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到底是有什么打算?”原嬷嬷还真是有些摸不准她的心思了,“若是想要让妹妹做妾室,王家那样的地方最好现在是不要去。鲁达可不是个正经人,真的出了什么事,恐怕她的打算就落空了。”
“所以她不是让南兰进门了吗?我还以为,她打算除掉南兰肚子里的孩子再考虑她进门的事情。现在这么着急,不过是因为有些事情达不成协议,她只能抢先一步让南兰进门,要不然事情就不能控制了。”
“若是我没有想错,王家一定有人知道徐孝睿外室的事情,拿这个事情和柳静璇做交易,你说她会不会妥协?”徐老夫人一开始也的确有些不明白柳静璇的目的,但是等到南兰进门,鲁达出事,她就明白了。
“可这次的事情明显已经闹大了,鲁达突然就死了,听说,王家的那个小姑娘也死了,而且是自缢的。王家的老头子我是知道的,老侯爷在的时候就说,王家的老头,是个把利益放在第一位的人。”
“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自缢的,谁也说不好!”徐老夫人微微叹息,都是年轻的小姑娘,明明一辈子这么长,可最后却死在自己的亲人手上,“我当年跟随老侯爷在边城打仗,从来只见到想要活下去的人!”
“是啊,那时候我陪着老夫人走在街上,还看到那些毁容了,被贼人侮辱了的女子好好的活着呢。现在回到京都生活了这么多年,有时候还真的看不惯那些个女子,遇到一些事情就要死要活。”
“所以,在这京都的女子中,老奴还真是喜欢柳家的那个二小姐,不说别的,就是她的那份沉稳,是很多现在的年轻女子没有的。”原嬷嬷年轻的时候跟着老夫人也去过边城,见到的人和事实在是多。
也正是因为这样,有时候看到京都的一些情况难免就有些想不通,她不是读书人,多年在老夫人除了谨慎就是忠心。要是换了平时,她是绝不会多嘴点评一个小姑娘的,可现在实在是忍不住。
徐老夫人幼时成庭训,成亲之后更是和丈夫鹣鲽情深,见到的多,想得也多,看事情更是明白透彻:“这些京都的夫人啊,有几个没有在手上染血的,可杀了这么多人,还都是女人和孩子,有什么用呢?”
“一个男人要是心里眼里有你,你就是想要给他纳妾,他也不会过多留恋。要是他心里没有你,你就是守着他,拌着他的脚,也没有用。老侯爷虽然不爱色,当年不也为了子孙纳妾生子吗?”
原嬷嬷看主子的心情不好,有些安慰:“老侯爷从来都没有看重过南老姨娘,当年要不是为了老夫人和世子爷,根本就不会纳什么妾。老夫人当时生孩子留下了病根,实在是没有办法为侯爷生育。”
徐老夫人摇摇头:“我不怨恨他,这么多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直都没有怨恨过老侯爷。当年是我同意侯爷纳妾的,也是我一手安排所有的一切,我没有资格怨恨我的丈夫,也不敢!”
“他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一天对我不尊重过,也没有一天忘记过当年对我的承诺。后来发生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他的问题,甚至侯爷的位子还是我亲自上奏折的。真正对不起侯府的人,是我!”
徐老夫人这么多年不管不问,其实心里也有些煎熬,只是每每想到自己惨死的儿子儿媳,就任由那两个人折腾这个侯府。现在到了这一步,连外室都已经出来了,徐老夫人多年的愧疚终于出来了。
“阿元和阿娴死了以后,我身边就只有一个智儿,我那时候就对自己说,只要他可以活着,我什么都不在乎。可你看看这么多年了,侯府还有什么名声?柳静璇自认为聪明,觉得把侯府打理的很好?”
“可侯府每年的节礼,有多少是固定不变的?不过就是一些来来去去的小人,今儿个我奉承你,明儿个你奉承我,没有个长性。以前阿娴在的时候,年节礼是大事情,我们侯府多年的人脉都是先辈留下来的。”
“我并非不愿意让别人出头的人物,当年她刚刚接触事务的时候,我也都是耐心一一指导过的。虽然我不说自己是毫无私心,但是在大面上绝对是没有问题的,可柳静璇按照我的指示做了吗?”
“没有!除了头两年,她碍于我的面子送了东西过去,到了第三年,她趁着智儿生病的时间,给那些人家送去了什么?她以为对方远在通州,有些在边城,打量着我不知道,可这府中上下我哪会没有听到风声。”
“账房过来禀告的时候,我气个半死,还是自己拿出了私房给补贴齐全了。我不说通州的那些老邻居,边城的那些人当年都是老侯爷的亲兵,有几个甚至救过老侯爷的性命,我亲口交代过她的!”
“这些东西她都敢昧下,还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出门的时候,恨不得一天不重样得换自己头上的发饰和衣裳。要不是后来我及时提醒她,她还想着继续惊艳那些在她身边奉承的人。”
“那之后,她明面上不敢做什么,但是送过去的东西大多以次充好,有几次甚至连送去族里的东西都敢下手。要不是为了智儿,我恨不得打她几个耳光让她清醒些,亏我当年还想着,嫁给徐孝睿委屈了她!”
“我总想着,她到底是嫡女,这么多年教导下,嫁给一个庶子有些大材小用。可经过那几年的事情,我是万万想不到居然会有这样的嫡女,为了情爱也就罢了,到底是女儿家,难免过不了情爱这一关。”
“可永安侯府不是一般人家,哪里需要她这么爱财,更何况,她多年受宠,根本不缺银子和首饰,那些不过就是她自己过于奢侈。为了自己私欲,她居然连侯府的脸面都不要了,徐孝睿还不知道轻重。”
“我生气之下,又想到阿元的去世,索性就关起门来专心教养智儿,他们想要怎么折腾这个侯府就随便他们。果然,过不了多久,那边家庙中的南氏就按捺不住,自己不能回来,就收拢了自己的侄女,表侄女。”
“我们侯府倒也不会嫌弃几个小姑娘,要真的是家里困难,不要说帮一把,就是帮着养大也是没有什么问题。可他们夫妻倒好,进来了那几个姑娘,先是打智儿的主意,想要毁了我的孙子!”
每每想到这个,徐老夫人就说不出的愤恨:“我只有智儿这么一个血脉了,自从阿元去世之后,要不是有他,我早就恨不得随着阿元去了。他死前紧紧握着我的手,他求我,求我一定要照顾好阿娴和两个孩子。”
“是我这个老婆子不中用,是我被人耍了一道,阿娴带着孩子走了,智儿大病一场差点死去。我为了智儿,不得不为徐孝睿上奏折让他做侯爷,想要从当今的手上留下我孙儿的性命,我对不起老侯爷啊!”
徐老夫人多年的症结一出口,整个人都哭了起来:“他死的时候和我说,侯府只要有我,他就不担心。可我,可我最后还是让他失望了,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孙子在病床生死之间挣扎!”
“那对夫妻,见识浅薄,根本就是一对豺狼虎豹。侯府在他们手上,迟早会堕落多年经营的好名声,我只是想不到,徐孝睿会糊涂到豢养外室的地步。对了,南老姨娘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吗?”
原嬷嬷叹息一声:“老夫人不用担心,南老姨娘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离开家庙半步了。您这又是何必呢?现在侯爷这么在乎这个亲娘,您还亲自动手,恐怕待会侯爷就要过来给您请安了!”
“哼,难不成我还怕一个庶子来给我请安吗?他来得正好,我还正想要给他说说这家里的情况,要是他不会做这个侯爷,索性也不用做下去了!”智儿已经长大了,属于阿元的东西迟早都要是还回来的。
“老夫人,到底还要顾及着小世子爷,您也知道他现在的心思,刚刚不是还和您说,没有这个心思在家里吗?我知道,您心里受不了侯爷和夫人,可到底她们在侯府多年,暂时没有容易就……”
徐老夫人摇摇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了,到了这一步,就是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能阻挡她现在的决心。这么多年,当年她为了自己的孩子放弃了侯府,可谁能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痛不欲生。
现在她的孙儿没事了,难道她还要看着侯府一步步没落吗?她只是尽心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罢了,要是真的没有效果,至少也可以含笑九泉,不至于到了底下没有脸面去见老侯爷。她是在是羞愧!
徐老夫人不知道,她现在所有的一切正好都被柳静璇预料在内,所以回到静安堂之后,柳静璇不光没有变脸,反而微微笑了起来,元嬷嬷看着主子的表情,反而有些害怕,这,主子不会是被老夫人吓到了吧。
柳静璇看了一眼元嬷嬷:“放心吧,你家主子还不至于这么不经事,现在还只是开始,以后这府中有的热闹呢!那个老不死的还以为自己是个救世主呢,我呸,这么多年她都不管不问,现在倒是想要桃子了。”
“说来说去,不过是想着那个小崽子大起来了,可以做侯爷了,就想要夺回这个侯府。人人都说她是个大方仁厚的主母,谁知道她在背后到底是一副什么样子,不过就是道貌岸然,做给别人看的。”
“我还真的要看看,她教训我一套套的,看看她有什么能耐可以治得了侯爷!要是侯爷回来知道他亲娘的情况,恐怕今儿个连新郎都没有心思做了,还要我打发走荷兰?哼,我看侯爷听不听她的!”
元嬷嬷明白了主子的打算,只是看了看后院的两个女人:“主子不得不防范那个荷兰,让老奴说,那个女人很不安分啊!要是真的留了下来,日后也会是一个大患,主子何不借这个机会除掉她!”
“这有什么?越是厉害的对手,以后才越有能力在这个地方活下去。你说,要是今晚南兰突然没有了孩子,对方在承宠,南兰会不会舒服?说起来也是可怜啊,进门不到一天就没有了孩子!”
元嬷嬷有些不可思议:“现在动手会不会太早了一些?毕竟那个药发作也有大概半个月的时间,夫人也可以先等等再说。如果那个荷兰不走,正好可以把这个事情推到她的头上,这样不是两全其美?”
“我本来也是和你一样的打算,可现在想想,我为什么要等着对方出手。荷兰这个女人能不能留下来是个问题,第二个,南兰要是进门半个月就流产,恐怕那个老婆子就更加有理由重新掌家。”
“现在她已经想要和侯爷作对了,接下来自然不会放过我。只要她想要这个权利,我这个做儿媳妇的又能说些什么?到时候还不是她说了算,那我才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更加防不胜防。”
“主子的意思是……”元嬷嬷有些明白夫人的意思了,现在出手,事情越多,趁乱的时候就越发可以浑水摸鱼。孩子没有了,侯爷被斥责了,甚至连新的妾室都可能保不住,这些事情加在一起,侯爷的眼睛首先就会放在老夫人身上。
夫人昨天才刚刚告诉侯爷,老夫人最近在为小世子相看妻子,紧接着老夫人就要拿回后院的权利,还有侯爷千辛万苦想要的孩子也没有了。这样一来,侯爷就会和夫人一条心,主要对付老夫人。
“就像当年一样,先世子夫妇还在的时候,侯爷那真的是处处不顺啊!男人啊,只有不顺利了,才想要找一个可靠的女人,要是事事顺利了,恐怕就想要换个解语花玩玩了。你说,是不是很贪心?”
元嬷嬷摇摇头:“侯爷当年对夫人敬重,要是没有您,这么多年也许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子,为了几两银子的俸禄在外奔波劳碌。可惜,多年过去了,侯爷并没有记得您这份辛苦,反而是忘记了。”
“是啊,男人总是很容易忘记一些事情,甚至连自己当年的落魄都忘记了。不过没有关系,他忘记了就让我想办法,要是想起来了,以后侯爷也不会再觉得我无能了,我们毕竟是多年的夫妻。”
静忠侯府,偏院
“南姨娘,您先歇息下,等到侯爷回府了,一定会先来看您的。奴婢帮您去厨房拿些点心过来,您先吃一点,等到侯爷回来后,再陪着侯爷用膳。”一个圆脸的小丫头满脸谄媚得讨好着南兰。
南兰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了这么一天,心里得意极了:“好了,你先下去安排吧,要是你伺候周到,侯爷一定大大有赏。对了,先让人进来给我换身衣裳吧,这个衣裳我看着有些旧了。”
小丫头眼中划过一丝鄙视,什么嘛,什么旧衣裳,这衣裳根本就是十足的新,以前不过就是寄居在侯府的一个穷丫头。可没有办法,人家豁得出去,不要脸面勾引侯爷,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就是夫人不愿意都没有办法。
小丫头虽然是个三等丫头,但是这两天后院的流言都要漫出来了,哪里还不知道这位是凭什么进来的。她虽然心里鄙视,但是脸上倒是不敢表现什么,人家是主子,她就是一个奴婢,不能比。
另一边,荷兰腼腆得笑笑:“我也是刚刚来这个侯府,老实说,以前我也是和你一样的苦命人。虽然不是伺候人的,但是家里的家务活也从来不断的,你不用在我这里这么拘束,像平常一样就可以了。”
一脸老实的小丫头涨红了脸,因为嘴笨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会说:“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一个小丫头,姨娘是主子!”她虽然不说什么好话,但是心里却被这个好脾气的主子打动了几分。
虽然这侯府中的丫鬟不至于被人打骂,就是偶尔被上头的婆子说几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还真的没有什么主子会这么平等和她这样的三等丫鬟说这些。小丫头心里舒服,对于伺候这样的主子又勤快了几分。
荷兰看着她手下的动作,微微一笑,眼睛里就多了几分魅惑之色,师姐说得对,不管对方是什么打算,反正伺候男人这样的事情,她以后总也要做的。现在有这样好的机会可以伺候一个男人,还是赚到的。
不说这两个妾室在这里怎么为自己打算,那边徐孝睿知道百花街的情况后,脸色铁青,他进了侯府,直径通向了慈安堂。这么多年,这个老的一直装得这么好,怎么,到了现在就装不下去了?
连自己的亲娘都容不下了,居然想要一辈子把姨娘关在家庙中,就是到了御前对峙,自己也不怕那个老的。就算姨娘当年犯了什么大错,可她已经在家庙几年了,哪有关一辈子的道理,而且姨娘的身子现在也不是很好。
静忠侯府,慈安堂
“母亲,多日没有给母亲请安了,母亲的身子不知道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和阿璇说,母亲身子好了,儿子也可以放心在朝堂奔波,要不然,儿子实在是不放心。”
“哦,你不放心?你看你是巴不得想要气死我!”徐老夫人一点都不留情面,她的骨子里本来也不是什么可以长期隐忍的人。多年装聋作哑不过是为了唯一的孙子,现在拿定了主意,自然不会犹犹豫豫。
“我知道你今天怎么来给我请安,我也正等着你呢!你姨娘的事情,是我亲口吩咐的,她一辈子都不用出家庙了,要是你不在乎我的话,也可以阳奉阴违。但是,只要我活着,这个侯府她就不用进来了。”
“母亲!”徐孝睿有些想不明白,“儿子只是有些不明白,母亲似乎生了姨娘很大的气,但,这是为什么?我知道,姨娘突然从家庙出来是不对,但是姨娘身子不好,儿子实在担心自己的亲娘。”
“要是母亲因为这个不高兴,儿子日后绝不会让母亲烦心。只是姨娘的身子现在还没有完全好起来,希望母亲可以给姨娘找个大夫看看。”这话说的,好像是做嫡母的不放心庶子,借故打压姨娘。
徐老夫人懒得和他打什么机锋:“徐孝睿,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是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并且一辈子要记住。只要你一天是徐家的子孙,徐家的脸面就比什么都重要,你要维护你的身份!”
“你和南兰的事情,我可以不闻不问,她是你的表妹,你要照顾她,这本来也是应当的事情,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你在百花街做的种种事情,我不希望以后再出现一次,要不然我绝不会放过你!”
“之前百花街的那些人,我都已经秘密处置了,以后我不希望再听到这样的事情,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徐老夫人严厉得看着徐孝睿,让他脸色涨红却不知道自己能够说什么。这事情本来就是他不对。只是这么多年,他以为老夫人不会管这些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