安。今日本来是母亲的生辰，可是却……母亲，我实在是担心璇儿的身体，这孩子我们盼了几年了，可是还是留不住！”
“平日里和你们说，夫妻两个人过日子，可以调节的两个人一定要互相体谅。可你看看你们，要不是我今天问了阿璇院子里的小丫头，我都不知道你们今天早上还在吵嘴。睿儿，你也老大不小了，都是做相公的人了，怎么就不知道让着阿璇一点？”
“是，阿璇当时在小罩房说的话确实不对，但是南老姨娘也不能推她！就算她不知道阿璇肚子里有孩子了，那还不知道护着自己的儿媳妇吗？她心里不也盼着有个孙子，怎么做事情这么不知道分寸？”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最近让那个叫南兰的姑娘先不要出来走动了。她在侯府也有不少日子了，平时你妻子也尽量照顾她。可她做了什么？她一直陪在你姨娘身边，连句规劝也没有，这样下去，以后难不成我们还养个白眼狼吗？”
徐孝睿到了这里，眼神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只好跪下一直低着头。上头那个句句刺心，要不是自己在朝堂待了几年，还真是要被活活气死。可徐老夫人一点也不在乎这话是不是难听，反正她本来也没有想让对方好过。
“你作为侯爷，朝堂的事情当然重要，但是内宅的事情也不能完全不管。我老了，身下还有个智儿需要照顾，平日里这府中上下都是你妻子在操心。这次的事情，也是奇怪了，大夫没隔两个月就会给府中人请平安脉，偏偏就不确定孩子有没有。”
“要是早早和我说了，我虽然没有时间，但是原嬷嬷当然也跟着我处理过府中的大小事情，阿璇这个孩子，有时候就是太老实了。现在她的身子不好，身边有安排合适的人接手府中的大小事情？”
“外院的事情我一向不担心，还有你可以调度。内院的事情，要是阿璇可以安排好，那我们就不要插手。还有，你要心里有个准备，无论如何，明日亲自去永安侯府，一定要给你的岳父母一个交代。”
“李老夫人那边要好好开口，老人家一辈子也就这么点心思了，你要安抚好。阿璇那边你也问问，实在府中待不住，就先回娘家两天，到底有家人在身边，可以劝慰一二，不像我们，就是说了也当不得什么。”
徐老夫人说了这么多，实在是渴得厉害，接过原嬷嬷的茶盏喝了几口茶，良久才又开口劝道：“我已经老了，所谓的寿宴根本就不需要介意，但是今天丢的不是我的面子。南老姨娘那边的事情你去安排好，阿璇那边这几天我会让原嬷嬷看顾着。”
“其他关于朝堂上的问题，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其他的，我这个一把年纪的老婆子也帮不了你什么了，你自己都看着办吧。”
“多谢母亲！”就是徐孝睿心里再恨，有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亲娘和她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的。徐老夫人未必喜欢自己，可是为了徐家她照样会把事情做的很好看，但是南老姨娘，想到自己亲娘的个性，他也是头疼。
永安侯府，寿安堂
“难道就这么算了？平儿，你可以忍，我决不能忍！那杨氏到现在为止还在狡辩，刚刚杨家的人过来，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我呸，那个什么职位在我看来就是个得罪人的事情。”
“平儿，你是不知道，娘在江南长大，那地方，只要有钱，什么官位要不到，什么职位不能想。现在我们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这不要说银子了，真的抬举了那些不成器的穷鬼，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好处！”
柳平心里一动：“娘，你是说，江南那边有很多官员是这样来的？这样的情况，已经有几年了？外祖父那边这样的情况很多见？”
李氏满不在乎：“这些事情，我稍微懂事些的时候就知道了。我记得那时候啊，有很多人想要见你的外祖父，我们李家在江南也算得上说得上话的人，很多人就是通过我们，才有这个机会一朝翻身的。”
“平儿，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你以前不是一点不喜欢母亲说江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