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夫人这个时候才真正明白过来，这人是不可能被救活了，鲁达是真的死了，死在了王家，死在了一个奴婢的手上。这样的打击简直让王老夫人不由自主得踉跄了下，吓得二夫人和三夫人连忙上前扶着。
王老夫人无神的看了看两个儿媳妇，又转头看着地上的尸体，良久才脱口说话：“快，快去把老太爷和大老爷他们找回来！诸位夫人，现在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王家实在是没有精力招待大家了。”
众人闻弦歌知雅意，明白现在不是说客气话的时候，笑话，就是你不说，她们也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好不好。这次真是闹大发了，本来打算看热闹的，结果自己变成了热闹，回家还不知道怎么和家里人交代呢！
不说这边大家心惊胆战怎么想着为各自脱罪，那边东府却没有这么多纠结的情绪。齐氏看到女儿回来自然高兴，她上前拉着女儿，仔细看了看，明白她一切都好，这才放心了心中一直挂着的大石头。
“本来就担心你在侯府不习惯，现在看到你好，娘心里就安心多了。你回来也好，我今儿个被汪嬷嬷提醒才想起来，毕竟是你的兄长，总是要留个体面的。不过你也不用伤心，他走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痛苦。”
柳婳祎知道母亲早就明白了柳子杰的身世，当然知道她现在根本就不稀罕那个仇人的儿子：“娘，没事了，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我听说，蓝姨娘也已经去世了。现在我们总算给哥哥报仇了！”
齐氏拼命点头，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从那两个人的事情暴露，到现在为止，她每一天都在想，有时候想这样的结局是应该的，甚至那对母子再惨一些都没有什么关系，这都是报应。
有时候又想，虽然柳子杰母子是自己的仇人，可这么多年来，难道和柳子杰之间真的没有半点亲情吗？这孩子小的时候也是盼着她去侯府的，每次去看他也都要缠着她许久，难道这么多年的“母亲”就没有一句真心吗？
但是现在，她看着自己的女儿走到自己身边，拉着她的手的时候才明白，有些东西是不能代替，也不能共存的。不管柳子杰是不是无辜，也不管这么多年这亲情有几分真假，唯一不变的是，他不是亲生的。
他的亲娘还是杀死自己孩子的凶手，从齐氏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开始，她和柳子杰之间只有仇恨，没有任何温情可言。齐氏重新微笑了起来，她摸摸多日不见女儿的脸，她还有女儿，她不能倒下。
“娘，听说永安侯府这两天打算给柳子杰停灵，我们待会就去侯府吧。”柳婳祎明白自己这次回来是做什么的，所以也没有纠结多久。齐氏点点头，认同了女儿的说法，去是一定要去的，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承恩侯府，和畅堂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路氏披散着头发，整个人铁青着脸色，根本不敢相信路妈妈和自己说的话。她的儿子好好的，她的儿子什么事情都没有，今天不过就是去做了一件事情而已。
路妈妈也是苦着脸，她是真的想不到夫人家里会这么大胆，敢把主意打到王家，在王家的地盘上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现在不要说面子了，就是命都给折腾没有了，完了，全完了，这下皇后娘娘是真的兜不住了。
路氏越想越不对，她不敢相信这一切，但是她很清醒的知道，路妈妈是不会有这个胆子在这些事情上开玩笑的。她推开路妈妈，连衣服都顾不上，也不在乎头发和妆容，她只想要见到她的儿子。
王家，慎言堂
“老大，你怎么说？现在事情弄成这样，你打算怎么和圣上交代？”王老太爷揉揉自己的脑袋，只觉得这次的事情让人非常棘手，“宫中皇后有了身孕，柔妃的孩子已经没有了，现在鲁达正好又死在了我们府上。”
“就是圣上不这么想，那皇后呢？太后娘娘呢？柔妃一旦失宠，就凭鲁达在王府出事，你觉得柔妃可以安安稳稳吗？我们王府又能得到什么好处？糊涂，简直是糊涂！我早就说过了，宛儿嫁给那个鲁达是个好婚事！”
“既然父亲觉得这是一门好婚事，那父亲不如让书儿或者丽儿进门吧，我们宛儿没有这么大的福气，实在是高攀不上承恩侯府！”宋氏苍白着脸色走进来，双目无神，进来之后连基本的礼数都没有。
王老夫人一时之间心火上来，直接就上前给了她一个打耳光：“我们王家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吗？我这个做婆婆的这么多年有蹉跎你吗？你要这样害这个家，你要这样来害这个家！你有没有心，有没有心？！”
“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你疼爱宛儿，难道就要为了她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吗？你知不知道你的儿子，我的孙子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他应试的时候，你害了鲁达，你以为圣上还会给你的儿子什么优待吗？”
“万一皇上盛怒，下令我们王家日后不能科考，难道你要你的儿子做一个下贱的商户吗？你毁了他，你毁了他，你知道吗？老大家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难道当真是被人迷惑了，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了吗？”
宋氏的眼泪顺着脸庞流下，一点都不在乎被人打了，她直直看着自己的丈夫，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宛儿死了，宛儿死了！”她上前拉住了丈夫的衣袖，像是要看着这个男人看到他的心里面去。
“什么？”屋子里的众人除了王大老爷全部都惊叫了起来，“怎么回事？宛儿不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吗？怎么突然之间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特别是两个妯娌，第一时间就是不相信这个事情。
沈氏这次毫不客气：“大嫂，你现在就是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的，什么宛儿死了，你就是想要给你的女儿逃脱罪责。我告诉你，不要说宛儿现在没事，就是宛儿真的出事了，也必须要去承恩侯府。”
二夫人也赞同：“虽然对孩子来说有些不好，但是说真的，宛儿已经没有了容貌，去别人家里也要看人的脸色。不如就还是去承恩侯府，一来，也说明王家和这个事情没有什么关系，这二来嘛！”
“宛儿去了承恩侯府守节，圣上看在我们宛儿的份上，想来也是明白我们王家是无辜的。其实要我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一切啊，都是那个静忠侯夫人做的。要论罪，她才是第一个！”
沈氏点点头：“不错不错，那个静忠侯夫人实在是好生狡猾。刚刚趁着所有人乱成一团的时候，就带着身边的人走了，还好那个罪魁祸首我们押着，要不然啊，我们这次就真的是出大事了。”
“闭嘴，都给我闭嘴！”宋氏回头大喊，“我的孩子死了，我的孩子死了你们知道吗？你们现在还在这里商量着怎么卖了她？可惜啊，她死了，她再也不能让你们利用了，你们都满意了？”
宋氏转头看着自己的丈夫，用一种不敢相信的语气开口：“不是你对不对？你刚刚只是想去看看她是不是？是孩子自己想不开对吗？老爷，你跟我说句话，你和我说，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大老爷看了一眼宋氏，毫不犹豫：“是我亲手勒死了那个不孝女，是我杀了她！她本来就不应该留在家里了，若是当初可以让她回老家，也许能保她一命，可现在，她根本就活不下来！”
“与其让她去承恩侯府家里吃苦，不如让她在家里干干净净得走了，你放心，只要我们王家嫡脉不断，日后就不会断了她的香火。”王大老爷拉住妻子的手，紧紧得，“这是为了她好，为了她好！”
“啊！啊！啊！”宋氏只觉得心口被什么利器揪住了一样，那么疼，疼的她几乎都要活不下去了。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么对她啊，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她是我们的女儿啊，我们最小的孩子。她出生的时候，你抱着她，你告诉我，这是你最宝贝的一个孩子。你说，等到她长大了，一定给她找个最好的归宿，一定给她一个最好的结局，你忘了吗？”
“她才十五岁啊，她才十五岁啊！她的一生都还没有过半，就这么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活活勒死了，你午夜梦回的时候就不担心孩子来找你吗？你为什么不把我勒死，我死了，她要守孝的，她是要守孝的！”
宋氏一边说，一边流着泪，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意思，或者说她心里其实很清楚，一切都没有什么意思。女儿已经死了，王家的危局已经过了大半了，但是为什么牺牲的永远是她的孩子。
王老夫人听到这些，整个人也是不可置信得倒退了几步，她是了解自己的丈夫的，等到她看到王老太爷安稳坐着的时候，她突然就咬紧了自己的嘴巴。她当然生气宋氏为了王宛做出的事情，可她没有想到会这样。
不管她怎么生气，怎么不满意这个儿媳妇和孙女，但这么多年，就是养只猫狗都有感情了，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王宛尽管脾气有些大，但是在祖母面前也算是个听话的孩子，并没有特别不讲理。
再说，到底是老大的血脉，看在自己最重视的大儿子的份上，看在宫中柔妃的份上，很多时候老夫人并不是很严厉的。所以在王宛没有毁容之前，祖孙之间到底也有几分真感情，并且相互之间也是融洽的，可现在，这个孩子却没有了。
事情发生之后，王老夫人当然想过怎么处理。不管静忠侯那边的打算，这事是在王家发生的，按照路氏的性子，绝不会让王家好过。她也和老太爷商量过这事怎么办，老太爷当时只说知道了。
想来在那个时候他已经有了打算了，只是没有告诉她。王老夫人看着宋氏的样子，再想想之前的十几年，微微叹了一口气：“老大，带着你妻子下去吧，我们王家到底是亏欠了她，你多陪陪她！”
二夫人和沈氏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惧，她们虽然平时对宋氏有很多的不满意。这么多年，为了家里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也从来没有一日消停过和这位大嫂相争，但是多年感情也不是假的。
到底都是一家人，再说宋氏要说和她们有什么生死大仇那是没有的，甚至她们内心也不得不承认，大嫂掌家在一般情况下还算公平。现在王宛没有了，不管之前她们多恨王宛，到此刻也只是叹息了。
王大老爷谢过父母，看着妻子的样子伸手拉住了她：“我们先回房吧，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去再说。没事了，宛儿也许在屋子里等我们，你不想回去看看吗？”果然，宋氏一听到王宛就有反应了。
“真的吗，宛儿在屋子里等我们吗？”宋氏一下子受到的打击太大，居然有些不清楚现在的情况了，“那我们快走吧，我们马上回去，等回去了再给宛儿准备些好东西。这孩子年纪越来越大了，我们也要操心她的婚事了。”
两人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转身出去了，正要离开这个屋子，却见管家急匆匆从外面进来：“老太爷，老夫人，那承恩侯府的夫人现在正不管不顾闯进来，说，说要我们还她的儿子，马上要还！”
王老太爷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也没有很紧张：“让她进来吧，现在这个时候想来她也已经收到消息了。老婆子，毕竟人在我们王家出事的，我们总要多担待一些，不管怎么样，不要和她起争执。”
王老夫人想到路氏的性子，再想想宫中和家中因为承恩侯府发生的事情，硬生生忍下了心头的郁闷，点点头：“我明白，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老爷，她到底是个女人，不知道承恩侯有没有过来？”
管家听到这话，连忙上前禀告：“回老夫人的话，可能是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承恩侯暂时还不知道这个事情。不过老奴听说，承恩侯前两天收到消息，出了京都去了别的地方收一张画。”
王老太爷点点头：“既然是这样，那就没有什么关系了，让承恩侯夫人进来吧，有什么事情大家就当面说清楚。老朽在朝中当官也有几年了，虽然鲁达的确无辜，但是我们王家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路氏带着一众家丁像个疯婆子一样进门，“你们王家的人别的本事没有，杀人的本事却是一大推。我儿子呢？你们把我的儿子还给我，只要还给我，我可以不计较之前发生的事情。”
“至于你们王家那两个不要脸的女儿，我现在不想和你们计较什么。反正我的儿子我知道，有的是女人会扑上来，你们王家的这些丑八怪有这样的行为一点都不奇怪。但我是不会让我的儿子和几个丑八怪在一起的。”
沈氏气得全身发抖，顾不得自己丈夫的提示：“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丑八怪，你以为你家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你儿子这样的人就是白白送给我们王家，我们王家都不稀罕！不过就是一个废物！”
“你说什么，你个贱人，作死的小娘皮！”路氏气势汹汹冲过来，还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就拉住了沈氏的发髻，“我打死你这个贱人，我打死你！”一边说一边用手死命打在沈氏的身上。
还没有完全离开的王大老爷和宋氏一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就打算回头看看。但大老爷看了看宋氏的样子，还是吩咐了身后的嬷嬷：“你先带夫人回自己的院子，等会我就回来。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嬷嬷福身：“老奴明白了，老奴先带夫人回去，等老爷回来了再说。”说完话就扶着宋氏先走一步。大老爷看着妻子走远，又深吸一口气走回了父母的屋子，王家的事情现在还没有结束呢！
屋子里的几个婆子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路氏和沈氏分开，王老夫人在一边看着，气得根本就说不出话来。这么多年了，她们王家来来往往这么多年，有这么多公卿豪门，真是从来没有见到这样的泼妇。
更何况，沈氏是自己的侄女，当着自己的面被人这么打，她这个做婆婆和姑母的，还有什么面子。她最重视的的确是老大家的，但是最宠爱的一定是老三家的，现在最得宠的儿媳妇被打，能忍已经是好气度了。
“承恩侯夫人，我知道你不太能接受世子的事情，但是你要明白，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的。人死不能复生，夫人要及时明白过来，再说，我们王家也的确是无缘无故受到了波及，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啊！”
“夫人今日过来，除了想要看看世子的情况，想来也是知道世子在王家发生的事情。正好，我们也为承恩侯府抓住了凶手，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静忠侯府的一个丫鬟，很多人都可以做证明。”
王老夫人吩咐人把香秀带上来：“夫人要是还不相信，大可以去问问今天来我们王家参加寿宴的夫人。哎，你的心情我很明白，我们都是做母亲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确实是让我们心痛，但是……”
“你不用在这里假惺惺！”路氏一手打断了她的话，“我不管什么凶手不凶手，我也不管那个人到底是哪家的下人。我只知道一个事情，我的儿子是在你们王家出事的，我要你们给我一个交代！”
路氏猛得扑倒自己儿子身上，真正是撕心裂肺的哭：“我的达儿，可怜的孩子！你放心，娘一定会给你报仇，娘一定会给你报仇。不光是这样，娘还要那两个贱人给你陪葬，娘要人给你陪葬！”
她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老爷的年纪也已经大了，基本不可能有后代了，现在家里只有一个傻孙子。路氏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自己的福气，她不过就是一个乡下的姑娘，因缘际会成了皇亲国戚。
后来女儿做了皇后，丈夫有了钱也不敢太过分，更是有儿子这一个依靠。可现在呢？她的儿子没有了，她的依靠没有了，就是有女儿又怎么样？女儿能给她养老送终吗？女儿从来都是赔钱货！
不不不，现在她还不能惹恼了女儿，她的儿子死了，她要女儿给她弟弟报仇。这些人，还有柳家的那个，都要死，都要给她的儿子陪葬！她此时心中剧痛，只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随着儿子去了。
王老夫人看着路氏眼睛里的仇恨，心惊之下看向一边的王老太爷。王老太爷也觉得有些难办，他不怕承恩侯府的夫人，笑话，就是整个承恩侯府他都不放在眼里，他担心的是承恩侯府的影响力。
现在这个时候，路氏的情绪明显不对，如果再火上浇油，那皇上那边就更加不好交代了。宫中的柔妃怎么办，只要现在的皇后出手，恐怕柔妃基本没有什么还手之力。王家还要需要柔妃的！
王老太爷叹息一声，要是王宛没有毁容就好了，只是现在说这些都没有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