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是我，现在轮到我的女儿？那接下来呢，是不是要变成姝儿，修儿？”齐氏双眼泛红，实在不想想起这些年来为了齐家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我以为齐家只有我一个人受到伤害，现在看来，我太天真了。”
“夫人，都会过去的。你看，这么多年来，我们不是也一步步走过来了吗？你放心，他不会赐婚的，就是为了天下的悠悠众口，他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只要不是赐婚，我们就还有可能……”
齐氏抬起了手：“我知道，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祖父在世的时候，又一次和我在书房谈话，曾经在言谈中流露出一些消息。当今是个什么样的人，恐怕没有人会比我祖父更加清楚了，只是可怜。”
“可怜我祖父，可怜博郎，最可怜的就是先太子。那样一个人，敬重父君，友爱兄弟，善待百姓，珍爱妻子，可惜，这样的储君却被一个小人毁了！”齐氏平静开口，这么多年了，这样的惋惜已经刻入了骨髓。
“嬷嬷，真是好笑，这世上有些人活着却被人不断咒骂，有些人死了却被人不断惦念。哎，我不担心，我也不会担心，我现在还有什么失去的，我只有齐家还有一个宝贝女儿了。我只想保住自己的女儿。”
“可现在，永安侯府那边却是另有打算，我们要不要……”
齐氏摇摇头：“不要管那边，那边再有打算，只要我这个做娘的不点头，就是李氏有再大的理由也很难说服众人。再说，永安侯府的人什么德性，我们主仆心里都是清楚的，她们还有得闹！”
听到齐氏说起这个，汪嬷嬷也幸灾乐祸了起来：“夫人想得不错，我刚刚收到了安排在侯府婆子的消息。听说那李氏已经绝食两日了，这两日中杨氏频频派人去探望，每次从寿安堂出来的时候，总能听到一些声音。”
声音？还能有什么声音，无非是李氏发脾气砸东西的声音而已。杨氏之前因为静忠侯府的事情一直被李氏压着，又被夺了掌家的权利，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她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错过。
只是想想这几日永安侯府的情景，就可以知道这两拨人马有多么激烈。可惜，柳平最近忙着处理府外的事情，反而忽略了府中的情况，若是自己再加一把火，那柳平暂时也就顾不上卖女儿了。
这样一想，齐氏双眼一亮，她虽然不是多么擅长使用阴谋，但是毕竟和李氏杨氏接触多年，要论了解，没有人会比自己更加知道她们的本事和弱点。齐氏对着汪嬷嬷招招手，轻声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汪嬷嬷心中也恨极永安侯府的人，现在知道主子有法子，更觉得这法子好，一边听一边点头：“主子放心，我那个侄儿齐面是个聪明的，先让他去打听下。等我们打听清楚了，再伺机找个机会。”
齐氏点点头：“别急，越急就越容易被对方看破，我们只要争取几天的时间就行。杨氏不是很在乎自己的相公吗？若是知道相公有另外的打算，恐怕这日子就要鸡飞狗跳了。李氏恨杨氏不浅，一定会火上浇油。”
“不错，等着两拨人马再闹起来，自然就没有时间给我们小姐出什么主意了。主子，我们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安排，小姐的婚事一定不会成的，也可以趁这个时间给小姐找个好夫婿，这样我们也就放心了。”
“嬷嬷，以后给祎儿找个普通人家吧。我以前总觉得一切都过去了，我的女儿可以拥有自己的人生，可现在看来，我们齐家从来没有逃过上面的眼睛。我现在只是希望祎儿一辈子可以平平安安的。”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你先去安排。”齐氏说完这些，整个人就拿着茶盏在一边喝茶，再也不肯开口。汪嬷嬷知道主子现在心里乱，也没有出声打扰，她吩咐下面的人不要随便进屋，自己也退下了。
永安侯府，寿安堂
“侯爷还是没有来？”李氏嘴唇泛白，脸色也是一片苍白，“这都两天两夜了，侯爷还是没有来，是吗？呵呵呵，真是个好儿子啊，真是个好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母亲都可以不要！”
柳嬷嬷一听这话，冷汗不断从额头滑落：“老夫人，您多虑了。侯爷从小就孝顺，您可还记得当年侯爷小小一个人端着药，守在你床边整整两天。那时候，就连老侯爷也说，侯爷是个顶顶孝顺的孩子。”
“老夫人，老奴自幼看着侯爷长大，不说了解侯爷十分，但还是明白侯爷对老夫人的在乎。老奴知道你伤心侯爷前两日的态度，可您想想，侯爷也是没有办法了才这么做的。那两天街上说什么的都有。”
“若是侯爷真的不在乎老夫人，为什么老夫人一病倒，侯爷提也没有提起您去东府的事情？侯爷是想着您，知道您心里不舒服，不愿意让您为难。只是，侯爷也有侯爷的为难，外面的事情还等着侯爷呢！”
李氏听到这些话，心里一直坚定的想法也松动了起来。她自己养大的儿子，她心里很清楚，如果是换了大儿子，那她还真的不敢这么不吃不喝。大儿子自幼在婆婆身边，虽然不至于不孝顺，到底不如小儿子贴心。
小儿子现在是做了侯爷，但是骨子里还是那个心软，耳根子软的孩子。要打动大儿子可能不是很容易，但是打动小儿子却是有可能的，这也是她想方设法绝食的原因。也许不是儿子绝情！
“杨氏最近在忙什么呢？还在忙着处理流言的事情，还是忙着给她的宝贝女儿撑腰？今日我看她没有心情来这个寿安堂！”柳嬷嬷听到这话，眼中划过愤恨，但是一转眼想到老夫人的身体，还是不打算开口。
“老夫人，夫人最近也忙得厉害。老夫人这一病，夫人拿了不少的补品和药材过来，就连府中的银丝碳都送来了很多，也是希望老夫人在养病期间有不缺的东西。今天是月底，是府中管事汇报的日子。”
“哼，好啊，独掌大权，以后要是没了我这个老不死的，那未来就不可限量了！真是好心机，真是好手段，本来以为是个没用了的羔羊，结果遇到了一个蛰伏的病狼。柳嬷嬷，看来我这个儿媳妇真是没有选错啊！”
“老夫人，算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自己的身子。奴婢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了，我们什么事情没有遇到过，到最后我们不还是一步步都过来了吗？你那个时候就和奴婢们说，最重要的是自己的身子。”
“老夫人，老奴知道您伤心，可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这些日子老奴也在想，齐夫人怎么一下子就这么厉害了，还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您不觉得有些奇怪吗？老奴不是瞎想，可是老奴总是有些不理解。”
“老奴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是在老夫人身边也伺候了多年了。要说两位夫人的行事手段，老奴都是一直看在眼里的，老奴说句不好听的，这齐夫人如果真有这样的心计手段，恐怕今天就不是她在东府了。”
“你的意思是……”李氏竖起了耳朵，“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想要我们母子有嫌隙？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有可能是杨氏？”说到这里，李氏仔细想想这其中的过程，心里也开始赞同这个猜测。
“你说的倒是也有几分可能，齐氏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不争不抢的性子。就是她不说，我心里也明白，她心里的人还是装着博儿，但是杨氏却完全不同。不管是为了女儿还是儿子，杨氏都要得到平儿的宠爱。”
“可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平儿嘴上没有说什么，可她回来以后，平儿有去过她房里吗？那个地方，现在就一个冷窖，她愤恨我，又妒忌齐氏，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可我不明白，侯府的名声影响的可不是只有我一个。若是我拒不去东府，那杨氏到最后不也要伤害自己的儿子吗？不不不，她算准了我一定会去，甚至连平儿都拦着不让他过来看我，她一定想我撑不了几天。”
李氏越想就越是觉得从头到尾就是这样的布置，心里对杨氏的厌恶又上了一层。从头到尾心里眼里就只住着男人，现在更是为了洗脱自己的罪名，连自己婆婆的死活都顾不上，真是无情无义的女人。
正在这时，一个小丫头从院外急匆匆地跑进来：“老夫人，不好了，夫人她突然带了好几个人气匆匆来我们寿安堂了！”那小丫头估计是被吓到了，说话的时候身体不停在抖，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怎么？她是来逼宫的吗？”李氏手中青筋直冒，实在想不到杨氏会有这样的胆子，难道是看自己这几天没有力气了，就想要做什么。柳嬷嬷听到这话也是大吃一惊：“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小丫鬟不过就是一个看门通报的，哪里知道很多事情。听到嬷嬷的问话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只支支吾吾不说话，柳嬷嬷正是着急的时候，看到这样的情况当即就板起脸打算好好教训那个小丫头。
“柳嬷嬷，这个时候何必和一个丫鬟计较呢？知道的人，说这是我们侯府的规矩大，知道调教人，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人仗着侯府主子的脸面，随意惩治下人。我们是侯府人家，不比一般商户。”
“儿媳给母亲请安，母亲这几天可还好吗？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母亲尽管和我说，我虽然不能给母亲拿什么极品的血燕补补身子，但是库房中还是有一些百年人参的。对了，母亲今天可想出院子走走？”
李氏一听这口气，就知道杨氏今日是有备而来：“我这个身子就是这样，人老了总是难免有些病痛，这也是正常的。现在想来，年轻的时候还是要多听老人的话，要不然自己老了可不就吃亏了。”
杨氏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等李氏说完了话就笑了笑：“母亲，我是看这天气好不容易好起来了，就打算和母亲一起去院子外的花园走走。母亲，你身体不舒服，适当在外面走走是养生之道。”
李氏心里琢磨着杨氏绝不会突然之间这么好心，但是她确实想知道她的把戏，再说了，她一个婆婆难道还怕儿媳妇不成，再怎么样也不会要了她的老命。想到这里，李氏倒是不担心了：“也好，那我们就出去走走！”
杨氏微微一笑，眼睛里似乎对李氏的识趣很是满意：“柳嬷嬷，还快伺候母亲更衣。我和母亲去花园走走，也看看我们花园的风景，这么多日子了，也不知道院子里的花谢了没有，母亲，我们可要慢慢看啊！”
李氏皮笑肉不笑，心里却一点也不担心。柳嬷嬷扶着老夫人进了内院更衣，心里有些忐忑：“老夫人，我总觉得夫人这次过来有别的打算。要不然老奴悄悄去前院让人留心侯爷什么时候回来。”
“有侯爷在，总归不会出什么大事情。”柳嬷嬷心里还是相信侯爷到底是个孝顺人，再怎么样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娘吃亏。但是杨氏可不一样，自古婆媳就没有一对好相处的，更何况刚刚之前杨氏吃了大亏。
永安侯府，花园
“母亲，你看今日这天气很好吧。我啊，这几天忙着处理府中的流言，把那些个不安分的人都处理了下，母亲，你是不知道，蓝姨娘毕竟年轻，脸皮子浅，有时候一不小心就被底下的丫鬟婆子给糊弄住了。”
“我这两天好好整治了一番家里，你还别说，就说库房那个房家的，还是老侯爷在的时候的奴才呢。谁知道，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偷窃，母亲，你可知道她偷盗了什么？她居然胆大包天，偷盗了府中的灵芝。”
“当然了，我们是侯府人家，家中也没有穷到说连个灵芝都要计较。可是这道理啊，永远都不是这么个道理，有奴大欺主的人在，我们永远都不能好好管理这个家。当然了，儿媳妇也是知道母亲的意思。”
“水至清则无鱼，我们掌家的人也要给下面的奴才一些余地，免得到时候传出去说我们这主人家一毛不拔。我前后这么一权衡，就直接打发了那个房家的，但是又不想这些老人寒心，就做主让她家小女儿进了内院。”
“媳妇的房里最近正好在换人，纳一两个人也是应该的。本来这些小事情，媳妇不应该来打扰母亲，只是想着母亲现在在屋子，说些事情让母亲解闷。不过母亲放心，除了库房，媳妇是一个地方都没有动。”
李氏扶着柳嬷嬷的手紧紧抓着，嘴上勉强一笑：“你掌家也有不少年了，像这样的事情这几年也不知道遇到了多少次了。既然之前你会处理，想来现在也不会做错的，我老了，精力也不行了。”
“只是有一点，我们毕竟是侯府人家，有些应该注意的地方，还是要多多注意的。你要处理一两个刁奴是没什么问题，我也是担心，现在府中内外流言繁多，要是不小心被人传出去，那就不好了。”
“母亲提醒的也有到底，这外面啊，刚刚儿媳妇又去找人打听了下。现在有传言说，母亲平时就不待见姐姐，才让姐姐又这么大的委屈，又有不清不楚的人跟风，说母亲不懂得爱惜自己的儿媳妇。”
“其实啊，就是我为母亲想想，也觉得母亲受委屈了。儿媳妇虽然不懂事，但是也知道多年来母亲对我们的爱护，只是姐姐那边，母亲也确实应该去一趟才是。要不然，这流言总是要伤到母亲的。”
“你就是想和我说这些？”李氏冷笑，“先不说齐氏心里怎么想的，就是你，你总要记得自己儿媳的身份。你不用说齐氏怎么怎么不好，在我看来，齐氏比你好一点，她这个人，至少不争不抢。”
“有时候啊，有些东西是天生注定的。有些人的福气好，好东西自然就会送到她眼前，可有些人的福气天生不好，就是有东西放在她面前，她都没有办法得到。女人啊，不信命就是不行的。”
杨氏听到这话就勃然大怒，她想不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李氏这个老妖婆还是这样一副死样子。明明绝食两天两夜了，连侯爷都打定主意冷冷自己的亲娘，她居然还不妥协，还打算和自己作对。
她明明应该很讨厌齐氏，但是现在听这个话里话外的意思，居然还是更加看好齐氏。这女人是疯了，还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难道阿璇说得是对的，这次的事情是这个老妖婆做出来的？
可上次自己想办法毁掉那个小贱人名声的时候，也不见这个做祖母的有什么意见。怎么现在却想要插手那个小贱人的婚事了？杨氏想到承恩侯府的家世，又想到这几天侯爷的早出晚归，心里有点明白了。
“母亲说的是，福气啊是天生的东西，却是是别人羡慕不来的。哎，说起这个，我总是担心自己可怜的女儿，也不知道阿璇这些日子身体怎么样了。母亲还不知道吧，我上次去见过她了，那孩子整整瘦了一圈。”
“我原来总是担心阿璇是因为孩子的事情放不开心扉，但是去了一趟静忠侯府才知道，原来是那个南老姨娘在抢夺阿璇的嫁妆。母亲，你经历的事情多，你可一定要好好为阿璇考虑一番啊！”
李氏听到杨氏说起柳静璇，整个人倒是安静了下来，不管她多么不喜欢杨氏，但是孙子孙女她确实真心疼爱的。现在听说孙女弄成这样，心里也有几分不舍得：“怎么就会弄成这样，这么大的人了！”
“是啊，也不知道今年是犯了哪路的小人，我们侯府中似乎样样都不是很顺利。不管是我们阿璇，还是我们府中，甚至现在连母亲都……感觉犯了太岁一样。母亲，你说，我们要不要抽个时间去拜佛看看。”
李氏听到这里，倒是沉思了一会儿：“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又是为了一大家子人，我还有什么不同意的。出去走走也好，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去灵云寺求大师看看，也是一件求安心的事情。”
“你也顺便通知一声东府，让齐氏和祎儿也准备准备。今年祎儿的婚事诸多不顺，我心里也是担心的不行，若是可以化解，对我们侯府来说也是一件大喜事，再说了，子杰和子成平时读书也辛苦。”
杨氏微微一笑，都同意了李氏的要求，吩咐辛嬷嬷亲自去一趟东府，务必要把老夫人的要求和齐氏说明白。杨氏知道李氏是个精明的，只要给李氏一个台阶，想来她一定会知道怎么做这个事情。
她可在侯爷面前说了，她有本事让李氏和齐氏说几句软话，现在不是成了吗？李氏的性子是不可能低头的，偏偏齐氏也是个不知道转弯的，若是大家一起去上香，给了彼此一个机会，那一切自然就不一样了。
再说了，寺庙中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们，杨氏微微眯眼，她就不相信了，每一次那个齐氏是不是都有运气逃过一劫。只要齐氏没用了，剩下的那个小贱人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给她一门婚事都要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