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当然也知道女儿这事情做的不对，可现在重要的不是隐瞒，而是把宫中所有的事情都如实说出来。她问女儿的时候也是这么要求那个丫头，她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这些事情有八成以上都是真的。
“柔妃娘娘知道因为这个事情让皇上有些不高兴，就打算亲自回宫去处理这个事情。谁知道，这个时候路氏却突然出现在御书房，她向来是个糊涂人，只是是皇上的舅母，又是皇后娘娘的母亲，才让人对她多有忍耐。”
“皇上本来就已经答应了太医的事情，可路氏听了之后就说起了宛儿的事情，口口声声要皇上给自己的儿子做主。柔儿向来对宛儿多加疼爱，再说，那鲁达轻薄在先，确实有不对的地方。”
“所以，两个人就不免起了点争执，就在这个时候，路氏突然开口，说，说皇后娘娘其实已经怀了身孕。只是因为没有满三个月，所以暂时没有说出来而已，并且，皇后娘娘的身体要比柔妃娘娘好很多。”
柔妃的身子确实有些娇弱，从孩子上身开始，她基本就躺在床上不动弹。后面更是少进食，多吐，当然，这也和每个人的怀像有关，也并没有说这样就一定生不出健康的孩子。可路氏那话却不是这么个意思。
柔妃正是怀孕四个月，母爱开始泛滥的时候，更何况任何一个做娘的，都受不了自己的孩子被人这么说。两人若是因为这起些争执，虽然在皇帝面前有些不雅，可从情理上来说，却实在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大夫人给了众人一些时间，这才接着往下说：“路氏的话，自然是娘娘不高兴，娘娘似乎开口也没有很客气。谁知道，那路氏居然是个牛脾气，火气一上来就直接伸手推了柔儿一把，孩子就是这么没有的！”
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倒吸一口气，万万想不到有人会在御书房动手，而且损伤的还是皇帝的龙子。就连老夫人都控制不住看了身边的丈夫一眼，柔妃的孩子居然是这么没有的，她们根本就没有想到。
“孩子没有了之后，御书房一片大乱，这时候，宛儿才来到御书房。她们到底是两姐妹，看到柔儿遭受大难，宛儿心中很是不平，她居然，居然动手推了路氏一把。路氏一下子受到了严重的腰伤，连容貌也毁了。”
短短不过大半个时辰的时间，御书房接二连三发生了事情，先是失去了龙子，紧接着舅母又受重伤，而且表弟得了重创。皇帝的心情，也确实是让人值得同情的，当然这些也只是大家心里想想而已。
“太后娘娘当时也在御书房，知道了路氏的情况之后，很是生气，更加指责是因为宛儿才让柔妃的孩子没有了。皇上因为柔妃的关系，和太后娘娘发生了争执，一开始并不同意太后娘娘的想法。”
“可是，鲁达身体的消息传进宫中之后，皇上就再也没有任何异议。后来宛儿出宫，柔儿在柔福宫中静养，而皇上直接送太后回宫。直到宛儿出宫，都没有见到皇上的人影，根据太后身边的宫女说，皇上正陪着皇后。”
王老大人放下了茶碗，听了这些之后终于开口说了一句：“柔儿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好好养护自己的身子，孩子日后还会有的。至于皇上，现在我们至少可以稍微放心一点，皇上暂时还不会厌弃柔儿。”
王大老爷轻声开口：“父亲，这……皇上直到宛儿出宫都没有看望柔儿，会不会因为孩子的事情恼怒了柔儿？再说，那路氏毕竟不是普通人，是皇上的舅母，还有太后和皇后在其中为她周旋，我担心……”
“正是因为这样，我反而就放心了。”王老大人悠悠开口，“皇上登基已经多年了，可除了大皇子之外，现在还没有皇子出生，就连皇女都没有一个。不要说皇上了，就是一般人家的男人都要着急。”
“现在不是别人有孕，是皇后有孕，生下来就是嫡子，皇上关心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若是皇上不关心，反而担心柔儿，那才是事有反常了。如果皇上不担心柔儿，那柔儿就免不了要先停药了。”
停药，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要让柔妃用自己的身体来达到争宠的目的了。这当然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原来王家的打算是，柔妃不方便的时候，再送一个女人进去。可现在这个办法明显是不成了。
大夫人张张嘴，眼泪到了眼眶，却强忍着没有流下来。她是母亲，第一个担心的就是女儿的身子，想到女儿可能要用这样的法子争宠，心里着实是疼痛。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活着总有希望。
柔儿现在还只是失去孩子，可只要能够得到皇帝的怜惜，养好身体，那自然未来还有机会可以生下皇子。有皇子在身边，不管将来有没有更好的前途，但就是做一个王爷也是永世的富贵了。
可若是真的在后宫败落，那日后不说进冷宫，就是死可能都是悄无声息的。女人之间的战争她当然清楚，自己后院的那些个女人怎么死的，也许自己的女儿以后也会这样。想到这里，大夫人打了一个冷战。
王老大人已经带着三个儿子和孙子走了，事情大部分已经清楚了，现在他们男人自然要去前院讨论别的事情。朝堂上的事情，女人就是听了也不明白，更何况这些也不是女人应该要明白的。
留下老夫人和三个儿媳，当然是因为老夫人有事情要教导三个晚辈。各人听从吩咐，按照自己的位子落座好，王嬷嬷亲自端了茶水进来，整个堂屋中安安静静的，就是刚刚的三夫人这次也没有说话。
王老夫人慢慢啜了一口茶，看着几人的表情，终于开口：“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安排好接下来的一切。老大，我知道你疼惜女儿，可宛儿这次的确也是闯祸了，需要受到教训！”
她止住了大儿媳想要开口的嘴：“这么多年，家中一向是你当家，我这个做婆婆的从来不会开口半句。一来，你确实有大家风范，做事也让人心服口服，除了一开始有些不熟悉，你没有什么问题。”
“这二来，我们这样的家里，大多也都是老大当家，毕竟你们是嫡长一脉，这是规矩，也是你们的本分。不管是府中的事情，还是你们屋子里的事情，你也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特别是几个儿女上。”
“柔儿的事情，你过几天就进宫去好好安慰她一下。你让她放心，我和她祖父还在，她父亲也在，她不会有什么委屈的。她在宫里，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你别的东西也不要多拿，但是银子可以多给她备一些。”
“宫中不比家里，很多时候啊，什么都没有银子有用。但是宛儿，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她的脾性确实应该要改一改了，从明日起，她就去祠堂跪着，跪满三天三夜再出来，若是中途有不满，那就继续跪着！”
大夫人先前听着还好，听到最后已经是脸色发白，从座位上离开跪在地上：“母亲，母亲！我知道，宛儿这次的确是犯下了大错，可她的脸伤还没有好，明天就去祠堂跪着，那她的脸就一点指望也没有了。”
“母亲，孩子到底是我生的，我虽然生气，但是请您体谅儿媳的一片苦心！给宛儿一次机会吧，她下次一定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三夫人听到这个惩罚，心里一闷，又听到大嫂的求情，再也控制不住。
“母亲！宛儿犯下这样的大错，难道只要跪祠堂就可以了吗？我们丽儿上次不过就是去参加宴会的时候多说了一句话，回来也被罚跪了祠堂。今日大嫂这样说，那我们丽儿上次不是更加无辜？”
“母亲，这样做实在是不公平！二嫂，你说句话啊，难道你一点不担心你的书儿吗？”三夫人眼看着自己势单力薄，转头问坐在左手第二个位置的女人。那二嫂一脸尴尬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想到自己女儿刚刚在自己怀里哭泣的样子，这次终于不再左右逢源了：“母亲，我知道你心里是疼爱宛儿的，我和三弟妹一样把宛儿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上个月我娘家送来了上好的珍珠，三姐妹也是平分的，并不不同。”
“可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了些，宛儿年纪小不懂事也就算了，之前的事情也不是她的错。那鲁达在京都的风声本来就不好，怎么宛儿偏偏就遇到他了呢？就算是宛儿无辜，可女子这样总不利于名声。”
“我们远的不说，就说那个柳家的小姑娘。安家的事情每个人心里都有数，可就是再有数，难道我们王家就愿意娶那柳家的姑娘？”二夫人话语诚恳，就是大夫人心中再是清楚这个人的品行也无话可说。
虽然说妯娌之间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摩擦，更严重的就是闹得你死我活。大夫人当然也不喜欢两个弟妹，没有办法，这是先天的资源分配不平等造成的。王家以前虽然是官宦人家，但是京都不是没有官宦人家。
王家的崛起，可以说是用大夫人的女儿柔妃一生的幸福换回来的。柔妃进了宫，柔妃得了宠，柔妃又有了孩子，不管是丈夫，还是父亲，甚至是底下的两个弟弟都得到了高升和一定的重用。
可严格来说，这不过就是大房带着所有人在飞而已，偏偏因为京都所有人家都这么做，父母在又不能分家，大房只能养着所有人家。这个可一点都不夸张，大房的收入多，宋氏自己也有商铺经营。
当然，女人家自己的财产都是要留给自己的儿女的，王家这方面是绝不会给人留什么把柄的。可问题是，宋氏的财产到最后给谁呢？除了两个女儿就是她唯一的儿子啊！儿子是长房的长子，未来还是要养家啊！
可剩下两房呢？二房看着不出声，但是当季的衣服料子，首饰装扮都要最新的，就是没有，也要在老夫人面前酸几句。这么多年了，要不是看着自己荷包鼓起来，她早就不耐烦这个暗地里阴阴的妯娌了。
老三是没有这当面的要求，可老三她也不敢得罪啊！不说她那一张嘴，就是她是老夫人的侄女，是丈夫最小弟弟的媳妇，自己也只能一碗水端平。养家基本都是公中出的，可两家上交的钱呢？
按照道理来说，大家没有分家，养家虽然是大房出大头，可底下的几房也会上交自己一个月的全部俸禄。这是规矩，也是本分，这样一来，就是宋氏有些小龌蹉，心里也不至于不平到这个地步。
可关键是，两个弟妹一个比一个会赖账，一个月上交的俸禄，有自己丈夫一半的俸禄就已经很好了。什么“丈夫出去喝酒了”，什么“丈夫今天凑了什么份子钱”等等，到了最后，结论就是俸禄没有多少了。
这还是三房要脸一点的，像二房这个不要脸的，甚至还说，连上交的这点都是自己的嫁妆里面拿出来的。这话还是当着母亲的面说的，自己这个做长嫂的当场气的脸青，又不能说些什么。
可母亲对这些事情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来也是以为自己管理家事，总免不了得些好处。现在两个弟妹这样，为了一家人的和睦，最好不要闹出什么不好听的想法来，为了这事，就连丈夫都专门和自己说过。
其实宋氏这样想，还真的冤枉老夫人了。老夫人难道不明白几个妯娌之间发生的事情吗？她做了这么多年大家长，之前又掌家多年，怎么会不清楚王家的家底？怎么会不明白王家现在的好处谁是主力军？
但是她没有办法，丈夫要她不分家，也是为了王家的总体考虑，若是分家了，那一大家子还会一条心吗？自古以来，分家就意味着彻底分开，不要说宗法了，就是皇帝的圣旨也不会再涉及那分出去的一部分。
不管是礼法上，还是宗法上，都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家了。三个儿子都是自己亲生的，她当然也有私心，大儿子能力强，老大家的又会盘算，是最好的掌舵人。可老二家的太阴，不够磊落。
这样的人，做一个小家的掌家夫人以后都要出事，更何况是想要和老大家比。当年自己本来就不喜欢这个老二家，可是二儿子看上了，死活不松口，为了不让母子生嫌隙，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老三家的她是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权衡了又权衡，也是真心喜欢这个侄女才娶进门的。本来对小儿媳的要求也不高，说真的，他们出去立门户，她还真的不担心，沈氏再怎么样，为人还是忠厚大度的。
三个儿媳有自己的小算盘是免不了的，在她看来，把掌家的权利给老大，老二和老三就是有些滑头，也不是老大的对手。哪一个新媳妇不是这样过来的，哪家的家族不是这样一步步盛荣起来的？
她不是不知道老二的手段不好看，也不是不知道老三的话有时候多么不好听。可她已经老了，难道天天要她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给老大主持公道吗？在她看来，只要不出大事，那就可以这样过下去。
可现在，宛儿出事了，还是大事情，这时候，她才发现，她之前的处理方式最终还是给自己挖下一个大坑。偏偏老二说得话让人无法反驳，要是宛儿的事情被族里的人知道，那这个孩子就只能沉塘了！
王老夫人深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你们心里总觉得我这个老婆子偏向宛儿，觉得我这么做一点也不公平。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把宛儿送去老家？让人在偏远地方给她找个人家随便嫁了？”
老夫人看着两个小儿媳的脸色，闭闭眼：“你们这样做，可有想过什么后果吗？你们一开口就想要宛儿离开？可宛儿现在是可以离开的时候吗？柔妃的事情最后到底怎么处置我们都还不知道，这时候宛儿不能离开京都！”
先是说明宛儿必须要留在京都的事实，看着她们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只能细细解释起来：“如果皇上没有怜惜柔妃，那就不会在御书房当场就违逆了太后娘娘的旨意。皇上最后虽然妥协了，可那是因为鲁达。”
“如果没有鲁达的事情，皇上最终是怎么处理的，这事情谁也不知道。现在我们急匆匆把宛儿送走，如果中途出了什么事情，或是在老家遇到了什么事情，你让这个孩子以后怎么办？难道柔妃娘娘就不会问？”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明白的人也已经都开窍了。二夫人恍然大悟，为什么父亲和母亲可以容忍宛儿，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宫里。只要宫里一天没有表明放弃柔妃，没有表明放弃这事情，宛儿就还是王家的小姐。
她服气吗？不，她当然不服气！女儿的婚事，孩子的前程，甚至自己可能走出去交际都要被别人说三道四，可她的不服气不能够代表什么，更加影响不了任何东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王家还需要柔妃，这才是事实。
想通这一点，二夫人立马就安静下来了，再也没有说什么。三夫人抿着嘴，她想到自己丈夫的官位，又想到自己女儿的婚事，只觉得一颗心被拆开成两半，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是最好的选择。
老夫人安抚了几句：“老三，你放心，我这个老家伙还在，一定让几个孙女都平平安安，风风光光的出阁。都是我的孙女，日后出嫁的嫁妆都会加，也是我这个做祖母的心意，让孩子受委屈了！”
宋氏心头一松，又恢复了以往的精明利落：“还有我！两位弟妹，嫂子也知道这次的事情是让你们为难了，但你们放心，我日后等书儿，丽儿出嫁，一定多多给她们准备些陪嫁，也是我这个做伯母的心意。”
二夫人微微一笑，显得腼腆：“那就多谢大嫂了。我也是担心孩子，可宛儿也是我们王家的孩子，若是还有生路，我们也愿意给孩子一条路走的。女儿家在这个世道不容易，大嫂可要好好珍惜啊！”
沈氏也知道见好就收，再说，事情也已经发生了，那柔妃又是大房的女儿，真要是闹起来，吃亏的肯定又是她。为了丈夫，也只能先委屈女儿了，好在娘家兄长的儿子还没有定亲，不如早日回去问问。
这样一想，再想想女儿多的嫁妆，好歹也多了一些笑容。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暖和了起来，老夫人看着这一幕，刚刚升起来的想法很快就流失了，算了，算了，哪个没有小心思，现在不都解决了吗？
皇宫，凤鸣宫
皇后不可置信得问路妈妈：“嬷嬷，你刚刚说什么？你说，母亲不打算和柳家联姻了，想要让达儿娶那个王宛？母亲是疯了吗？那王宛当日干的事情就是一个疯妇，现在母亲还要达儿娶她？”
鲁皇后实在是太惊讶了，连续问了两遍还是不相信这个所谓的聪明的想法。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她的父母会有这样奇葩的想法，难道真的是因为脑子里都是银子了，反而没有别的东西了吗？