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事情你想来也是知道的，这完全就是一个误会。舒儿是正经的读书人，绝不会去那样的地方……”
“老夫人，我们两个人就不用互相打着机锋了。令孙是个什么人物，想来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吧。说来也是我这个不懂事的女儿太傻，要不然也不至于被令孙所骗，现在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呸！”钱氏毫不留情地开口讽刺，“你可别给你这个女儿脸上贴金了，要不是为了我们两家的颜面，我恨不得现在就出去告诉外面的人，你女儿不过就是个没有人要的二手货！你还真以为所有人都拿她当宝贝？”
“我要是她，早就在家里一头撞死了，也省得出来丢人现眼。一个堂堂正正的大家闺秀自个儿和勾栏中的小姐相斗，真是八辈子都没有男人过。亲家母，你的女儿已经入了我们安家的大门，事情可由不得你们！”
安老夫人听到这里，嘴角微微上勾，一种前所未有的舒服感让她开心了点。就是要这样拿出点当家夫人的厉害，这才能镇得住这样的泼妇。钱氏这么多年还是有点长进的，看来这掌家的权利可以让她沾一沾了。
史夫人被堵了一句，脸色暗沉，可是看着床上的女儿，心里的无奈一层又一层。到了这个地步，就是她做娘的想要护，恐怕也是没有什么法子了。她本来想着今日凭着门外的事情多给女儿争取一些，可现在……
“娘，你来了！”史玲珑虚弱地开口，“老夫人，夫人，我想要和我娘单独说几句话，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安老夫人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想到刚刚大夫说流掉的那个孩子，心里也是一阵伤心，就带着钱氏出去了。
史玲珑看着她们都离开，这才转头劝慰自己的亲娘：“娘，你不用为我伤心，走到这一步，也是我自己做错了事情。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人犯了错是要接受报应的，我之前对不起别人，现在别人也不会让我好过。”
史夫人看着自己从小到大都骄傲非常的女儿说出这样的话，心中剧痛：“你这个孩子，之前劝了你几箩筐的话，你就是不听，死活非要和那个安俊舒在一起。你现在可知道你娘的用心了？”
“娘，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史夫人用力拍了拍她的后背，压低声音骂道：“你个没有出息的，你难道就这样算了？我告诉你，我要是你，是万万不会让自己走到这个地步，也绝不会放弃现在的一切！玲珑，你已经糊涂了一次，可不能再糊涂了！”
“娘，你的意思是……”
“谁欠了你的，你就要拿回来。玲珑，你才是安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这个身份除非你死，否则是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你在史家遇到的一切应该也明白，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如果她对家里没有价值，下场是绝不会好的。”
“娘不是不希望你嫁个好人，只是现在你暂时没有更好的出路。安家是伯爵府，就是府上有再多的龌蹉，可到了外面，安家轻易不肯堕了面子。这也是为什么，安家到最后还是要娶你进门的原因。”
“可是娘，我现在没有了孩子，身子又这样了。如果安家背地里做什么的话，那我不是就束手无策了吗？娘，我是真的害怕，我刚刚杀了人，现在又……”
史夫人捂住了她的嘴，骂道：“真是个没有出息的，什么叫你杀了人？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不过就是教训了一个不听话的丫头而已！你既然知道你现在的情况，难道还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史夫人微微一笑：“玲珑，只要你稍微表示点大度，安家自然不会把今日的事情闹大。要不然你以为刚刚我这样咄咄逼人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我这边一说，你又表示了自己的大度，难不成安家还能怎么样？”
“说来说去也是安俊舒自己不争气，他既然有本事做下这样的错事，那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我刚刚偷偷去问了大夫，你这次被那个贱人伤的有些厉害，恐怕近几年都不用考虑孩子了。”
原来史夫人说的话，史玲珑还有点左耳进右耳出，现在听到最后一句，心里一疼，居然有了斗志：“娘，你说得对，我不能这么快就认输。现在我被人害成这样，我一定要狠狠折磨那个女人！”
慕仁堂，正厅
“你这个孽子！”安老夫人一巴掌打在自己儿子的脸上，神情说不出的失望，“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多大的年纪了？啊？你知不知道自己是有脸面，有儿子的人了？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事情现在还没有传出去，可舒儿呢？你打算怎么办？你是亲手毁了你自己的儿子啊！你怎么能这么做！”
安谕朗看了一眼身边的母子，脸色羞愧，可是想到刚刚看到的花魁娘子那苍白的样子又坚定了起来：“母亲，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那花魁娘子是舒儿做的事情，不如我们就将错就错……”
“你妄想！”安夫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你这个不要脸的老货，你居然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你还知道舒儿是你的儿子？我呸！我看你是被那个狐狸精迷惑了神智，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安夫人这个人，要论手段和心机在这个高手如云的京都确实是少了那么几分厉害，但是人家不是没有优点的。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她在紧要关头特别给力，而且是泼妇般的给力加持。
就像是上次再静忠侯府发生的事情一样，史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她先跳出来安抚了史玲珑，又反将了对方一军。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安老夫人最后会选择她做儿媳的原因，当事情发生的时候，立得起来。
可惜，现在她的矛头对的是自己的儿子，老夫人高兴吗？不，她恨不得打儿媳一巴掌，但是她没有理由下手！站在孙子的角度，老子的女人给儿子，这绝对是史上最恶心的事情，没有之一。
但是就像儿子说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是被人知道那花魁娘子最后是儿子的人，恐怕以后安家在京都就抬不起头了。真是，真是左右为难！老夫人控制不住地扶着自己的脑门，她有点昏。
永安侯府，依兰院
蓝姨娘亲自摆好碗筷，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品，仔细想了想，吩咐下人再加上一道甜品：“杰哥儿最爱的就是这道，这东西是一定不能缺的。快让厨房去准备起来，免得到时候杰哥儿想要的时候没有。”
丫头脆生生应是，知道姨娘关心哥儿也不敢耽误，亲自又去了一趟厨房。蓝姨娘看看时辰，知道差不多了，这才安心等着人过来用膳。贴身丫头艺柳笑了笑：“姨娘还是好好休息下吧，这都忙了一个时辰了。”
“累什么，不过就是做些简单的小事情而已。你是不知道，杰哥儿有多瘦，这孩子因为应试的事情，最近什么都吃不下！哎，都是我这个没用的，要不是我害了他，他又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艺柳连忙细心劝慰：“这和姨娘有什么关系，还不是东府那个！说起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别人家都是儿子重要，可她呢，那个不值钱的丫头当宝贝，真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蒙了心！姨娘，你也不要伤心了。”
“这样说是没错，可当年要不是我，想来现在杰哥儿也不会遇到这样的打击。艺柳，我，我突然有些后悔当年的事情了，现在想想，我之前的打算恐怕都是白打算的。你看，那齐氏这么不重视杰哥儿，若是……”
艺柳被吓得连忙上前捂住了姨娘的嘴巴，又左右看看人，直到确定没有人出现，这才喘着大气松开了手：“姨娘，你可不要糊涂了！当年我们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现在还没有到时候呢！”
蓝姨娘被艺柳一说也安分了下来，本来她是万万不会开口说这样的话的，只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她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她想起艺红昨晚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些话，她本来起伏的心就更加平静不下来。
艺柳看看姨娘的脸色，只好再耐心劝慰：“姨娘，杰哥儿现在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应试。等杰哥儿应试成了，那齐家的人会不管？十年前的事情可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发生的，那时候齐家的那几个不是都来了？”
“齐家虽然现在落魄了，但是祖上是太子太傅，就是现在也不会什么都没有。若是齐氏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难道齐家会放着两个孩子不管？要奴婢说，其实现在是因为杰少爷那天的话太伤了齐氏的心了。”
“杰少爷毕竟常年在侯府长大，很少去陪伴齐氏，但是那个小丫头不同，她基本是和齐氏没有分开过。就是一母所生，两个孩子都有偏心与否，更何况杰少爷常年不在身边，想来齐氏也是想要给杰少爷一个为难！”
蓝姨娘一听就生气：“还为难？她是不是做母亲的？哪有和自己的儿子为难的？那个小丫头的事情不是已经弄清楚了吗？而且她们母女也已经得到了天大好处，银子，面子哪样都不少！”
“可杰哥儿呢？到现在为止，杰哥儿连个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前两天我劝杰哥儿去见见齐氏，也可以给齐氏认个错，让两个人有个台阶下，可他去了东府，连人都没有见到。后来又回来侯府，齐氏也不见他！”
“她最近还不知足？从侯府不知道拿了多少的好处，天天不是拿银子就是拿补品，我昨天去问侯爷，侯爷说仓库的血燕都要没有了，说是全给了那个小丫头补身子！什么补身子，我看根本就是她们母女贪财！”
“可怜杰哥儿每天读书到半夜，想要吃个东西补补都没有，那边呢，一个小丫头身上花这么多东西干什么！”蓝姨娘眼神妒忌，“看起来就是个短命相，就是补也补不出什么东西来，白费了好东西！”
蓝姨娘这边抱怨，门口刚刚进来的杰哥儿却听得十分感动。虽然蓝姨娘是父亲的姨娘，但是要论关心，她真是比齐氏好太多了。想到前两天齐氏看自己的那个不成器的眼神，他真是恨不得再也不见她。
就像蓝姨娘说的，祎姐儿不过就是一个丫头，为什么母亲不为自己多想想，反而要为那丫头处处打算？柳子杰闭闭眼，做出一副十分痛苦却又强忍的表情，心里默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
要是柳婳祎知道他现在的心态，只想要大笑几声，身为兄长，他从不知道关心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在侯府多年，他甚至不愿意回家，每次回家也是问齐氏要些钱财，要不是齐氏害怕他学坏，恐怕整个东府都要给他了。
就是这样宠爱，这样周全打算，都改变不了有些人骨子里自私的想法，也难怪他会倒戈别人，这样的人也的确不是齐氏的孩子。当然，现在柳婳祎暂时是没有打算收拾他，现在还早，还用不到他。
杨家，仁心堂
“你现在就要回去？”杨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杨氏，“你莫不是糊涂了，现在成哥儿也没有过来，消息更没有传回来。你刚刚才让辛嬷嬷和柳平说了想要看看儿子的话，转头自己却回去了，你疯了不成！”
“娘，我不是为了柳平一个人，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成儿。我的儿子绝不能让那个贱人养着，她不会有什么好心的，我甚至担心，我担心成儿会被那个贱人毁了！娘，我一定要回去！”
杨老夫人实在是怕了自己这个蠢货女儿：“你想多了，现在就是蓝姨娘想这么做，她也不会有什么立场的。她就是个无子的姨娘，这样一个女人能够做什么？就是现在她可以笼络那个柳子杰，那有什么。”
“柳子杰迟早要回到齐氏那边去，就是子成你也不用担心。都是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哪一个？萱儿，你现在不能自己回去，你要是回去了，那之前和我你父亲做的就白费了。”
“娘，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是担心子成被她笼络，我是担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杨氏硬生生转变了话题，“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回去。娘，我不是任性，我是有别的打算。”
“你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有别的计划？这个时候你还不说，你不记得你上次的教训了吗？你要是真的有打算，只要是好的，我难道会拦着自己的女儿？我是担心你又出什么不安生的幺蛾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杨老夫人也是被自己的这个蠢女儿吓死了。要不是因为现在柳平的身份地位暂时不适合抛弃，杨家也未必会花这么多心思在这个女儿身上。她作为母亲当然想要女儿好，但她不是只有一个女儿。
她还有儿子，现在更加还有几个孙子，杨家的后辈都在长大，她哪里能只顾自己的女儿。老夫人心里努力忽略那些愧疚，安慰自己到底还是保住了杨氏的性命，现在只要她自己不犯蠢还是可以做当家夫人的。
杨氏想想母亲对自己的宠爱，又想想自己最近遇到的那些不顺心的事情，终于开口把藏在心里的秘密开口：“娘，其实，其实那个柳子杰不是齐氏的亲生儿子！这事情，这事情是我当年一手安排的。”
杨老夫人一惊，手中的茶盏摔了出去都顾不上：“你说什么！你疯了！那柳子杰是名义上的嫡长孙，你，你居然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那齐氏的亲生儿子呢？那个孩子在哪里？”她一边问，心里一边疯狂转动。
杨氏却露出羞愧的样子：“那孩子，那孩子当年就在我的安排下，去世了！”她似乎也知道当年这么做太粗暴，又急忙为自己辩解，“我当年也是没有法子，我怕这事情被人知道，又担心被那个太夫人查出来。”
“你杀了它！”杨老夫人不可置信地开口，“你辛辛苦苦把一个孩子换下来，你不抓着这个把柄，主动把这个把柄处理了？不，现在这个孩子是谁的？”她突然想到刚刚女儿提到蓝姨娘的样子。
“你不要告诉我，你……”老夫人看着杨氏的那张脸，很怀疑自己怎么养出来的。她做了这么多事情，可到最后，她没有什么好处得到。反而是那个姨娘，用一个庶子顶替了一个嫡子的位置。
真是蠢，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这么玩的，杨老夫人的三观都要碎了。她第一次觉得后悔，女儿在家里娇宠实在是要不得的，那时候儿子和丈夫都说过，是她觉得女人家不容易，不肯听话，可现在，她真是后悔了。
杨氏的前三十年实在是太顺了，自小在家里娇惯，父亲和兄长虽然是谨慎性人物，但是管不住家里的掌家人杨老夫人。杨氏在未出阁前是个宠的，在出嫁这个事情上，除了齐氏让她分了一半的丈夫这个女人，就连李氏一开始也和这个儿媳妇是客客气气的。
这也可以理解，杨家和柳家其实一开始相差也不大，虽然柳家是侯府，但是当年老侯爷，世子都走了，只留下一个嫡次子。那时候的柳平也看不出什么优秀的潜力，和杨家当时的欣欣向荣没法比。
只是后来柳平平步青云，而杨家现在出了杨老就还有杨家的大儿子在朝堂活跃，二儿子就不怎么出彩了，这样一来，杨氏在娘家的腰杆子就更加硬。以前靠着娘家在夫家有好日子过，现在是靠着夫家在娘家得到支持。
更何况女儿柳静璇是静忠侯夫人，底下还有一个儿子撑腰，那齐氏在几年前就是一个隐形人了，根本不存在什么争宠现象。杨氏针对齐氏，不过是日子无聊，或者也可以说是一种陈年旧病了。
可惜，最近先是柳婳祎的事情失败，她情急之下那个恶毒的通奸戏码也没有落在齐氏的身上，这才让她频频出错，甚至让娘家出手救她保住一条命。这样的女人，你希望她能有多少的智商。
杨氏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短板，只是她确实也不用很担心。一来，娘家帮着自己，又是在京都；二来，女儿现在是静忠侯夫人，自小又聪明伶俐帮她甚多。她对付一个毫无娘家撑腰的齐氏根本没有心里负担。
“娘，不管怎么样，我不能再留着了，我一定要回侯府去。我实在是担心蓝姨娘那边的情况，更何况，我也不想让齐氏好过。现在那齐氏趁着我不在，不知道拿走了多少侯府的银子，我不回去，以后还不知能留下什么。”
东府，芝兰院
“夫人，这些东西都给小姐送去吗？”汪嬷嬷笑眯眯问自己的主子，最近主子听了小姐的话，整个人都不一样了。齐氏也觉得舒服，她自己也很奇怪，明明不是贪财的性子，怎么现在自己反而觉得爽快呢！
也许祎儿说得对，侯府对不起她们母女，又不肯严惩杨氏，那让她们出点血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