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不希望柳平下台的还有他的岳父，杨老太傅，当然，他不让柳平下台的原因就直白得多了。至少这个女婿对他现在来说，还有用，有用的人，他当然需要把他留下来，再说，外甥还没有完全长大。
杨老是现在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果他知道自己宝贝女儿做出的事情，恐怕现在就不会有这样的打算了。柳平的伤虽然是柳子杰一手造成的，但是柳平到最后最恨的居然不是别人，而是杨氏。
他觉得杨氏一定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他有外室的事情，但是她不说，不动，非要等别人都发现了，才想出这样恶毒的主意。而且，很有可能史家会发现这个事情，说不好也是杨氏一手安排的。
还有，柳子杰不是齐氏亲生子这件事情，杨氏肯定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知道了，可她从来都没有和自己说过。她让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人欺骗，把柳子杰当做自己器重的嫡长子来培养和教育。
越是想明白，柳平就越是厌恶杨氏，甚至恨不得活活折磨死杨氏，当然在她死之前一定也要她遭受一些屈辱。杨老可不是自己现在一心想要救的女婿在心里想着怎么折腾自己的女儿，他还不停帮柳平说情。
过了半个时辰，一场唇枪舌战终于结束了，皇帝神色疲惫：“好了，既然事情都已经说清楚了，那就按照流程办理吧。永安侯行事不端，有伤风化，就先在府上禁足半年吧，等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说。”
“史御史尽心尽责，也是一片忠臣之心，再说，虽然是上奏，却没有直接在朝会上禀明，想来也是顾念同僚情谊。赏百金，若是日后有什么事情，可直接上达天听，也给我们的某些官员长长记性！”
前一句还没有什么，毕竟杨老现在是太傅，皇帝总归要给他一些面子的，可后面的一句话刚刚出口，在场的各位脸色就都不是很好看了。史御史因为这个得到皇帝的赞扬，看样子，皇帝以后还要他监督啊！
史御史开心嘛？史御史简直想要吐血！前面也说过，史家和杨家是有旧的，要不然当时安家的事情两家也不能同声同气的，这一次，史御史是舍了一身剐才上奏的。可得到的结果却没有一个让自己满意。
柳平只是被禁足，连头上的乌纱都没有少，而杨老频频投放过来的眼色也让他心中不安，更加重要的是皇帝的态度！皇帝虽然没有说自己做错了，但是却给了自己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特权。
我呸，这样的特权要来有什么用！难道是方便他以后做一个专门跟踪同僚有没有外室的御史吗？史御史只要一想到这个，就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至少现在不用醒过来面对这样一种尴尬的境地。
以后，就是自己想要和同僚交流什么感情，恐怕都要被别人嫌三嫌四。史御史突然想，其实今天这一下，反而吃亏的人是他吧，不光没有了把柄，对柳平没有了威胁，反而让史家陷入了一团旋涡。
史家，正厅
史御史一看到史夫人坐在上面悠闲得喝茶，就差哼着小曲了，想到自己刚刚在御书房被皇帝和同僚嘲笑，气得脸色都变了：“你还有心思这么悠闲？我们史家完蛋了，这次真的完蛋了你知道吗？”
史夫人懒懒看了他一眼：“之前的时候，我就劝过你不要这么急，甚至你女儿也亲自上门劝了，可你偏偏要听你那个儿子的。我说句实话，杨家对你有恩，你现在这么不管不顾，小心以后啊，我们家才不安生。”
史御史满脸不耐烦：“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吗？要不是为了给女儿出这口气，我又怎么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现在变成这样，和当时杨氏给我们的完全不一样，我也是为女儿着想。”
“哼，说的倒是好听，为女儿着想？”史夫人半点都不给自己的丈夫留什么情面，“你难道不是眼红柳平现在的官职，想要杨老给你运作一番？你自己是不担心，但是你的大儿子马上就要应试了。”
“你是个好父亲，自然会为了儿子考虑，也难怪会这么着急想要扳倒柳平。可惜啊，你的好儿子却是一点也不体谅你的心情，今儿个听说和小五起了什么争执，现在整个右手都已经肿了起来。”
史御史大半天都在朝堂，自然是不知道这个事情的，现在听到这话，整个人头晕目眩：“你说什么？这马上就要到应试的时候了，我不是说了让他不要闯祸，也不要和底下的弟弟起什么矛盾吗？”
“你是他母亲，你怎么就不知道多劝劝他！养了他这么多年，就是因为玲珑的事情你被我们伤了心，你也不能真的不管儿子啊！”史御史想到家里现在的情况，实在忍不住苦口婆心了起来。
史夫人现在可不是好惹的，女儿已经嫁出去了，她娘家也早就都没有了，她现在还在乎个什么东西。要是之前，丈夫在女儿新婚当天还能给女儿撑腰，那她少不得给这个不要脸的老货几分面子。
可是那时候自己去跪着求他的时候，他可没有什么好话，口口声声说什么，女儿自己非要嫁给那样的男人，他能有什么办法！什么她自己要出去丢人现眼，他不除名已经算是很好的父亲了。
那个狼崽子说什么，妹妹也应该受些教训了，这样以后想来就会懂事些；又说，等妹妹吃够了苦头，知道夫家靠不住了，自然就会忍不住回来求救，到时候家里再出手也是来得及的，还要自己再等等。
这两个父子，一个比一个绝情，甚至连给女儿撑腰的意思都没有，既然是这样，她现在凭什么要让这父子俩好过？史夫人现在活得可潇洒了，她是大妇，还是生育有功，伺候过公婆过世的儿媳妇，轻易休不得。
如果史御史非要用无子的罪名休妻，一来，他的官名会不好听，说来说去只会让人诟病他无情无义，抛弃糟糠之妻；二来，她本来虽然没有生儿子，但是史家可没有少儿子，虽然都是庶子。
但是在本朝，当今严格说起来也是庶子（因为直到先帝去世，太后都没有被先帝册封为皇后，只是一个小小的昭仪）。当然，当今登基之后可以给亲娘太后的名分，可是有些东西，到底是不一样的。
既然当今是庶子，那史御史家里的庶子自然也可以继承父亲的东西，只要史夫人可以放得开心胸。要是在以前，史夫人自然是不愿意的，大儿子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是到底也养了很多年了，再说，她的亲娘已经死了。
要记名嫡子，这样的孩子最可以让大妇放心，也是没有儿子的大妇最喜欢的一种类型。可自从经历了女儿的事情之后，她就有点想明白了，她之前做的事情，完全就是个傻帽，半点都不聪明。
自己为了这个不是肚子里爬出来的货色用尽心机，还不如给所有人好处，让所有人都向着自己，给他们窝里斗的机会。看，现在自己是稳坐钓鱼台，连之前那些个刺头小妾都不敢和自己大声了。
为了自己的儿子可以记名，想尽了办法，用尽了手段讨好自己，想要从自己手里那些东西，要些好处。自己还真是不怕，反正中馈在自己的手中，拿出去的也都是史家的东西，自己才不会心疼。
当然她也不担心就是了，反正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己的嫁妆也全部都折现成银子给了女儿，她现在就可劲玩史家。所以，昨日史御史叫她带信给杨氏的时候，她想到杨氏那个贱人，就写了一些东西给齐氏。
史夫人难道不恨齐氏吗？她当然是非常恨的，之前女儿名声尽毁的时候，她真是恨不得这一切都报应到齐氏母女身上去。本来嘛，按照计划，遭受这样的事情就应该是柳婳祎，而不是自己的女儿。
可是现在女儿已经进了安家的门了，柳婳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现在还被承恩侯府那家子纠缠，她也觉得至少也稍微出了一口气。但是杨氏没有得到教训啊，明明是她出的主意，最后却什么事情也没有。
史夫人想到这里就想要搞些事情，她也不干什么，就是把当时杨氏怎么和自己联系，怎么叫下人带口信过来的情况一一写清楚了。然后把这封信交给了身边的嬷嬷，让她亲自去一趟东府，一定要把信带到。
那嬷嬷是个机灵人，当然明白主子的意思，最后把信顺顺利利交给了齐氏。齐氏看了信之后吃了杨氏和李氏，柳平的心都有了，当晚过去纯粹就是看戏加烧火的，就更加让杨氏行为出格。
史夫人在家里收到消息的时候，关上房门就大笑了一刻钟，直到眼泪都出来了才慢慢停下来。当然史御史根本就不知道妻子给齐氏送去了信，他还以为是杨氏太蠢，所以事情才会这么顺利完成。
可今天他前脚出门，后脚史夫人就叫来了所有的儿子，说是要考考他们的学业，这表现好的孩子自然有奖励。最近一段时间，史夫人对这些庶子个个大方，现在她这么说，庶子当然都是乐意的。
可史家大少爷很不乐意啊！废话，他以前是独一无二的，是嫡子，是家中除了父亲之外地位最高的人了。可自从妹妹的事情发生之后，自己的态度可能有些伤到母亲了，他正准备说什么道歉的话，结果却被父亲告知自己不是嫡子。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啊！他自己差点就直接想要找母亲对峙了，结果看到父亲那双真诚的眼睛的时候，他直接就晕了过去。多年高高在上，结果一朝回头才发现，往事居然都是假的，这个打击真让人受不了。
更加过分的是，母亲从妹妹出嫁之后，整个人就好像疯了一样。不光和自己说明了身份，还说什么把所有的儿子放在一起统一教育。还说，以后谁最有出息，谁最有本事，谁才是史家的嫡子。
这样一来，整个后院不说，就是前院读书的地方都不安分，所有人都在蠢蠢欲动，毕竟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史家大少爷一开始还察觉不到什么，等到他有一天喝了以前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个庶弟的水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庶弟之前就一直很巴结自己这个哥哥，没有办法，人家是嫡子嘛，这么巴结着，将来对自己的姨娘也有好处啊。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这个嫡子也不是真的嫡子，不过就是个冒牌货，而且还让嫡母不高兴了。
现在嫡母给所有人机会，那他不是也可以得到父亲的一切吗？既然这样，他还巴结他做什么，真以为自己是喜欢做哈巴狗的人吗？那庶子是个有心计的，想着现在这个假的嫡子还信任他，就想要给他一个教训。
当然了，他也不敢真的就下毒要了别人的命，毕竟杀人要偿命的，而且他身后还有自己的亲娘要照顾。他就是看不惯那人这么多年高高在上的样子，想要给他一个教训，就在水里下了不少的巴豆。
这还了得，那一个下午，啧啧，史大少爷就一刻不停在拉肚子，拉得整个人脸色苍白，连起身都困难了。史夫人当然知道这个事情，可不好意思，她现在还真的懒得管这个事情，只是口头上说了那个庶子几句就没事了。
史御史一回家就知道这个事情，他和史夫人不一样，想要狠狠惩罚那个庶子，最好可以打那个逆子几十个板子。可惜啊，这个庶子的姨娘不是别人，正是伺候了御史大人十几年的贴身丫鬟。
那姨娘也是个能人，到了御史面前就是哭，哭得是肝肠寸断，哭得就好像是死了爹娘一样，反正就是哭。御史最怕什么，你别看他平日里那个君子样子，实际上一遇到女人梨花带泪，他就没有办法。
当年就是因为史大少爷的亲娘临终前那一滴眼泪，御史大人铭记了半辈子，想尽了办法让史夫人养了孩子做嫡子。姨娘伺候他这么多年了，还能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尿性吗？她可劲哭，哭得又好看，御史就舍不得了。
说来，陪在身边可以吹耳旁风的和已经死了几十年的人是没有办法比的，前面那个无论怎么样都可以想办法，可后面的只能靠情分和回忆。现在御史被身边的眼泪迷惑，哪里还能回忆什么别的。
那庶子最后也没有什么损失，就是被关了几天的禁闭，出来了就和所有的兄弟一样去读书准备应试了。这可给了下面的庶子一个巨大的信号，那就是嫡子真的已经没用了，所有的庶子都是有机会的。
就像是史御史一开始想的那样，这样的念头一出来，所有的人就像是一个蛊虫场里的蛊，只有厮杀吞并之后，才能有出路。从那时候开始，史家的后院就每天有好戏出现，并且还是不带重复的那种。
今天早上就是，史御史出门上朝之后，史大少爷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去了前院读书。因为马上就要应试了，这几天学院中的先生就安排学生在自己府中学习，到时候直接去贡院参加考试就行。
这一次史家要参加应试的人可不少，除了大少爷之外，还有两三个和大少爷年纪相差不大的庶子也要参加应试。经过这段时间的打磨，大少爷也已经有了提防之心，再说了，马上就要考试，他也想安生一些。
可是史小五却没有想要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因为他实在是恨大少爷太久了。史小五的姨娘也是早早去世了，但是他的运气就没有这么好了，大少爷因为亲娘的关系做了嫡子，可他就是个小可怜。
史家也算书香门第，史夫人虽然之前对庶子不太关心，但是在外人面前还是要过得去的。大部分人家的庶子都是这么过的，史小五虽然有时候吃不饱穿不暖，但是想想自己的未来，还是有希望的。
那时候年纪小，就觉得只要可以认真读书，到时候考个举子，甚至是进士，至少他分家的时候自己还能有一门生存的手段。再说了，别的哥哥弟弟有亲娘，他身边也没有个亲人为自己打算，总要自己多想想的。
还别说，史小五也许真的是遗传了史御史的脑子，他从小就发现自己的脑子比那个所谓的嫡长子聪明，学东西也学得快。但是他不是一无所知的孩童，知道自己的这个情况最好不要被人知道。
要不然到时候自己没有办法参加考试，或者嫡母出什么招的话，那一辈子就没有什么前途了。可惜，大家都是一起启蒙的，史大少爷别的不行，眼睛还挺厉害，很快就看出来史小五比自己的天赋要好。
这怎么行？在史大少爷的眼中，这个家里的东西都是他的，爹娘的赞赏自然也应该是他的，而不是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史小五。那时候史大少爷就话里话外和史夫人说史小五不好，在外面说她的坏话。
史夫人一听这话还得了，那是她的面子啊，要是这样别人败坏，那以后还能有什么人会和她来往。再说了，自己还有一双儿女在，到时候想看婆家什么的，都是很重要的事情，当下就把史夫人气坏了。
她当时是真的没有想到是史大少爷造谣的，那时候她也是真心想要把这个从小养在身边的儿子当做自己养老的依靠的。于是，史夫人就吩咐小人给史小五送冷菜馊饭，就是衣服的料子都是最差的。
史夫人掌家，史御史平常回家最多见见嫡子，嫡女，哪里会注意到一个庶子的情况。你要是有个亲娘在还好，姨娘是有月例银子的，再怎么样补贴一些也是好的，可史小五啥也没有啊，可不就是吃亏嘛！
那时候史小五的聪明被一位先生看中，在史小五十岁的时候就想让他去试试考童试。可就在应试的前两天，史大少爷非要拉着史小五比划比划，还说是自己做兄长想要教教弟弟君子六艺等等。
啊呸，什么君子六艺，等到史大少爷压着史小五一顿胖揍之后，趁着史小五躺在地上急喘气的时候，一个砖头就砸在了他的手上。那时候史大少爷真的是太狠了，他是完全想要废了自己的弟弟。
史小五的手就是这么废的，那时候他记得自己撕心裂肺的痛哭，还有史大少爷狞笑的眼神，那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后来大夫过来说，手上的外伤没有什么，但是筋骨已经不行了，他此生都不能握笔。
那一刻，就是从那一刻起，他发誓，他总有一天要让这个嫡长子付出同样的代价，现在终于让他找到机会了。史大少爷因为最近家里的事情太烦，就总是喜欢在凉亭中读书，那里视野比较开阔。
史小五也没有做什么，只是收买了一个专门给史大少爷做点心的厨娘，在送去的点心中放了一些无色无味的小东西。这个药物也没有什么毒，只是会让人昏昏欲睡，就是有些安眠的效果。
史大少爷吃东西之前现在会用银针试试有没有毒，这样的药物自然不是毒，也不会让银针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