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的眼前闪过一双沉静的眼睛和清秀的容貌。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更加不希望皇帝还盯着齐氏不放,这对她们母女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情,不管是什么时候。
“因为他的目标本来就不是齐氏,他只是觉得,当年齐家把齐氏留在京都,一定是有别的原因。齐家是书香门第,齐氏的父亲那时候也是一个正直可靠的官员,你都不相信齐氏的父亲会卖女儿,他怎么会信?”
“正是因为他不信,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从来不会真的重用永安侯府,也不会把柳平当做心腹。而杨家正好相反,齐家退下之后,杨家就占据了齐家的地,这也让杨氏在永安侯府的地位更加稳固。”
徐仁智点点头:“皇上扶持杨家,不过是想要借杨氏的手给齐氏一点难堪,若是可以逼得齐氏在永安侯府过不下去,或者让齐家熬不住出手,也是一件好事情位。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么多年,齐家一直忍下来了。”
“是啊,齐家一直就当齐氏已经死了,齐氏心里清不清楚我不知道,但是看现在齐氏做事的样子,到像是知道一些的。不过也并不奇怪,齐氏虽然是一个闺阁女人,但是自幼是跟着她祖父的,会了解朝政也不奇怪。”
两人现在在这里的推断是因为根本不知道齐氏当年出事的时候,齐家是冒着大风险回来了一趟京都。这么多年了,齐氏也是从那之后才明白父亲的苦心,并且一直退让着杨氏,也搬到了东府。
只是多年过去了,齐氏自己不在乎自己的下场,却不能不为自己的女儿考虑。更何况,她心里觉得皇帝就是想要拿捏齐家,也不至于和自己的女儿过不去,为了皇帝安心,她甚至从不希望女儿嫁入高门。
两日后,永安侯府,大门
“母亲,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杨氏亲手扶着李氏上了马车,又不经意看了一眼后面齐氏和柳婳祎的马车,嘴角微微一笑。她不知道李氏看着她的表情,也微微一笑,两个人的弧度居然出奇的一致。
在第三辆马车上,齐氏抱着自己的女儿,摸摸她的头哄着:“待会记得和你表姐在一处,千万不要随意自己跑。灵云寺不是别的地方,是京都的国寺,寺中的大师当年母亲有缘见过一面,是个很和蔼的师傅。”
“你们到时候一定要小心,人少的地方就不要去了,见到什么陌生人也不要搭理。我们到底也是永安侯府的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攀交情的,等我们祈福回来,母亲带你们去买些首饰。”
柳婳祎和齐世姝看着齐氏有点担忧的神情都纷纷点头,尽管两个人心里对今天遇到的事情有一定的准备,但也不想让齐氏担心。马车一路平稳,永安侯府的出行队伍很大,也不会有人在路上挡道。
在永安侯府的马车出发半个时辰之后,承恩侯府的侧门打开,也出来了两辆马车,这马车顺着路一路前行,方向正是灵云寺。马车里,承恩侯府的世子鲁达一手摸着身边婢女的嫩手,一边和她调笑。
路氏看着儿子这个样子,心里说不出的烦闷,又觉得是身边的贱婢勾引,拿着一双凶狠的眼睛看过去。那婢女一看主母的眼神,整个人瑟缩了下,又娇怯怯得咬住了自己的嘴巴,平添了一份楚楚。
鲁达一看自己的新欢被母亲吓到了,连忙转头讨好母亲:“娘,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就是去搞定一个无盐女而已,还不允许儿子现在快乐下?你看你把娇娇吓的,到时候晚上都不肯对我笑了。”
路氏一听到儿子不正经的话就烦躁:“达儿,你往日里怎么爱女人,母亲都不会来说你什么,可现在的时候不一样了。外面流言很是难听,就是为了那些个爱说舌根的人,你也要稍微控制下自己。”
鲁达根本听不得这个:“娘,你讲讲道理好不好?难道我要为了那些话,以后连女人都不要了吗?那我怎么给你生孙子,怎么给你们传宗接代?要是没有这些美人儿陪在我身边,我宁可去死!”
“再说了,那些话,谁爱说就让他们说呗!我是皇后娘娘的兄弟,是正经的国舅爷,我这样的身份用得着怕那些个贱民吗?娘,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现在就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好,很舒服。”
路氏差点被自己的儿子气死,又是懊悔之前没有约束他,又是怨当爹的不会教儿子,才让儿子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这个傻孩子,真是一点都不懂道理。你以为你娘我只是担心外面的流言蜚语吗?”
“我小的时候也是在乡下长大的,虽然是秀才的女儿不太出门,但是应该明白的道理都是明白的。我们虽然现在是承恩侯府,但是这世上的人无论是高门还是寒门,都是一样在乎名声的。”
“母亲不是觉得,你在外面传得不好听会丢人,只是你知不知道,若是你的流言在外面不散,那日后你还有什么前途?不要说做官了,可能就是想要找个家世好点的妻子都成了一个大问题。”
“达儿,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以后会有妨碍。要不然,母亲也不会让你和那个晦气的女人接触。只是你心中一定要重视这次的事情,否则的话,我们母子恐怕都要倒霉了。”
鲁达听了母亲的吩咐,虽然内心不以为意,但是想到自己的未来还是敷衍得点点头。没有办法,他从来都在乎这些东西,在他看来有钱可以花,有女人可以玩,已经什么都不用愁了,哪里想得到什么成婚的事情。
路氏看着儿子点头,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只有在一边的路妈妈眉头一皱,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在心里叹口气。自己只是一个奴婢,想来夫人已经说明了厉害关系,世子也会放在心上的。
两个时辰之后,马车就到了灵云寺门口,路氏一下车就看到了前面永安侯府的马车,内心一喜,面上也带出了几分。她等着儿子下车,又给了路妈妈一个眼色,路妈妈微微点头,吩咐下人把那个婢女带下去了。
鲁达看着自己的娇娇被人带走,脸上当时就有些不高兴,但是想到待会要做的事情,也只好先忍一忍了。他亲自上前扶住了路氏,按照原来的计划母子俩慢慢走入了灵云寺,等着和永安侯府的人碰面。
现在正是秋季时分,灵云寺旁边的田地上都是黄金的稻穗,沉甸甸的带着丰收的味道。这几日正好是丰收前几天,很多附近的香客都会趁这个时间带家里人过来烧香祈福。这也是京都老百姓的惯例。
灵云寺虽然是国寺,但是开国皇帝曾经有言,佛都是普度众生的,自然不用只接待豪门大户人家。此令一开,很多老百姓纷纷说皇帝亲民,是最好的上位者等等,着实让开国皇帝得到一大批的民心。
永安侯府虽然在京都是大户,但是柳平的职位放在那里,自然也不能要求灵云寺封场。更何况不管是杨氏还是李氏,今天都是另有打算的,也就没有想过要封场,所以今日的灵云寺人流涌动。
李氏一行人虽然没有封场,但是由于是大户人家的排场,灵云寺中倒也安排了合适的院落供女眷休息。毕竟灵云寺虽然在京都,但是从底下上来的台阶也有百来阶,一般女眷上来之后都有些乏力。
李氏一行人上山之后先去了院落休息,休息一刻钟之后,有小沙尼进来禀告,说大师在正厅讲佛法,现在可以去听。李氏打得招牌是祈福,但是灵云寺中的高僧讲佛,也是一件可以回去说道的好事情。
现在听到小沙尼的邀请,一行人整理下自己的仪容,就去了正厅听佛法。在正厅,李氏和正在找人的路氏恰好就遇到了,路氏一看到李氏一行人,脸上带出了巨大的喜色:“今日可真是遇到贵人了!”
齐氏本来是没有见过路氏的,原谅她,她自己都很少出门交际,更不用说,这个承恩侯夫人是被京都交际圈严重排外人员。但是齐氏却本能的不喜欢刚刚路氏扫过来的那双眼睛,带着精明和打量。
齐氏是不认得,但是汪嬷嬷是认得的。作为主子身边的得力嬷嬷,一定要记住京都所有上层人员的脸,不管是重要的,还是不重要的,因为要防着随时给身边的主子科普,也是担心不小心得罪人给主子闯祸。
从这一点上来看,汪嬷嬷的奴婢素质绝对要完胜杨氏身边的辛嬷嬷,因为那个老货到现在为止都还有点傻傻的不知道。汪嬷嬷悄悄靠近了齐氏,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齐氏的眼睛猛的一缩,又平静了下来。
但是她不着痕迹得上前半步,恰好挡住了自己女儿和侄女的脸,让她们再也不能显示在人前。路氏一边和李氏说着客气话,正要看一眼齐氏身边的女儿,谁知道现在看过去却不能看到脸了。
路氏吃了一惊,但是又不能打草惊蛇,只能装作不小心划过那一片,继续陪着李氏说话。齐氏旁边的杨氏看着齐氏的动作,微微皱眉,随后又笑了笑:“姐姐,我们难得来一次灵云寺,你也不要这么拘着孩子们。”
“我听说啊,灵云寺这里有一个极好的风景,不如让祎儿她们两姐妹去走走。我们年纪大了,自然是想要听高僧的讲座静静心,但是孩子还小,恐怕是没有这么多的耐心的。母亲,你的意思怎么样?”
李氏笑眯眯得:“有你在就是省心啊!祎儿,好孩子,过来祖母这边,你告诉祖母,你愿意带着你表姐去附近玩玩吗?你从小少出门,说来这灵云寺的风光基本是没有看过的,今日有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
两人这么一唱一和,李氏身边的路氏眼中精光大亮。只要看到柳婳祎的样子,再让人和儿子去说一声,那事情十有八九就是成了,想到这里,她不禁对着杨氏微微一笑,笑中带着一些感激和兴奋。
齐氏看着几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心里冷冷一笑:“母亲,不是儿媳妇规矩大,只是女儿家以贞静为主,现在还是让孩子跟在我身边吧。再说了,妹妹身边没有未出嫁的孩子,大概已经是不知道这些规矩了。”
“母亲也不要怪儿媳妇大惊小怪,只是今日这寺中到底是有些不方便的。若是今日封场了,那让她们表姐妹在寺中走走也是好的,但是今天人多,要是在这里遇到一些不识礼数的人家,可就麻烦了。”
“我倒也不是为了自己,一来是孩子大了,正是要注意的时候,二来也是为了侯爷。母亲,侯爷在朝中为官不容易,要是孩子出事了,传出一些什么不好听的,那让侯爷多少担心,母亲,你说,是不是?”
李氏听到齐氏说这些,嘴角的笑也放下来了。李氏摆出渐渐严肃的表情,让身边的人都有些不安,但是齐氏却像是丝毫没有感到到一样。从杨氏提出这个建议开始,她就恨不得给杨氏一个巴掌。
要不是现在还在外面,她简直是气得发抖。今日来灵云寺,她当然也知道事情不会这么顺利,但是她万万想不到杨氏和李氏是打算做这样龌蹉的事情。自家女儿难道是盘中的菜吗?别人想相看就相看?
再说了,她从第一眼起就完全看不上那个承恩侯府夫人,完全看不上。对方一看就是那种精明透顶,又丝毫没有大家风范的妇人,刚刚她扫过来的眼神中甚至带着轻视,完全可以想象对方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样的人家,她就是死都不会让女儿嫁过去的,更何况现在这些人是打算逼迫自己同意。哼,真以为自己还会不声不响,她就这么一个女儿,不为她打算,难道还为别人打算吗?不,她们可能以为自己还在乎柳子杰。
果然,齐氏刚刚这样想,杨氏就在一边漫不经心得开口:“姐姐说的也是,我啊,现在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当然比不得姐姐还要操心女儿。说起来,子成也慢慢长大了,男孩儿不比姑娘家,到底是功名更加重要些。”
路氏也顺着开口:“可不是嘛,这俗话说啊,宁嫁豪门,不入寒门。那种小门小户的人家,什么事情做不出来,那可是半分的讲究都是没有的,但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到底是皇亲国戚,不一样的。”
这话说的,好像是齐氏反而是寒门,那承恩侯府一家是豪门了。李氏自己是商户出身,虽然现在做了侯府的太夫人,但是也不喜欢听别人说什么寒门不寒门的。不过心里倒是赞同路氏的说法的。
女人家,只要可以嫁得好,那所有的一切都是不一样的,不说娘家有多大的好处,就是自己也可以扬眉吐气。可这个情况放在柳婳祎身上就显得有些尴尬了,要说高嫁,只能说,承恩侯府到底是皇家亲戚。
但是要说低嫁,也是因为承恩侯府是皇家亲戚,否则的话,承恩侯府也不会选择已经退过婚的柳婳祎作为联姻对象。而柳婳祎明明出身永安侯府,但是母亲不受宠,母女另居别院是事实。
后来有了婚事,又有之前那么多的流言,就是最后说明是安家的过错,但是一个女儿家,不管是有过无过,遭遇这样的事情总是让人避讳的。再说了,柳婳祎自己本身在一众贵女中并不是很出色。
路氏说完这话,又看了看齐氏铁青的脸色,接着补刀:“我说句大实话,这姑娘家不比男儿家,男儿娶妻生子无论多晚,只要能促成,日后都会是良缘的。但是姑娘家嘛,有时候时间久了,就不值钱了。”
齐氏听到这话,差点气死。在她的教育观念中,姑娘要嫁得好,绝不是看年纪这一条就够了的,相反,姑娘的婚嫁远远要比男儿要重要的多,需要慎重的地方也很多。毕竟男儿不喜欢一个女子可以放在后院。
可对于女人来说,一个女人哪怕不喜欢自己的丈夫,也不得不奉承自己的丈夫,这是为妻的本份,也是所有女人的悲哀。别人也许不会有齐氏这样的感悟,但是齐氏自己,却是深受其中的苦楚。
汪嬷嬷一看主子的脸色就知道不好,自家主子不是不聪明的人,只是主子骨子里相对清高,面对这样的言论难免一下子就上火。她想到昨晚主子对自己的吩咐,连忙用扶着主子的手用力掐住主子。
“这位想来是承恩侯府的夫人吧,老奴虽然不常在京都走动,但是对夫人确实相当敬重的。远的不说,就说我们的皇后娘娘,入宫多年,一直在宫内外颇有贤明,当年还受到很多忠臣的保举呢!”
前面的话听着还好,听到后面,路氏的脸色越来越不对,直到最后一句,路氏再也不能忍受:“你这个刁奴,你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简直是放肆,皇后娘娘哪里是你这样的贱奴可以随意评论的!”
“来人啊,快把这样的贱奴拖下去,给我重打一百板子,让她长长记性!”这话一出,别人还没有什么反应,她身边的路妈妈彻底站不住了。对方说的话当然不是什么好话,但是明面上却没有什么可以抓的把柄。
当然,如果皇后娘娘在这里,作为一个下人居然当着上位者的面公然说这些,那皇后娘娘当然可以处置。因为不管是好听的还是不好听的,皇后娘娘有权利名正言顺的处置,但是路氏不行。
路氏说得好听是承恩侯府的夫人,皇后娘娘的母亲,但是要说品阶,和齐氏相比是不能比的。一个是正宗的侯门嫡系夫人,一个只是因为裙带上位的侯爷夫人,两者之间有着巨大的差异存在。
汪嬷嬷的话表面上既然是没有问题,就是路氏有再多的不满意,也只能找个机会报仇,或者想办法给对方难堪。但是像现在这样,直接越过对方的主子,要对方的性命,确实做了一件大蠢事。
李氏听到路氏说这话,眉头也是微微一皱:“汪嬷嬷的话,说得也是实话。皇后娘娘的确贤良淑德,难道路夫人不是这样觉得吗?我们是交好之家,虽然汪嬷嬷说得这话很是,但是随便妄议皇后娘娘,确实该罚!”
齐氏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冷笑一声:“母亲这话说得,路夫人说的是儿女的婚事,皇后娘娘是路夫人的女儿,嬷嬷也不过就是顺嘴一句吧。不过要是路夫人觉得自己现在卑微,不愿意提起娘娘那个女儿,那倒是我们的错了!”
路氏自从当上承恩侯府的夫人,虽然因为阶层原因没有办法进入上流社会,但是她自问在乡下长大,吵架是从来不怕的。当然,她这样的段位是不能和南老姨娘那样的人相比的,这两人也是属于两个阶层的。
现在这个不是吵架,但是这打嘴仗就是在吵架,可现在齐氏这一句话说的,让路氏倒是不好意思找茬了。本来大家都在说儿女的婚事问题,皇后是她的女儿也没错,现在说起来也不过是顺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